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刘长生去山上砍了不少竹子下来,刘向上就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烧竹子玩,爆竹“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和放鞭炮差不多。
    虽是过年,但除了多了一丝喜庆的气氛之外,餐桌上的饭菜还真没什么特殊的,也就是多了一盘肉丸子,一盘自家做的年糕,一碗火腿笋干汤而已,其他的还是清汤寡水,没有油盐味的蔬菜。
    南省的风俗是年夜饭一定要有一尾大肥鱼,象征年年有余,可是家家户户都穷,尤其是山区买不起鲜鱼,性就用木头雕了一尾肥鱼,隆而重之地端上桌,一家人象征性地在木鱼身上敲几下算是吃到鱼了。
    刘好好家这尾木鱼还是刘大力的父亲传下来的,只有体面人家才有资格拥有这样的一尾木鱼,普通的穷人家年夜饭也不过是稀饭咸菜而已。
    为了显示自己的先进性,坚决和四旧划清界限,刘好好家已经好多年没有贴春联了,今年也不例外,吃了饭敲了木鱼,在院子里关了门烧了竹子,这该做的仪式就做完了,照理年夜饭吃完该守岁,可是一家人在一块儿,既没有联欢晚会可打发时间,坐在一起又无话可,这么大眼瞪眼地呆一个晚上,对谁来,都是一种折磨,于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早早吹灯睡觉了。
    刘长生夫妇这段时间准备过年也挺辛苦的,呼噜声很快从里屋传了出来,四姐弟凑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了一会儿闲话,便也睡了过去。
    这是刘好好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除夕夜,听着窗外稀稀拉拉的爆竹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恍惚中回到了时候外公领着自己在楼下放烟火,她捂着耳朵笑眯了眼;又恍惚回到了成年后,和爸爸妈妈窝在沙发上,喝着热茶吃着茶点,指点着电视机里的晚会……
    场景变来变去,一会儿是家人和自己的笑脸,一会儿是他们苍老的身影和相对无言的哀戚……
    这一夜刘好好睡得很不踏实,乱七八糟的梦一个接一个,闹得她一早起来就头疼。
    过年对孩子们来是值得期盼的节日,对刘好好来就十分无聊了,无论是陪着笑脸四处拜年,还是拎着东西上亲戚家串门送礼,都是很浪费时间的事情,她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回到工作岗位上了,她有些无奈地想着,看来两辈子都是工作狂的命,只有在工作里才能得到成就感。
    好在时间飞逝,这个让她倍感无聊的年,很快就过去了,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日子又像过去那样平静如水地过下去。
    庄立军刚回到部队,就收到刘好好在过年时写的信,大概是她实在太无聊了,这一封信写得要比平时厚上许多,看着她在信里细细碎碎地抱怨着,他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笑容,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她噘着嘴趴在桌面上写信的样子,一个素来庄重大方的人写出这样俏皮诙谐的文字,非但不让人觉得违和,还有一种奇特的反差萌。
    庄立军看着她的信发了很久的呆,决定还是要把庄见明让她去京城的想法先告诉她,就算这件事再难以启齿,也比瞒着她好。
    刘好好接到他的信时,的确是震惊得目瞪口呆,她和庄立军订婚这么久了,之前庄家半点都没有流露出要见她的意思,怎么过个年就无缘无故地要见她了?
    不用,肯定和庄立军的“美言”脱不开关系,她没好气地瞪着信纸,就算他在信里姿态放得再低,抱歉之意溢于言表,她也没那么轻易原谅他。
    她是不惧去京城见庄家那几位大佬的,可是她不想以这样的身份上京啊,对她而言,她和庄立军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平时哄哄刘长生程招娣也就算了,庄见明和庄南生是那么好哄的吗?
    她这叫一个心乱如麻啊,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去见京城的庄家人,她始终拿不定主意,性就把这事儿给放下了,反正庄见明只是流露出了这个意思,又没到底什么时候让她上京,这时间拖啊拖啊,不定也就拖过去了。
    庄立军迟迟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心里忐忑得不行,就连自己觊觎了很久,终于好不容易挖到手的刘驰笔直地在他跟前,他也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刘驰不知道这位长相俊美,却又威名赫赫的兵王此刻在想些什么,但身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是不应该随意打断领导思绪的,于是他继续一动不动地着。
    直到侦察连的新任连长林金国实在等不及了,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老大,大家都等着呢。”
    庄立军刚刚被提拔为三营的副营长,侦察连原就属于三营,他继续管着侦察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侦破“白狐”集团有功,他们侦察连荣立集体一等功,麾下那几个表现特别突出的也都纷纷提拔了,现任的连长林金国,就是他原来的副手,也是一路跟着他拼杀出来的兄弟。
    他虽然为人严肃板正,但对这些有着过命交情的下属却十分宽容,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摆架子,所以他们也就大大咧咧惯了,在人前虽然也一正经地喊他一声“庄副营长”,私下里还是习惯喊他“老大”。
    林金国自觉刘驰来了侦察连就该适应侦察连的氛围,也不把他当外人,大大咧咧地喊庄立军“老大”,刘驰瞳孔微缩,心里有些惊讶,“老大”这个称呼江湖气太重,他们平时竟然这么称呼庄立军,难道不会挨批评吗?
    但他向来老成持重,就算觉得不可理解,却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反应。
    庄立军回过神来,淡淡地看了林金国一眼,刚才还大大咧咧的粗豪汉子,立刻收敛了许多,有些尴尬地后退几步,干笑道,“你们慢慢聊,慢慢聊,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