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没有那段被人全心全意教导呵护的过去,也许她就认命了。
    可是现在,不甘的愤怒在她的身体里疯狂的叫嚣着,差点就要失控。
    她深吸一口气,越是愤怒,就必须越冷静,再抬眼时,已经是满目清冷。
    “阿爹,我还想在家里多待两年,你和阿妈这么多年都很不容易。弟弟妹妹还,他们还要念书,我这份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多少也能攒一点贴补家用,没事的时候再带着他们到山里挖些山货到收购卖,把他们读书的钱攒够了,阿爸阿妈今后也不用这么辛苦,等他们再大一些,自己会挖山货了,我出嫁也能更放心一些。否则我出嫁之后,过日子要花费,养孩子也要花费,就算攒下钱来贴补家用也攒不了多少。”她得十分真诚,似乎字字句句都在为刘长生、程招娣考虑,但细听之下,却是浓浓的威胁,要是他们敢早早把她嫁出去,她一分钱都不会再拿回娘家。
    刘长生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刚才赌气要把她嫁出去的话,真是昏了头了。
    刘好好出嫁后,家里虽然少了一个人吃饭,可也少了她的工资进项,还少了庄立军每个月那五块钱的补贴,指望女孩子出嫁后贴补娘家,简直无异于撞大运。
    就像他的姐姐刘金凤,没出嫁前对他这个弟弟还算不错,出嫁之后却三天两头回娘家闹事,恨不得把娘家的家底掏光了去贴补婆家。
    像程招娣这样出嫁后,还经常贴补娘家的姑娘不多见,但即便如此,贴补得十分有限,还是把她多留在家里两年划算。
    “立军,你哩?”刘长生的态度顿时软和下来,因为自己的出尔反尔,还带了一丝尴尬的讨好。
    作为长辈的刘长生都这么问了,庄立军总不能,我迫不及待地就想把人娶过门吧?
    何况他现在对刘好好还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情感,只是觉得她的性格不错,和她结婚应该是一件不坏的事情,还到不了非卿不娶,一分钟都不能没有她的地步。
    “好好很孝顺,长生叔和刘婶真是好福气。”庄立军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她还是不想嫁他,只不过她很聪明,找的理由让刘长生无法拒绝,也让他无法反驳,她刚才明明已经濒临愤怒崩溃的边缘了,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脱困的办法,实在不简单。
    “是你好福气。”刚才还对刘好好很不满的刘长生,话有些酸酸的,他的女儿又聪明又能赚钱,留在家里多划算,结了婚之后就顾着自己的婆家,忘了娘家,真是便宜庄家这子了。
    刘好好腼腆地笑着,看起来就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清亮中带着一丝寒意,冷静得让人害怕。
    饭后,庄立军留下了十块钱,带着刘家的野茶就准备动身回城了。
    刘长生非让刘好好把庄立军送到村口,好在村口离学并不远,耽误不了上课,她也就不推辞,客客气气地送庄立军出去。
    “以后我写信给你,你一定要看,记得回信给我。”庄立军从军用挎包里拿出一页邮票递给她。
    连邮资都准备好了?她失笑,却不肯接过邮票。
    “拿着。”他不容分地把邮票塞到她手里,“我知道你不是接受不了军人,而是接受不了盲婚哑嫁,再怎么我们也已经是未婚夫妻,不给对方一个机会互相了解,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合适又该怎么样?不合适又该怎么样?”她脸上虽然在笑,问出的话却很尖锐。
    “合适的话当然是最好的,我们找个时间就把婚结了。”庄立军的脸又泛起了一丝微红,但还是一正经地把话继续了下去,“不合适的话,就想办法把婚约解除了,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不该被束缚在一段不合适的婚姻里,和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幸好你给自己争取到了几年时间,我相信这段时间足够你了解我,做出决定了。”
    没有一个女孩子不喜欢被人夸奖,尤其是被一个长得如此俊帅挺拔的异性夸奖,就连刘好好也被他这一番含蓄的话夸得飘飘然了。
    她并不了解庄立军,但是他话里的尊重和欣赏却让她十分受用。
    她知道庄立军很优秀,应该是一个一直生活在鲜花和掌声中的孩子,否则刘咏那一票大院子弟不会对他这么崇拜,这样优秀的人很容易变成一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能做他的女人是一种福气,前世她也见多了这种“霸道总裁”。
    现在她所处的地位的确比他弱了许多,他却能这样真诚地尊重她,不管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单是这份尊重,就足以让她投桃报李,给他以平等的尊重。
    “行,我会给你回信的。”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邮票,目前看来,庄立军的人品不坏,买卖不成仁义在,他们做不成夫妻,还是能做好朋友的。
    前世她能把一票追求者全都变成了称兄道弟的好朋友,今生不改单身主义初衷的她,也有信心不会继续让庄立军对她抱有幻想。
    庄立军觉得自家的未婚妻虽然长相柔弱无辜,但性格却坦荡磊落,丝毫不忸怩造作,不禁添了几分欣赏,如果她不是个女孩子,不是他的未婚妻,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庄立军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如果能这么一个妻子,真的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
    在遇到她之前,虽然有婚约在身,可从来没有细想过结婚这件事,可见到她之后,短短的几个时内,结婚的年头在他的脑海中就没有断过。
    刘好好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脸红个什么劲儿,难道她收了他的邮票,他就害羞了?只是邮票而已啊,又不是定情信物。
    她都搞不明白他究竟是脸皮薄,还是脸皮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