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瑾萱三个字,清晰无比的传入林青穗耳中的时候,她的哭喊吵闹,霎时间戛然而止了。
    这个名字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尤其是在竹螺镇时,她的亲生父亲,无数族亲,更是因为萧瑾萱这个女人,被送上了断头台。
    可是萧瑾萱的面容,林青穗是见过的。
    这会望着静静凝视着她,就站在面前的这位容貌倾国的北戎公主,林青穗不敢相信的连连后退,更是颤抖的说道:
    “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是萧瑾萱呢,那个恶毒的女人,早就已死多年了。而且你是从北戎来的,长德你别以为知道了我真实身份,就可以借机利用,编排谎话来骗我。”
    眼见阎青穗是真的慌了手脚,甚至连思考能力都明显不够用了,萧瑾萱在冷冷一笑后,颇为不屑的反问道:
    “你一个将死的细作,本公主有必要编出谎话骗你吗。当年被困木笼,又被显御救下的人就是我萧瑾萱,此事这世上我只对两人酒醉时提起过。想必你利用我这层过往事情,是襄平给你出的好主意吧。既然你都能以此留在显御身边数年,我萧瑾萱为何就不能改容换面,好好的依旧活着呢。”
    渐渐从无法置信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阎青穗也清楚,面前这位随时能取她小命的北戎公主,的确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虽然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离奇之事,但阎青穗效仿萧瑾萱数年,尽可能去模仿对方的神态举止。
    如今得到对方的提醒后,她在去细想了下。
    发现这位长德公主,除了容貌与萧瑾萱极为不同以外,但这会所表现出的神韵气度,的确一般无二。
    因此纵使不敢相信,但阎青穗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有着北戎公主头衔的人,应该的确就是萧瑾萱无疑。
    面对周显御时,阎青穗是因为心里的那份单相思,所以迟迟难以下手暗害。
    但面对萧瑾萱,她所有的,只有浓烈的恨意。
    因此就见刚刚还以死相逼的林青穗,这会竟然举起手中瓷器碎片,向着萧瑾萱就凶狠的扑了过来。
    纵使被一旁的白楚马上拦下了,但阎青穗仍旧满脸杀机,将瓷器碎片,奋力向萧瑾萱丢去不说,嘴里也是充满怨恨的嘶喊道:
    “贱人你怎么还活着,老天爷为何不叫你这个杀人如麻,连皇帝都毒杀的妖女去死。我阎青穗不会放过你的,都是因为你萧瑾萱,害的我家破人亡,父亲被斩首,母亲也被欺凌而亡。我要杀了你为双亲报仇,你是罪该万死,萧瑾萱你若还良心未泯,就该自裁在我面前赎罪,因为是你对不起我阎青穗。”
    望着这会满脸凄苦,泪流满面,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阎青穗。
    对于这番控诉,萧瑾萱没有恼怒,也没有露出不屑的神情,只是极为从容的轻笑了下。
    可是看见萧瑾萱到了这会,竟然还在发笑,阎青穗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轻蔑和侮辱。
    所以更加恶毒的诅咒和咒骂,就一刻没停的从阎青穗嘴里喊了出来。
    可是面对这一切,萧瑾萱只是静静不语的听着,到了后来她甚至还极为惬意的眯起了双眼,阵阵笑声也从她的嘴中轻溢了出来。
    哭的浑身颤抖,嗓子也喊嘶哑的阎青穗,面对如此模样的萧瑾萱,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可就见萧瑾萱此时仍旧半眯着双眼,也不看向她,只是喃喃自语般的忽然笑声一敛,然后说道:
    “自打我十二岁那年被显御从木笼内救下来,一晃如今足足八年了。想我萧瑾萱不得好死,比你骂的难听数倍的人数不胜数,但很多人已经死了,但我却已然活着。而且很多事情,不是你哭喊的声音大些,神情凄苦无助就说明你占着道理。公理自在人心,你父亲阎四宝当年鱼肉乡里,害的竹螺镇百姓多少户家破人亡。难道就你们阎家人的命精贵,旁人就活该命如草芥不成。”
    一直仿佛受尽莫大委屈的阎青穗,在萧瑾萱这番话说完以后,仿佛嗓子瞬间被人掐住了般,哭声戛然而止了,
    毕竟阎四宝当年的所作所为,身为对方亲生女儿的阎青穗,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尤其是对方强抢进门的良家女子,那日夜哭泣,想要回家的凄楚境地,阎青穗很小的年纪时,就看过无数次这种情景了。
    因此萧瑾萱的话,她无从反驳,父母的死对于阎青穗来讲是个深沉的打击。
    在无法接受朝夕间,她就从官宦千金,变为孤女的这种命运。
    所以阎青穗本能的就将自身的这种不幸,强行的需要寻个发泄点,来将心里的苦楚倾泻出来。
    因此明知阎四宝这个生父作恶多端,的确该死。
    她的母亲阎夫人领着她逃难,路遇劫匪也不是萧瑾萱和周显御,故意安排加害的。
    但是当双亲都死于非命之后,阎青穗在满腔的仇怨和不甘驱使下,就将萧瑾萱和周显御当成仇人,借此来缓解痛苦。
    久而久之在她心里,歪理慢慢变得正大光明起来。
    而她更是站在一个孝女为亲报仇的道德高点上,潜移默化觉得出于孝道,那她无论报复的手段多卑劣,也是值得同情的。
    所以她不但当了细作,助纣为虐。现在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对着萧瑾萱咒骂不休,叫阎青穗如此张狂的根本原因,就是她从未觉得自己错过。
    而如今萧瑾萱的一番话,没有质问,只是很平静的将事实阐述出来,但就是这平稳的语气,却叫阎青穗在也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感觉到阎青穗咒骂哭闹的声音消失了,萧瑾萱这会也将微眯的双眼从新睁开,接着刚刚的话,她又继续说道:
    “一个贪官死了,竹螺镇上的百姓却可修生养息,过上平静的生活。若叫我在选一次的话,我仍旧会允许郭仪斩杀阎四宝。只是若有从来的机会,这次我却不会心存不忍,同意放你安然离去。因为说到底,阎青穗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不懂感恩,冷血自私的人。当年我已经给了你们母女一次活命的机会,之后你们遇到何种险情与我何关,难道还要我萧瑾萱奉养你们一世周全不成。饶你一命都是法外开恩,你却因自己受的磨难,迁怒在我和显御身上。阎青穗你的自私自利,真是一般人都难以媲美的。”
    萧瑾萱这番话,比起她往日对待旁人时的犀利,已经算是颇为客气了。
    但当阎青穗,以孝女而升起的理所当然,肆意报复在这一刻,被萧瑾萱用事实彻底击碎时。
    自惭形愧,无从反驳,恐怕就是阎青穗,如今剩下的所有感受了。
    再次抬起头时,阎青穗眼中的恨意消散了不少,脸上的神情也平添几分哀求之色。
    “萧瑾……不不……是公主殿下,你的话我听了,也认真的想了,说真的我很想反驳你,但却突然发现,自己这数年来的恨,的确只是一种积怨的倾泻罢了。我父亲的确罪有应得,我母亲的意外惨死也与你无关。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想在见王爷一面,公主求求您发发慈悲,就答应我的请求吧。”
    望着林青穗的哀婉神情,萧瑾萱所给对方的,还是一片漠然神情。
    “别总是为了自己,就一定要去苦苦难为旁人。你是个细作,既然投靠了季凌风,就是我和王爷的敌人。对待敌人我萧瑾萱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更没必要满足你的要求。我已经叫白楚将三尺白绫给你准备好了,是自己走的得体些,还是叫我命人亲自动手。阎青穗我最后给的一丝仁慈,就是将这选择的机会留给你自己去做决定。”
    面对萧瑾萱一丝商量余地都没有的决然,还有递到面前的高凳以及白绫,阎青穗的脸色苍白一片,滴滴冷汗更是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但是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择了,上吊而亡就是萧瑾萱留给她的最后归宿。
    双手微微颤抖的扶稳高凳,阎青穗恍惚间就站了上去,缓缓的伸手接过白绫,接着她就将绫缎向着房梁上抛去。
    或许的确是阎青穗的死期将近,小鬼都来收她的命了。
    就见得轻飘飘的白绫,在林青穗因为死亡的恐惧,而手脚无力的情况下,竟然只是随便一抛,就真的稳稳当当的悬挂住了。
    眼见白绫就吊挂在眼前,阎青穗嘴角扯出一丝凄婉笑意,但她也清楚,有萧瑾萱盯着,她已然没有逃命的任何几乎。
    一个死结牢牢的绑好,纤细的脖颈探进白绫之中,带着对这个世界无尽的留恋,还有那丝一直处于单相思的情愫。
    当精致的绣鞋,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高凳踏翻在地之时。
    眼见着阎青穗的双眼不但瞬间睁大,更是因为窒息带来的痛苦,不断扭动身躯悬空挣扎的模样。
    已经亲眼见过,甚至是亲手送走太多人性命的萧瑾萱,对此没有害怕更无彷徨,就静静的看着,直到阎青穗停止挣扎,气息全无为止。
    虽然对于这个顶替她身份的女细作,萧瑾萱恨透了对方的不懂感恩,和那自私不明是非的性格。
    但人死如灯灭,想到这阎青穗的一生,也算得上是可怜无依。
    本就是个外冷内热性格的萧瑾萱,她不愿在和对方的一具尸身过不去。
    “白楚将人厚葬了吧,对外不要公开阎青穗细作的身份,给她留份体面,省的死后还要背负骂名。一切如土的规格,都按郡主来办。说到底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这最后一程就让她走的安心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