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萧家众人,这会甚至连适才回府禀告的萧易军也随着萧三江跪倒在地。
    一时间萧瑾萱哪怕她向来从容沉稳,这会不禁也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微微有些愣住了。
    而赶来帅府奔丧的世家贵族,远亲商贾,一看得身为帅府当家人,大周兵马大元帅的萧三江,竟然都向自己的孙女下跪了。
    一时间众人才纷纷警觉,如今新帝登基,虽然因守三年国孝,而未对原来睿王府的一众女眷进行分封。
    可萧瑾萱如今已然也被称呼一声萧妃娘娘,更是有执掌六宫的权利,当即前来吊唁奔丧的宾客也是纷纷跪倒在地,在这帅府门前,向着萧瑾萱都行起了叩拜大礼。
    萧瑾萱前生身份最为尊贵的时候,也只做到了凌王妃,而且终日很少出门,更从未被这么多人一起行礼参拜过。
    因此难免会有些不适应的萧瑾萱,在文昕碰了她一下后,这才算是缓过神来。
    望着这会仍旧跪在自己面前没有起身的萧三江,萧瑾萱根本顾不得旁人,而是赶紧走上前去,便要将这位已经年迈高龄的长者搀扶起来。
    可是面对萧瑾萱的举动,萧三江却执意不肯起身。
    而且他如今虽然上了年纪,可一身功夫却还在,因此他不愿起来,就凭萧瑾萱是根本拉不动的。
    眼见于此,萧瑾萱不禁连忙无奈的挽扶着萧三江的手臂,接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的询问道:
    “祖父你这是作甚,瑾萱身为晚辈哪里能受得起您的一拜。您老还是赶紧起身吧,莫要在折煞孙女了。”
    可是闻听得萧瑾萱这话,就见得萧三江当即就摇了摇头,接着声音犹如洪钟般,掷地有声的说道:
    “瑾萱你虽为我萧家女,更是我萧三江的孙女不假。但如今你贵为启帝嫔妃,已然便是皇家中人,我虽为你祖父可也是臣子,因此规矩礼法绝不能废。”
    话一说完,萧三江便不顾萧瑾萱的拉扶,执意叩首三回,这才算是愿意站起身来。
    望着跟在萧三江身后的一众帅府嫡出直系,以及前来吊唁的宾客这会还都跪在地上,无一人敢轻易起身。
    直到这一刻,数月来一直身处宫内和外界甚少联系的萧瑾萱,才惊觉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果然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已经到了一个旁人只能仰视的高度上了。
    稳重刚刚微微有些紧张不适的心情,萧瑾萱便示意众人可以起身了。
    而她更是被萧家人簇拥迈进帅府正门,这种待遇更是她前生今世想都没有想到过的。
    至于这会就走在一侧的萧三江,眼见得萧瑾萱要直奔灵堂而去,当即他却将对方拦住,并一指后宅方向说道:
    “萧妃娘娘,老臣有些话要与您说,这里人多嘴杂实在不便,烦请娘娘到后宅客厅一叙如何。”
    眼见得萧三江说完这话,更是将跟在身后的萧家子弟屏退走不少,只留下两个嫡孙萧易明和萧易寒陪同在侧。
    而对于这位祖父,萧瑾萱本就极为敬重对方,因此哪里有不应允的道理。
    因此就见她对着萧三江微微点头之后,就立刻苦笑一声说道:
    “祖父不必对瑾萱如此拘礼,哪怕孙女如今的确身居后宫。但您是大周的功臣元老,更是我一向敬佩的长辈。因此您只管唤我的名字就可,娘娘二字瑾萱担待不起。”
    望着言语得体,进退有度的萧瑾萱。
    萧三江的眼底深处不禁闪过一丝满意之色,接着他在点头答应后。
    便直呼瑾萱的名字,和对方说着闲话,然后并未用上多久的时间,几人便来到了后宅的客厅正堂内。
    一走进厅堂,萧瑾萱这才发现,按理老夫人死去,该在对方灵堂前尽孝的大伯父萧霆,以及她的父亲萧恒,这会竟然都坐在厅堂内。
    而眼瞧着萧恒向自己望了过来,萧瑾萱哪怕如今已经深知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并非是她的亲生父亲,更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可是萧瑾萱忘不了在扬州那会,后期萧恒对她的关爱和信任,那种浓浓的父女亲情,这会想来她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觉得十分温暖。
    所以一向将别人的好,总是丁点不敢相忘,并默默记在心里的萧瑾萱。
    就见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快步就走到了萧恒的面前,接着轻撩起宫装罗裙,向着对方就极为恭敬的屈膝叩拜下去。
    “不孝女儿萧瑾萱给父亲大人请安了,您随祖父回京已有余月,可女儿不但未前去接风,更是没有回来拜见父亲。瑾萱自知行为不妥,可怎奈与帅府之间,哪怕父亲会动怒女儿还是要实话禀明。我确实对萧家之人在生不起丝毫亲情可言,女儿来到京师后的遭遇,瑾萱不知父亲是否清楚,可女儿终归也有这么做的缘由在里面。今日女儿这一拜之后,恐怕往后也不会在来帅府了,万望父亲保重身体,瑾萱不孝就不能时常陪伴在你身侧了。”
    萧瑾萱这话才一说完,身为其父的萧恒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得坐在他身侧的其兄萧霆,却已经是呵呵一笑的说道:
    “四弟你家这个丫头,在叛乱那会,我只觉得她胆子大的很,如今看来到还是个敢作敢当的。反正这个侄女可是很对我的脾气,而且之前咱们不在京师,这丫头在帅府遭的那些罪,吃的那些苦我们如今也都知道了。其实怪不得这丫头要和咱们划清关系了,换成谁有一群成天恨不得自己去死的亲戚,那恐怕也很难亲近得起来。”
    萧霆虽然有些不拘言笑,但是性子却随了萧三江,极为的耿直刚正,不偏不倚。
    因此在萧三江班师回朝,萧瑾萱却没回府相见时,就觉察到对方和帅府关系似乎不太融洽的众人,不禁抽空明里暗里的就调查了一下。
    而萧家班师回朝的一众男子,在从下人的言谈之中,以及对京师过往两年内发生的事情详加了解后,他们才猛然发现。
    萧瑾萱这个如今贵为妃位的人,以前在帅府的生活,竟然只能用备受打压,极尽可怜来形容。
    所以别看萧家女眷似乎都有些不明事理,可一向公允的萧家男儿们,却颇为同情萧瑾萱的遭遇,更是理解对方抵触他们这些亲人的心态了。
    因此等到适才萧易军回来禀告,说将萧瑾萱请回帅府来了,不但萧三江亲自以礼相迎出府。
    就是在灵堂守孝的萧霆,萧恒兄弟二人,也是即刻抽身赶回了后宅,为的就是能和萧瑾萱将彼此的关系缓和回来。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萧瑾萱就是帅府的骨血,是他们的亲人晚辈。
    萧老夫人的丧事虽然也颇为重要,可是死者已逝,早就在疆场上看惯生死的萧家男儿们,对于生老病死其实远比旁人要看的更加释然一些。
    虽然老夫人的死叫他们也颇为的哀伤,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其实更该优先顾念周全。
    所以萧家人这会只想趁着萧瑾萱难得肯回来的机会,彼此将误会敌视都尽数消融掉,毕竟对方如今贵为宫妃,想走谁也阻拦不得。
    因此只有在萧瑾萱还愿意留下来的时候,赶紧将话都说清楚,否则对方从此都不愿在回帅府,那彼此间就是想缓和关系都无法做到了。
    而同样明白这个道理的萧恒,望着恭顺跪在自己面前的萧瑾萱,看着这个女儿面容上那倔强不肯服输的神情数眼后。
    当即他便亲自起身,在将萧瑾萱扶起来后,萧恒就语带一丝自责和无奈的说道:
    “瑾萱你这孩子何苦说出适才那番话,你在京师吃的苦受的罪,几次三番险些丧命的事情为父已经尽数都知道了。别说我并没有要怪责你的意思,就是为父想责罚你,恐怕你大伯就要第一个站出来阻拦不可。不过以前的事情毕竟都过去了,你祖母现在也不在了,瑾瑜那孩子也算是死于非命。所以瑾萱你可否答应父亲也将心里的怨恨放下,毕竟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至亲。以后有父亲,还有你的祖父大伯,几位堂兄在,我们不会叫任何人在欺凌与你了。答应为父将心结打开吧,毕竟落叶归根,帅府终究是你的家。”
    闻听得萧恒这番话后,萧瑾萱不禁觉得鼻尖竟然有些阵阵发酸起来。
    自打来到京师以后,哪怕在外有周显睿相帮,后来周显御归京,也是无时无刻不关心保护着她。
    但是在帅府之内,向来都只是萧瑾萱独自一人奋战着,不但要提防着府内众人无休止算计和陷害,而且心里在如何苦闷也终究没有可以倾述的人。
    而唯一像长辈般呵护着她的沈初云,却也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能给她的照顾和庇护也是极为有限的。
    萧瑾萱其实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她也希望在外受了委屈,回到家有长辈亲人哪怕无法给她撑腰,至少能叫她倾述下心中的苦闷,得到片刻的安慰她其实就很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些对于和她同等年纪的世家名媛们,似乎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可到了萧瑾萱这里却变成了一种奢求。
    因此这会萧恒的理解和包容,哪怕对方并未说出什么煽情的言语,可是却将萧瑾萱那颗经久疲惫不堪的心给触动了。
    当即忍了半天仍旧是没能忍住的萧瑾萱,不禁当着堂内一众萧家男儿的面,满脸伤感哽咽的落下了眼泪。
    而瞧着萧瑾萱这会的神情,任谁看了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心里确实装着一整坛无法言尽的苦水。
    本就极为深明大义的萧家男儿们,这会不禁都沉默了下来,更加觉得帅府的确亏欠了萧瑾萱太多的东西了。
    而萧三江望着这会以锦帕轻掩嘴鼻,哭的越发凄楚,仿佛要将委屈和辛酸都尽数宣泄出来的萧瑾萱。
    就见得萧三江忽然对嫡长孙萧易明示意了一下,接着便语气里透着股恼火的说道:
    “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你堂妹哭的都快变成泪人了。快去将你那混账弟弟给我带出来,还有你的母亲妹妹都请过来。好好的一个帅府,老夫将家交给他们打理却弄成了这样。今日瑾萱若是不肯原谅这群人,那大媳妇她们也就别在继续待在帅府了,也叫他们都去家庙好好反省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