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仪如今不过是个区区四品的御史大夫,这般肆无忌惮的大笑,已经是殿前失宜的死罪了。
    而因为他是周显睿举荐入仕的,因此众人便将他视为太子一党的人。
    因此当即就有亲王派的官员站出来,并指责郭仪行为孟浪,应该立刻轰出殿去,省的继续留下丢人显眼。
    可是闻听着十几位大臣,都嚷嚷着叫他即可离开金华殿,郭仪笑声一敛,忽然竟一拍桌子,接着指着这些人说道:
    “觉得我郭仪殿前失宜,依我看丢人现眼的是诸位大人才对吧。何时起我大周边境的安宁,竟然要用一个女子去做交换。难道诸位同僚不觉得躲在女子的裙帕下,以此换来十年的和平,简直是懦夫行径。这么无耻的的做法,竟然列为臣公也说的出口,我郭仪听着想不发笑都难。”
    郭仪这张嘴,向来在朝堂上便是出了名的刁,几乎没谁能讲得过他的。
    因此眼见得跪在地上,适才那些请求明帝恩准,叫萧瑾萱前往北戎的大臣,这会都露出面红耳赤的神情。
    郭仪却呵呵一乐,仍旧不肯轻饶了他们,继续言语凌厉的抨击道:
    “先不说以女子换来战事平息,这件事丢不丢人。单说诸位同僚,难道这般迫不及待的答应三皇子的提议,是在暗指对我国的兵马军队没有信心不成。更何况昭阳郡主是萧老元帅的亲生孙女。他老人家在边疆为我大周捍卫领土,你们这些人却在背后,要将他的孙女送去他国,你们这简直是叫武将寒心之举,若因此导致军队哗变,这个责任诸位担待的起吗?”
    郭仪一番话,却连指出数个致命的关键点,当即满殿之中鸦雀无声,就连明帝这会的神情也难看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身为户部侍郎的孟冕也站起身,然后不卑不亢的望向萧允焱,神情却极为凝重的说道:
    “下官附议郭御史的话,昭阳郡主是绝对不能随三皇子前往北戎的。除了上述郭御史提到的几点之外。如今陛下已然先行为御王赐婚,金口玉言之下,若是朝令夕改,传扬到诸国之间,岂不是会叫各国误以为我大周无能,竟然连准王妃都护全不下。如此行为简直有辱国风,因此还请皇上务必不能答应北戎如此无礼的要求。”
    眼见得明帝的神情,似乎陷入沉默之中,作为薛后亲哥哥的兵部尚书薛元,当即就一指郭仪说道:
    “适才庆祥公主,天鹅群舞之时,郭仪你便称其为祥瑞之兆,并主张和亲。如今换成昭阳郡主,你怎么立刻就改了说辞,依我看你根本是哗众取宠,另有目的。”
    闻听得这话,当即就见得郭仪,立刻极为不屑的哼笑了一声,然后毫不退让的马上反驳道:
    “我大周与大梁之间,本就是盟约之国。公主下嫁那叫亲上加亲,而并非什么换取战争停息的筹码。我说薛大人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您可是兵部尚书,难道还需要郭仪讲出来您才明白不成,当真是可笑之极。”
    望着郭仪这凭借一人,而制约的满殿文公大臣面红耳赤,无力辩驳的一幕。
    由始至终都没说话的萧瑾萱,心里不禁就是暗暗一笑。
    萧允焱会以十年之约,换她同往北戎的这个提议,其实萧瑾萱也是始料未及,她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当众说出这番话来。
    原本她是想当即马上反驳的,可却瞧见郭仪在下面,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
    萧瑾萱本就是剔透之人,知道郭仪这是有了应对之法。
    因此她这才选择闭口不言,将解决这个麻烦的的事情,都交给对方来处理了。
    而眼见得郭仪和孟冕两个人的话,显然是叫明帝慎重起来了,萧允焱看在眼里,心里却不禁暗暗着急。
    当即微一皱眉之后,萧允焱仿佛下定决心般,然后便对明帝一拱手说道:
    “若是十年不起战事还不足以叫昭阳郡主,随本殿下一起返回北戎的话,那我愿意在加上战马五千匹,并割让城池三座,这个条件陛下或许应该满意了吧。”
    北戎铁骑之所以扬名诸国,就是因为战马的膘肥矫健。
    如今萧允焱开口便愿意送出五千匹,更是外加三座城池,若非这会他的神情并无怪异之处,殿内众人甚至都要以为他疯了呢。
    毕竟萧瑾萱在好,也不过是个女人。为了一名女子,竟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这要是将来写进史书之中,恐怕后人都要非议于萧允焱的轻狂之举了。
    而这回几乎是萧允焱的话才一讲完,明帝还没从这丰厚的筹码里回过神来答话。
    早就听得胸中煞气翻涌的周显御,仅剩的忍耐也彻底被消耗殆尽了。
    而紧接着,众人几乎只看见一道残影突然从萧瑾萱的身边消失。
    而下一刻周显御的身影,已经来到萧允焱的面前,并化掌为拳,径直向对方面门就打了过去。
    今日对于周显御来说,他不知道已经盼了多久了,因此哪怕萧允焱在提出十年之约时,他便已经恼火的恨不得杀人了。
    但眼见得郭仪一张厉舌,巧妙的将事情都给化解之后。
    周显御不想在他与萧瑾萱赐婚的日子,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这才暗自把不快全给压了下去。
    可眼见得萧允焱一而再再而三,不断提高筹码,为的就是和他一争萧瑾萱时,本就不知道“忍”字怎么写的周显御,这下是被彻底惹毛了。
    这一出手,周显御便犹如猎豹般,连续五招,招招袭向萧允焱的要害之处,可谓是半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也亏得萧允焱功夫底子不弱,因此到也险之又险的一一避开了。
    可因为适才在和明帝,谈论筹码之时,而匆忙应敌,所以周显御的最后一拳,萧允焱还是没能躲开,当即胸口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眼见得萧允焱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周显御却双眼微泛猩红之色,声音阴冷的说道:
    “今日我和萱儿赐婚,这大殿之上见见血,到也显得喜庆一些。你们还有谁觉得这个萧允焱的提议不错,站出来给本王瞧瞧。我也想知道知道,还有几个不怕死的。”
    周显御这话一说完,就双眼如刀般,在殿内那些适才主张同意十年之约的大臣身上,一一的扫视而过。
    而他那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竟无一人敢于他对视分毫。
    这会的周显御,慵懒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而是变成在战场上,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一代战王。
    而这会的他周身的浓厚血煞之气,甚至都不敢叫人靠近分毫,但却有一双素手,丝毫不惧的拉住了周显御的衣袖,并温柔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紧接着,萧瑾萱那惯有的清冷中,却透着一丝温婉的声音,便在这会鸦雀无声的金华殿内响起了。
    “显御你先别冲动,三殿下的事情你其实是误会了,你先到一旁坐下,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这会任谁都看的出来,周显御是处在盛怒之中,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几乎是萧瑾萱的话才一说完。
    就见得周显御眼中的猩红不但瞬息退去,整个人身上,那种叫人窒息的压迫感也一并敛去了。
    而周显御更是在看了萧瑾萱一眼后,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接着声音也慢慢恢复常态的说道:
    “好,既然萱儿开口了,那你便自己处理吧,反正有我在你旁边,本王到要看看谁敢动你一下。”
    周显御这前后反差之大,还有对萧瑾萱言听计从,极为迁就的模样,当即真是叫众人,再次看得目瞪口呆。
    而在说这会的萧瑾萱,她已经几步来到了萧允焱的面前,并将自己的锦帕递给了对方。
    “早就和殿下说过,你实在不该以显御和我打赌。还说要亲眼看看,若是相邀我前往北戎,对方会作何反应。当时瑾萱便告知殿下,如此做显御必然会大怒,如今说起来到是三殿下输了,那之前允诺我的东西,您可一定要说话算数。”
    正将嘴角血迹擦干净的萧允焱,闻听得这话,哪里看不出萧瑾萱这是在给自己解围。
    毕竟这所谓的赌约,他二人之间可从未谈起过。
    但眼见用筹码交换萧瑾萱的事情,被周显御这么一干涉,明显是行不通的了。
    当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萧允焱也在呵呵一笑后,顺着萧瑾萱的话,点点头说道:
    “是啊,看来是本殿下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不过我北戎人,本就性格豪爽,却不想到真引得御王大打出手了,如今我这一拳,全当是为之前的笑闹之谈赔不是了。”
    心知萧瑾萱是不能通过筹码带回北戎了,当即萧允焱胸口受了些许内伤,也没心思继续待在宴会之上,因此当即便起身告辞了。
    而萧瑾萱在萧允焱离席不久之后,便也以不胜酒力为由,独自一人暂且离席。
    不过在殿内还轻抚额头,一副酒后站立不稳模样的萧瑾萱,在离开金华殿后,当即一双醉眼就恢复了清冷模样。
    而明显是装成酒醉的萧瑾萱,在拐过一个长廊之后,忽然便被人给一把抓住胳膊给拦了下来。
    可对于这一切,萧瑾萱却并未露出慌乱之色,当借着月光,瞧清楚这拦住她的人,正是适才离席的萧允焱后。
    当即萧瑾萱便微微一笑的说道:
    “三皇子果然敏锐,瑾萱适才不过才稍加暗示,您便知道我要单独与你相约细谈,其实咱们彼此间确实该把话说清楚的好,毕竟今天金华殿上的那一幕,我也不想在有第二次发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