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鸽这一跪,还真是叫连翘院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过萧瑾瑜管教下人,一向严厉这点,到是帅府内众所周知的。
    眼见宝鸽这么跪着,也不是回事,萧瑾萱站起身,亲自要扶对方起来。
    可谁知才一碰到宝鸽的双臂,对方就“哎呦”一声,脸上也显出痛苦之色。
    萧瑾萱见此,秀美轻皱,也不多言,直接就将宝鸽的双袖给撩了起来,反正在场如今也没有男子,到也不怕损了对方的清白。
    但当袖子被撩起后,宝鸽布满青紫淤痕的手臂,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萧瑾萱神情仍旧十分从容,可看的一旁的沈氏,却不忍的别过了眼。
    仔细检查了下对方的淤痕,萧瑾萱语气平缓的问道:“宝鸽,你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可是我那位嫡姐打的。”
    宝鸽慌张的将手往背后缩去,然后死劲的摇着头。
    “瑾萱小姐,您就别再问了,是宝鸽蠢笨,自己摔伤的,和我家小姐没有关系的,您还是随我去趟客厅吧,算奴婢求您了。”
    眼见宝鸽说的是违心假话,可萧瑾萱终究没在追问下去,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不是救世的观音,也普渡不了众人。
    但想起前生她小的时候,在梅庄时也经常被白妈妈毒打,然后就向如今的宝鸽一样,都不敢说与任何人知道,当即萧瑾萱的心弦,还是被叩动了一下。
    示意宝鸽站起身,萧瑾萱一挥手,将白术叫了过来,然后才一笑说道:
    “宝鸽,你想叫我随你去到也可以,但你先随白术下去,让她帮你把身上的伤都瞧过上完药了,咱们在走也不迟。”
    闻听这话,宝鸽呆愣了好一会,直到白术上前友善的拉住她时,宝鸽才眼圈微红的缓过神来,感激的看了萧瑾萱一眼,默默的随白术下去上药了。
    而这时,一旁的沈氏含笑的望着萧瑾萱,很是欣慰的说道:
    “你这孩子到是心善,只是怕宝鸽那一身的伤,若是全部将药上好,可是要耽误不少的时间,到时回去的晚了,恐怕一顿毒打又是少不了的。瑾瑜那孩子下手也真够狠的,往日里看着端庄秀气,竟不想对待下人却这般苛责。”
    萧瑾萱这会已经将花篮放好,并掸去粘在身上的花瓣,然后才轻笑的说道:
    “伯母说的极是,所以瑾萱还是先行一步去往正堂吧,这样宝鸽不就既可以上药,又不必挨罚了。”
    话一说完,萧瑾萱就拜别了沈氏,然后带着竹心往会客的正堂走去。
    至于一向陪着她的赤灵,前几日说有重要事情去办,便告辞离开了,如今并未在帅府之中,但至于到底是何时,对方没有说,萧瑾萱自然也不会干涉细问的。
    才到了正堂门外,还没进去呢,萧瑾萱就瞧着,各种被大红绸缎包着的聘礼,都快堆的把门给堵住了,只是大致瞧了下,估摸着就得有二十几车的物件。
    这还只是下聘求亲,成与不成都没定呢,这钱云鸿就出手如此阔绰,这要真是定下婚约,那到了迎亲之日,这怀安候府岂不要准备百余车彩礼不成。
    心里正这样想着呢,萧瑾萱就进了正堂,一进去后就见到位穿红戴绿的媒婆,正站在堂内中央,捧着个喜册子,一样样的报着聘礼花名呢。
    向来京师求亲,都有这个习俗,男方带上聘礼与媒人,然后在由媒人将携带聘礼种类,数量,当面读给女方家人听,东西送的越多,就说明求亲人的财力与诚心越大。
    萧瑾萱进来,并没打断那媒人,只是同长辈见完礼后,就在萧瑾瑜的身边落座了。
    和她相对而坐的钱云鸿,见她来了便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萧瑾萱报以一笑,也算打了下招呼。
    自从观音院一别后,萧瑾萱与钱云鸿在未有过联系,如今到也是回京后头次再见。
    而此时的钱云鸿,比起之前也有很大的变化,不但头上佩戴着,象征候位的紫金冠帽,神情间往日的轻佻谦卑少了几分,却多了些自信从容出来。
    如今稳坐正堂之中,偶尔与老夫人谈笑几句,也是进退得体,到确实颇有一番气度。
    显然没有华阳与钱铭这两座大山压制,钱云鸿这位新侯爷,如今的日子,过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萧瑾萱品着茶,静静留意着钱云鸿的变化,而一旁的萧瑾瑜,则也一直在观察着她呢。
    眼见这位庶妹的目光,从进来就停留在钱云鸿,这位她的未婚夫婿身上,当即萧瑾瑜就凑了过来,眉眼带着得意的说道:
    “妹妹不必要瞧了,就算你在望眼欲穿,侯爷也不会瞧你一眼的,人家如今可是怀安候,妹妹还是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可千万别做什么非分之想,省的到时平添笑话。”
    一听这话,萧瑾萱眉头一挑,扭头看了眼萧瑾瑜,望着这位嫡姐,那笑的好不得意的模样,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想到了那个死相凄凉的婢女怜心。
    想那怜心都怀了钱云鸿的骨肉,结果这位小侯爷,却为了自身不受牵连,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萧瑾萱真的好奇,如此刻薄寡恩之人,在面对萧瑾瑜时,又能有几分真情在里面,不过是看中帅府的势力罢了。
    前生季凌枫要娶萧家女,与如今的钱云鸿要迎娶萧瑾瑜,其实都是一个道理,这二人都绝非是能托付终生的良人,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才上门提亲而已。
    因此萧瑾瑜虽笑的得意,言语也着实让人厌烦,可萧瑾萱这次却没出言,挖苦还击半句。
    因为在她的眼里,如今这位嫡姐,根本就是个要跳进火坑的可怜虫,趁着对方现在还笑的出来,那就让她多笑会吧。
    萧瑾萱相信,一旦萧瑾瑜与钱云鸿真的成了亲,就凭这位侯爷的冷血和风流成性的毛病,萧瑾瑜吃苦受罪的日子,怕是也不远了。
    而萧瑾瑜眼见今天,无论她说什么,这个庶妹除了浅笑,都不气恼也不理她,当即也失了兴趣,哼了一声便从新坐好了。
    又过了小半会,那媒人才满脸带笑的,将聘礼册子合上,接着一脸讨好的凑近老夫人,挥了挥手里的红锈帕子,满脸堆笑的说道:
    “老祖宗呦,宋婆子我给人保媒一辈子,就没见过向侯爷出手这般阔绰的,可见他对您的孙女,定是倾心爱慕,将来结为连理,必会恩爱白头,夫唱妇随的,您老就依了这门亲事可好呀。”
    都说这媒婆的一张嘴,能把丑的说成美的,死的说成活的,钱云鸿本就不差,如今在被这宋婆子一夸,原就属意这位孙女婿的老夫人,哪还有不应的道理。
    “有劳宋媒人你费心了,老身也算看着云鸿这孩子长大,我的三儿子当年就娶了钱家女,如今瑾瑜在嫁进侯府,咱们钱萧两家也算亲上加亲,如此天作之合的美事,老身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谁知,原本还一脸笑容的宋媒婆,在听到萧瑾瑜的名字时,神情就是一僵,然后忙向钱云鸿那瞧了一眼,见这位侯爷并没看口的意思,她干咳了两声,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
    “老祖宗啊,瑾瑜小姐那是帅府嫡出,自然是京师里拔尖的姑娘。可您别的孙女,那也都是人比花娇赛芙蓉,叫那明月也还羞的。虽说这瑾瑜小姐,也到了婚嫁之龄,可今日婆子我,却是为了侯爷与瑾萱小姐的大媒而来的。至于瑾瑜小姐,老夫人只要有中意的孙女婿,婆子我愿意替您跑腿尽量撮合。”
    宋媒婆这话别看说的漂亮,可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很。
    要知道这世家大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因此这所谓的保媒求亲,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两家一般都会先通过气,将利益纠纷都处理清楚,这才会叫男方带着媒人前来。
    毕竟大世家的子弟,不比寻常百姓,哪能真的中意哪家的小姐,便不管不顾直接上门求亲,传出去不但男方要被笑话,就是女方的名节也是要有损的。
    所以当钱云鸿找到宋媒婆时,并告诉她,要求娶之人,是帅府的庶出千金萧瑾萱时,宋婆子也就只当这萧钱两家,是已经商量好了的。
    可刚刚眼见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要嫁庶出孙女,而是要将帅府的掌上明珠萧瑾瑜,嫁与钱云鸿为妻,这可真是把宋媒人弄糊涂了。
    因此她适才,才会不住回头,往钱云鸿那看,就怕是这位新侯爷,将人家姐妹俩的名字给记错了,到时闹了乌龙,钱萧两家的脸面不好看,她这保媒的也决计落不到好。
    但眼见钱云鸿,并没改口的意思,能做媒婆的人,没有颗七窍玲珑心,是绝对吃不了这碗饭的,因此她当即就明白了,这位侯爷要迎娶的,恐怕确实是庶出小姐,但似乎并没和帅府通过气。
    原本以为是桩油水丰厚的好活,宋媒婆如今却觉得,简直是接了一块烫手山芋,可她已经收了钱云鸿的银子,因此硬着头皮,也得继续把这媒给保下去了。
    而宋媒婆刚刚那番话一说完,就见原本还笑声不绝,宾主尽欢的正堂,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受到刺激最大的,自然要属萧瑾瑜了,就见这会的她,手里的茶杯都直接摔在了地上,一脸呆滞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大睁,无法置信的望向了钱云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