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接连而至的惊变,彻底让大殿内的人,陷入了恐慌,先是出现诡异蛇影,如今连先太后供奉的珊瑚观音,都直接轰然坠落。
    如此不吉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后宅女眷,本就愿意相信鬼神之说,一时间议论纷纷,胆子小些的,甚至已经顾不得仪态,匆忙的夺门而出了。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一声:
    “华阳公主,进香便显妖祟蛇影,跪在佛前,竟连观音像都直接落地,怕是这位公主,必然是做了触犯神灵之事,这是上天在给我们示警。”
    人有时就是如此,很多事情,就怕有人引导,原本这话没冒出来前,众人也没往华阳身上多想,甚至还觉得对方被砸,简直是无妄之灾。
    可如今被这话一引导,一众贵妇千金们,在看向华阳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甚至就连对方额头被砸的一片血迹,大家也觉得,这也许就是上天给华阳的降罪,全是对方罪有应得。
    否则这佛像好好的,怎么一到华阳参拜,就又是显出蛇影,又是佛像倒塌的,显然归根结底,都是这位公主引起的。
    眼见这种言论之声,越发的多了,老夫人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次相邀祈福,是由帅府主持的,无论在观音院内,何人出事,过后传扬出去,都会对帅府的形象,有所不利。
    更何况,如今老夫人,早就把钱云鸿,当成了孙女婿来看待,因此钱家被人非议,也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往地上狠敲了数下,老夫人语气沉稳的说道:
    “今日发生这种意外,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到的,可事情发生的过于古怪,老身觉得里面定有蹊跷,华阳公主乃是皇族,天生尊贵,怎么招惹神佛摒弃,因此今日的事情,老身绝对会细查到底,因此在这之前,还请诸位回到自己的客房内,未到水落石出时,任何人都不得轻易离开。”
    老夫人如今会这般淡定,还是因为之前在帅府,她就亲眼见识过,那个青云子,如何水面浮针,符纸流血的玄妙手段。
    那时她也深信必有鬼祟,可事后不也证明,一切不过是那道人,装神弄鬼罢了。
    而今日烟显蛇影一事,虽然异常神妙,可老夫人活到这把年纪,当即就警觉的感应到,此事怕也不过是种骗术罢了,根本是有人背后捣鬼。
    可是老夫人能将一切看的清楚,不代表在场的其她人,也都有这份心性。
    眼见妖邪显形,这些夫人千金,忙着赶紧离开,半刻都不想留下,更是不会在回到客房内,静心等待的。
    眼见老夫人出马,也有些震慑不住众人了,从进来大殿后,就站在人群后身的萧瑾萱,忽然扯了下身边襄平的衣角。
    “现在该你上场了,襄平,不管你是用吓的,还是用武力镇压,这群人务必帮我全部留下来,否则你皇兄委托我的事情,可就要办不成了呢。”
    襄平闻听这话,满眼崇拜的看了萧瑾萱一眼,接着就死劲的点了点头。
    就在今天早晨,襄平才一起来,萧瑾萱便告诉她,今日大殿要发生大事,叫她到时不要惊慌,见机行事。
    当时襄平也没听懂萧瑾萱这话是何意思,但这次她临行前,周显睿就告诫过她,让她凡事务必听从萧瑾萱的指挥,因此她立即就应允了对方的要求。
    而直到刚刚,大殿内果然如萧瑾萱说的,接连发生了意外,襄平可不信萧瑾萱会未卜先知,那对方会提前知道这一切,便只有一种解释了。
    那便是这些意外,根本就是萧瑾萱,事先安排好的,襄平性子洒脱,不同于普通女子,因此眼见萧瑾萱手段了得,她非但没觉得对方心计深沉,反倒佩服的不行,小脸兴奋的都红彤彤的。
    因此这会萧瑾萱,终于给她表现的机会了,襄平当即没半点犹豫,十分兴奋的就冲了出去,然后一声高喊,就将自己带来的五十护卫,全部招了进来,并瞬间将大殿正门,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见众人无法走出殿门了,襄平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今日一事,就如萧老夫人所言,事发突然,而且古怪的很,我姑母可是皇室中人,若真是被歹人算计,背上个莫须有的恶名,岂不是给我皇家抹黑,因此事情没查清楚前,谁也不许离开观音院,若谁敢擅自离开,那必是做贼心虚,定是今日之事的主谋。”
    这次襄平赶来之前,周显睿就给她拨了五十名侍卫,明着是保护公主出行,实则是担心突发状况下,萧瑾萱手边无人可用。
    而很显然,周显睿与萧瑾萱,确实配合默契,如今这带来的侍卫,可不就派上用武之地了。
    先是帅府老夫人阻挠,如今连当朝八公主,都干涉此事,一众夫人小姐,就算心里在怕,这会也没一人,敢说离开的话了,都在小沙尼的带领下,规矩的各回各房了。
    而趁着众人这会自顾不暇的功夫,萧瑾萱便悄然的凑近了钱云鸿。
    望着对方满脸焦急,一副孝子神情,围着华阳忙前忙后的样子,她的嘴角,就勾起了一丝笑意。
    “小侯爷,你这孝心表现的,到是情真意切,可惜却没让最该看见的人瞧见,还真是可惜了。”
    正指挥钱家人,安置华阳,收拾残局的钱云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这道清冷声音,心里一跳,忙转身向后看去。
    当萧瑾萱的面容,清晰的映入钱云鸿的眼里时,他的神情,有瞬间的失神,想起昨晚,他竟将怜心,当成了萧瑾萱,虽然明知是假的,可他却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甚至那滋味到了现在,还让他流连忘返。
    而如今萧瑾萱本人,就站在他面前,钱云鸿不知怎的,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但心知萧瑾萱找来,必是有事向谈,钱云鸿将心里那丝,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复杂情愫,强行压制下去后,这才开口问道:
    “瑾萱小姐,恕云鸿愚钝,不知你这话是何意思。”
    浅浅一笑,萧瑾萱看了四周一眼,然后轻声说道:
    “小侯爷的心里,恐怕是打算借着在场众人之口,他日将你这孝子侍母的贤名,传扬出去吧,不过你看看这四周,不过都是后宅妇孺之辈,你这份孝心,可不该演给她们瞧,别忘了,能决定你侯府继承人的,是你的父亲钱铭,既然要演戏,就该在他的面前好好演上一出才对。”
    钱云鸿的眼睛一亮,深知萧瑾萱此言确实有理,哪个做父母的,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孝顺双亲,若钱铭得知他虽为继子,却还视华阳,比亲母还要孝顺,定然是会对他满意非常的。
    见钱云鸿动心了,萧瑾萱的声音,更加充满蛊惑的说道:
    “华阳身为公主,如今昏迷不醒,怀安候是驸马,理应前来看望,只要你亲笔书信一封将侯爷叫来,到时你就可以当着对方的面,尽情的将这孝子给演下去了。
    脸上的惊喜之色更浓,钱云鸿点点头,并未多想的,就采纳了萧瑾萱的意见,觉得对方的这个主意,确实甚妙。
    忍不住又看了萧瑾萱,那张除了温婉外,便再无任何出挑之处的面容,钱云鸿心里,忍不住就将萧瑾萱,拿来和萧瑾瑜做了比较。
    一向最在意女子容貌的钱云鸿,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不在觉得,倾城的容颜,是多么重要的了,而且若是萧家姐妹,一定要让他选择一个的话。
    钱云鸿知道,他绝对会选择萧瑾萱,这个无论谋略还是才智,都不输于男子的庶出小姐,哪怕萧瑾瑜,身份在高贵,娶回家中也不过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
    而萧瑾萱就不同了,钱云鸿深信,若是能得到对方的辅佐,别说屈屈一个候位,就是更高的权位,这个女子,也一定能为他谋划到手,这种感觉,随着他与萧瑾萱的接触加深,也越来越让他深信不疑。
    眼见如今,对方又为他出了个好主意,钱云鸿忽然觉得,若能一直将萧瑾萱,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成为一颗重要棋子,那对于他而言,绝对是如虎添翼的好事。
    又深深的望了萧瑾萱一眼,钱云鸿便告辞离开,忙着去给钱铭写信了。
    但他并没有发现,萧瑾萱在他转身的瞬间,嘴角就勾起了一抹,掌握一切的从容笑意。
    钱云鸿觉得,萧瑾萱如今在为他所用,帮他筹谋,却浑然不知,他自己才是对方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而将钱云鸿应付走后,萧瑾萱垂下了眼帘,将双眸中那丝狡黠,也彻底的敛了下去。
    精心谋划了这许久,先是与钱云鸿联手,如今就连当朝公主,她都给砸成了重伤昏迷。
    萧瑾萱做了这么多,为的只有一点,那便是帮周显睿,将钱铭调来观音院。
    而哪怕华阳受伤,这消息被钱铭知道,对方也未必会立即赶来,只有身为亲子的钱云鸿,手书信函,并将事情有意夸大,那到时这钱铭,非得立即赶来不可。
    毕竟他迎娶的夫人,可是一位公主,若华阳有个意外,钱家上下,甚至都要惹祸上身,萧瑾萱相信,怀安候绝没这个胆子,敢对一位公主置之不理。
    所以,刚刚看似萧瑾萱,在为钱云鸿出谋划策,博取孝子头衔,并教对方,如何获取其父,怀安候的好感。
    但她的真正用意,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是要借对方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可笑那钱云鸿,自己做了棋子还不自知,更是异想天开的以为,可以掌控萧瑾萱,并能驱使对方为他所用,当真是太过异想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