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成为众矢之的的萧瑾萱,心里将一切想清楚后,虽然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但仍未露出半点的慌乱。
    这时候,谁先乱了阵脚,那谁便是输了,越是危险的情况下,萧瑾萱反倒就越冷静。
    如今在帅府,不比扬州时,有萧恒给她撑腰。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了,因此只有静观其变,找出对手的致命破绽,然后一击必中,否则错上半步,她就万劫不复了。
    见萧瑾萱,到现在还如此镇定,连老夫人的眼中,都闪过了惊讶之色。
    她不喜欢萧瑾萱,哪怕对方来的这半个月里,谨言慎行,恪守规矩,但她仍就喜欢不起来这个孙女。
    因此现在,老道说萧瑾萱是祸根,老夫人觉得,不管是真是假,借着这机会,把对方撵出帅府,也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这么想着,她甚至都不打算,给萧瑾萱解释的机会,就低声对金川吩咐道:
    “一会你带四个婆子,将瑾萱装进马车,带去家庙吧,老身早知她不吉利,以后就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金川听到这话,却没动,反倒想了下,然后说道:
    “老夫人,您这样怕是不妥吧,四小姐如何无所谓,若只是那道人几句话,您就将人赶去家庙,四爷要是知道,还不得说您苛待他的女儿,既然这老道如此了得,咱们何不让他拿出证据,到时有理有据,你再发落四小姐,到时四爷知道,也定不会怨您,母子情份还一如既往,岂不是更好。”
    点点头,老夫人觉得金川说的很有道理,萧瑾萱她不在意,可萧恒这个小儿子,却是她的心头肉,她可不想因为个庶出,和对方闹红脸。
    “老神仙,既然你说四丫头就是那祸根,可她是我的孙女,将她赶出府去,老身实在不忍,不如你再展神迹,拿出个凭证出来,到时老身也便死心了,一切都按老神仙说的做。”
    这回老道也没犹豫,痛快的就答应了,然后就见他又在竹篓里,一通翻找,接着拿出一把小铁剑,还有一张空白黄符纸,最后掏出了个小黄葫芦。
    “既然老夫人有命,那老道我就依言照做,大家看见我手上的东西了吧,如今这符纸空无一字,等会我就会将它放到镜子上,然后叫四小姐拿着,若这位小姐,身带煞气,这黄纸就会生出异象,各位可看仔细了。”
    他话说完,就从怀里取出一块八角琉璃镜,然后将黄符纸放上去,接着便递给了萧瑾萱。
    当萧瑾萱依言,静静的接过镜子时,老道瞧了她的面容一眼,而这时,他才发现,对方也平静的看着他呢。
    望着这位四小姐,那如寒潭般阴凉的双眸,老道心里竟没来由一颤,等他在想细看时,对方却已经低下了头,连双眸的目光,也一并敛去了。
    可越是这样,老道内心的不安就越强了,他甚至有种,不该继续下去,应该赶紧抽身的念头。
    但当他看到,正站在一旁,望着他的钱氏时,他深吸一口气,忙将心神稳住,知道今天这出戏,他是必须演下去,早就没有退路了。
    这样想着,老道就念念有词起来,然后他便拿起黄葫芦,打开盖子,将里面的水,浇到了铁剑上。
    然后解释道:“这葫芦中,是老道我采集的山间灵液,可有使邪祟显形的功效,尤其是煞气的克星,如今便看老道我,如何剑斩煞气!”
    这最后几个字,老道是吼出来的,接着就见他手中铁剑一挥,直接对着被萧瑾萱,捧在胸口处的琉璃镜刺去,一剑便砍在了那黄符纸上。
    几乎是他的剑才一碰到符纸,就见原本空白的纸面上,忽然显出一道猩红的血痕,接着点点血迹,也慢慢露了出来。
    瞬间的功夫,这张黄符纸,竟仿佛流血似的,慢慢全变红了,仿佛才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看着就很吓人。
    老夫人一见这比刚刚水面浮针,更加诡异恐怖的一幕,当即就厉声喊道:
    “果然是个不详人,金川赶紧把她给我带到家庙去,老身怕在多看她一眼,都得折了寿。”
    萧瑾瑜也被吓坏了,但当她听见,老夫人要赶萧瑾萱出府,欣喜立即取代了害怕。
    “妹妹,怕是这一别咱们姐妹无缘在见了,可谁让你冲撞了元帅府,你在家庙就好生安置吧,姐姐有空定会去看你的。”
    而钱氏母女,互相望了一眼,神情都十分得意,原本被伤以后,就被人一直搀扶的萧瑾珂,这会也自己走到了萧瑾萱的面前。
    “四妹,之前都是珂姐姐不对,被鬼祟迷住,害你受伤,但说到底,这也是你自己惹来的麻烦,为了大伙太平,也为了你自己好,像妹妹这种煞气浓厚之人,还是一辈子不要在见人的好,省的谁在你身边,谁就要倒霉。”
    好半天没说话的赵氏,这时不忍的看了萧瑾萱两眼,可老夫人发话了,她也违逆不得,何况这黄符流血的一幕,也委实太可怕了,她的内心也有些动摇,觉得萧瑾萱,或许真的不吉利。
    众人的话,萧瑾萱都听在耳中,但她的双眼却没抬起一下,反倒一直注视着,身前那流血的黄符纸。
    比起其他人,刚刚都是远观,而萧瑾萱可是近距离看的清楚,所以很多细节,她都没有错过,而其中的玄妙之处,她隐隐也猜到了几分。
    而站在他面前的老道,刚刚和萧瑾萱对望一眼后,心里就直发毛,如今又见对方,死死盯着那符纸,似乎有所察觉,当即他就忍不住了。
    接着就见老道手中铁剑,再次往前一递,将剑直指萧瑾萱的眉心,义正言辞的喊道:
    “果真是天生煞气之人,像你这种能滋养鬼祟的女子,和妖邪又有何区别,按贫道说,就该将你早早除去,省的留下也是个祸害。”
    老道到不是真的要杀人,毕竟萧瑾萱,雪灾立过功,老夫人如今盛怒,都只是赶去家庙,不敢动她的性命,老道会这么喊,不过是要吓住对方,从而转移萧瑾萱的注意力罢了。
    而显然他这招很奏效,萧瑾萱果然不在盯着那符纸看了,双眼一抬,她便眼泛寒光的,望向了几乎贴到她眉心的剑尖,平静的面容,彻底沉了下来。
    别忘了,前生她就被季凌枫拿剑指过,最后还被利剑穿心,而如今竟然还有人,敢拿剑指着她,这简直就是犯了她的忌讳,彻底把萧瑾萱给惹怒了。
    就见她神情冷峻的,扫视了房内众人一眼,平日的温婉从容,半分都没有了,一股森寒之气,从她的身上冒了出来。
    接着就见她忽然伸手,就将眼前的铁剑,一把抓在了手里。
    老道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少女,会伸手来夺他的剑,等他反应过来时,铁剑早就离手,被萧瑾萱拿去了。
    接着还没等众人,从她这异常举止里,回过神来。
    就见萧瑾萱直接站了起来,秀眉一挑,嘴角闪过轻蔑的笑容,然后就将那铁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萧瑾萱又一把拿起变得血红的符纸,半点畏惧都没有,抓到手里,就给撕了个粉碎。
    然后就见她抬眼看了老道一下,接着就将手里的碎纸,向前狠狠一砸,全部甩到了老道的脸上。
    老道都被砸懵了,站着愣是忘了躲,碎纸被丢了一脸,头发胡子上哪都是,本就长相不算好的老道,这下都快变成小丑了。
    可萧瑾萱做完这些,还是半点收手的意思都没有。
    只见她反手又拿起那面琉璃镜,双手将它高举过头,接着冷笑一声,直接便砸在了地上,镜子发出刺耳的破碎声,一下就被摔了个稀碎。
    这么大的动静,可算让众人从震惊错愕里回过神来,当即老夫人就怒了。
    “你这忤逆的东西,果真被鬼缠住了不成,当着我的面,也敢如此放肆,帅府可不是你这灾星能撒野的地方,今日我不重重的罚你,这府里可真要被你掀去天了。”
    萧瑾萱听到这话,却掩嘴笑了起来,甚至笑到最后,她似乎都岔了气,捂着小腹,眉头轻皱,可这笑声就是怎么也不停下来。
    见她这番模样,本来得意无比的钱氏,反到有些慌了,弄不明白对方在笑什么。
    “疯了,疯了,堵住她的嘴,快将四小姐弄出去,别惊扰了老夫人。”
    站在她身旁的翡翠,闻言就赶紧上前,要把萧瑾萱抓住,捂上嘴巴,不许她在发笑。
    可是她才挨近对方,萧瑾萱脸上的笑一敛,伸手就将她推开,神情也恢复如常了。
    “怎么?难道瑾萱不该笑吗?想我萧家满门,出了多少元帅将军,我萧家先祖,还有祖父,父亲,我的各位叔伯们,哪个不是疆场悍将,死在他们手里的敌军,怕是加起来,上万人都不止吧。”
    见众人,因为她这话,都安静下来,满眼不解的望着她,萧瑾萱哼笑一声,继续说道:
    “可如今倒好,猛虎之师,将帅之门,竟被鬼祟吓住了,说我身上带有煞气,那我萧家儿郎,哪个不是手染鲜血,煞气逼人,震慑诸国,护我大周。”
    萧瑾萱这话说的极有气势,声音更是一句高亢过一句,瞬间将所有人,都质问的沉默不语,无从反驳了。
    尤其是盛怒的老夫人,这会已经缓缓的从新坐下了。
    因为她如今也意识到,自己险些犯了个严重的错误,若她真的因为鬼祟一事,将萧瑾萱赶走,外人该怎么看萧家,帅府的人竟然怕鬼,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在大周,任何世家,都可以敬畏鬼怪,唯独萧家不行,一国元帅,那是顷刻间,就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存在,元帅府若是都敬畏神鬼,这岂不是扰乱军心,毁了萧家的威信,光是想想后果,老夫人已经有些不寒而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