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茶厅中央就被腾出块空地,按照几人的要求,她们所需要的乐器,也被搬了上来。
    就见宋佳艾选的是一把七弦古琴,萧瑾莲选了一根竹笛,这两人所选乐器,围观的宾客早就心里有数,毕竟相互熟识多年,谁拿手什么,彼此都是清楚的。
    而最让大家好奇的还是,那个才从庄子上回来的庶女,她到底会选什么乐器呢。
    要知道今日宋府内,几乎汇聚了扬州所有名门望族的女眷,若是搞砸了,必然会沦为笑柄,以后再扬州,都别想在抬起头做人了。
    就在大伙翘首以盼的目光下,萧瑾萱所选的乐器也被拿上来了,一柄四弦琵琶。
    这乐器一出现,立即引得四下一片哗然。
    一个身穿粉衣的小姐,捂着小嘴惊讶的说到:“哎呀,你快看,那个庶女选的乐器竟然是琵琶,这种乐器源于西域,听说极难弹奏。”
    不过马上有人回答道:“你真笨,也许人家就是找个我们都不懂的,好蒙混过关啊。”
    “对没错,绝对是这样,这个庶女可真狡猾。分明是要哗众取宠。”
    这不时传入耳中的质疑,让半边面容掩在琵琶后面的萧瑾萱,勾起了一抹浅笑。
    而这时宋佳艾扭头,也深深的看了萧瑾萱一眼,望着对方的笑容,她忽然觉得心里一跳。
    不过很快宋佳艾就站起身,得体的说道:“如今既然是我三人一同演奏,那不如就来一曲梅花三弄吧,一人演奏一阙,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一听竟要独奏,大家自然更无意义了,想到那个庶女,在没机会浑水摸鱼,大家看戏的热情更加的高了。
    接着宋佳艾想了下,马上安排道:“既然如此,那莲妹妹就来吹奏第一阙,我来接第二阙,瑾萱妹妹就来演奏最舒缓的最后一阙。”
    一切都说妥,萧瑾莲立即开始了竹笛独奏,那清脆的笛声,虽然没有出彩之处,到也吹的流畅自然,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很快的萧瑾莲就将自己这段演奏完了,末了还不忘挑衅的瞪了萧瑾萱一眼,然后才得意的退下去。
    这一切萧瑾萱根本不关心,可她的目光却只看着宋佳艾,没有移开一下。
    若说之前还不敢确定,但这会,萧瑾萱敢肯定,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
    先出言诱导萧瑾莲开口,当众给她难堪,
    如今又弄个独奏,无外乎也是想让她丢尽颜面摆了。
    说是把最舒缓的一段留给她,可但凡懂音律的谁不知道,一首曲子中最难的便是收尾,稍有不妥,整首曲子都会毁去。
    这宋佳艾将最简单的不留给自己,反倒让给萧瑾莲,而她偏要演奏第二阙,若萧瑾萱真的不懂琴艺,在这位琴仙精湛的演奏后,她只会被衬托的更加不堪入耳,不得不说,对方这心思可真够深的。
    虽然还想不明白,宋佳艾为何要针对她,但无论什么原因,这行径可真够让人讨厌的。
    宋佳艾琴仙之名确实不算白叫,一曲梅花三弄,在她的琴音中,被弹奏的婉转悠长,动人心扉,听着的人,在脑海中好似都勾勒出一位绝代佳人,起舞梅林中的画面,一颦一笑都让人心醉。
    曲能通人心,好的乐曲总是让人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还没等众人听够,宋佳艾已经在优雅的抬手间,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当尾音彻底的消失时,四周陷入了沉寂,从美妙乐曲中回神过来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了萧瑾萱,不明白她为何还坐在那,却任由乐曲断档,迟迟不演奏最后一阙。
    谁也没有发现,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位于茶厅拐角的暗门处,一个隐身在黑影中的人,却忽然露出得意无比,狰狞残忍的笑容。
    萧瑾萱是吧,这种被所有人围观,难堪下不来台的滋味,是不是很不错啊。你还不知道吧,今日这茶宴,可是我亲自为你准备的呢。
    我就是要让你的无才无德,彻底暴露出来,让所有人都嘲笑你,讽刺你,让你彻底的声名狼藉。
    在扬州上层中,成为最大的笑话,我倒要看看,这样的你还怎么狐媚男人,你最好因此羞愧而死,那我就更痛快了。
    黑影中的人,双眼散发恶毒的光芒,这样阴阴的想着,嘴角的坏笑还没敛去,就在一声苍劲萧索的琴音下,彻底的定格住了。
    满脸惊愕的看向茶厅中,那抹紫色的身影,再也移不开眼睛。
    梅的花魂在于傲然独放,不畏风雪严寒,曲音婉转绵长虽然悦耳,可怎弹得出梅花半分的气节。
    苍古劲音,萧索空寂,虽然难免让人悲凉,可萧瑾萱却觉得,更加适合用来咏梅。
    扬州乃江南水乡,曲音向来多以缠绵轻柔为主,这么别具一格的曲音,瞬间就使这些贵妇小姐们,议论纷纷。
    若说刚刚听宋佳艾的琴音,众人会联想到女子梅间起舞。
    那如今听着萧瑾萱的琴音,一幅寒梅傲放,怒迎风雪的画面,瞬间映入她们的眼帘,听得众人都心潮澎湃起来。
    就见一个身穿藕荷色,莲叶湖水纹的夫人,满脸诧异的对宁氏说道:“如此琴音,铮铮烈骨,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本事,宁夫人您这四女儿,当真是了不得。”
    宁氏的一口银牙这会都要咬碎了,却还得撑笑说道:“孟夫人秒赞了,瑾萱当不得您这么夸。”
    若是别人,宁夫人听着不痛快,还能翻脸,可这位孟夫人的丈夫,可是曾任过当今太子的师傅的人。
    太子师孟航。
    若是哪日太子登基称帝,这孟航便是帝师。
    这类人哪怕如今卸甲归田,那也是万不能得罪的,所以宁氏也只能客气的谦虚着。
    宋夫人这会脸色也很难看,想到今日的计划,和那人说过的话,她神情不好的说道:“萧四小姐虽然弹的不错,可这琴音中未免刚劲之气太重,想来是这西域乐器不好弹奏,才会如此吧。”
    宋夫人这话,被旁人听来,都觉得她这是在为自己女儿解围呢。
    毕竟宋佳艾在扬州被叫做琴仙,如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只弹一曲就盖过了她的风头,这说出去可不是一般的丢脸。
    而显然那位孟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她和夫君都是百年书香世家出身,所以这种人,一般都很耿直刻板。
    当即她就哼笑一下说道:“宋夫人这就有所不知了,琵琶是能弹奏出十面埋伏这样杀伐之音的乐器,萧四小姐,如今避开锐气,只将刚劲之音弹奏出来,如此精湛的琴艺,就是在京师也无几人能做到。宋小姐琴音虽好,可还是略逊一筹的。”
    这下在没人说话了,人家孟夫人都抬出京师的琴曲大家作比较了,她们这些没去过京师的官宦夫人,可不能乱接口,到时说错了话,平白显得自己肤浅,惹人笑话。
    萧瑾萱的琵琶还在弹着,而被拿来和她对比,被贬的不堪一击的宋佳艾,却根本顾不得懊恼,因为她如今正低着头,站在另一位少女面前,脸上印着红彤彤的巴掌印,双眼含泪的瑟瑟发抖着。
    只见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身穿杏红色百蝶裙的少女,一双大眼灵动闪亮,微圆的脸蛋衬的她很是娇憨可人,勾起冷笑的嘴角边,一个小酒窝浅浅的挂在那,正是远宁县主,钱璎珞。
    看着眼前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宋佳艾,钱璎珞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右手瞬间抬起,又是狠狠扇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后她才恼怒的说道:“废物,就你这样还琴仙,我看你连我侯府里的乐妓都不如,我是让你给萧瑾萱难看,不是让你给她当陪衬的,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真是没用。”
    钱璎珞边说,手里还不闲着,撒气似的伸手,在宋佳艾的身上一通狠掐,对方越是求饶,她下手就越狠,不一会宋佳艾露在外面的手背上,就青紫一片了。
    宋佳艾这会是真忍不住了,又惊又吓的嘤嘤哭了起来,想她在如何也是府尹之女,那曾受过这种待遇。
    心里委屈,她鼓起些勇气,抽泣的小声说道:“县主,您也不能都怪我的,是您告诉我她不懂琴棋书画的,我又怎知她会弹得这样好。”
    谁知钱璎珞根本不听这一套,咯咯一笑说道:“那你的意思还是本县主错了,那我是不是还要和宋小姐你斟茶道歉啊。”
    宋佳艾看着笑的眼弯如月,人畜无害的的钱璎珞,却吓的赶紧摇头,但显然还是晚了。
    就见钱璎珞猛的眼睛一眯,一把就将宋佳艾的发髻给抓住了,扯着她的头发,直接就向一旁的桌角上撞去。
    一下,两下,不理会宋佳艾的哭喊求饶,和那落下的鲜血,钱璎珞目光残忍的,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直到宋佳艾在不动了,这才面无表情的将对方丢在了地上。
    在瞧如今的宋佳艾,原本仪容得体的她,如今披头散发,满脸的泪痕,头顶上的头皮狰狞的外翻着,因为多次撞击,鲜血不停的往外冒,而她本人也已经昏死过去了。
    可钱璎珞却根本不在意,想她本身是侯爷之女,母亲又是公主,皇帝都是她的舅舅,一个府尹的女儿算个什么东西。
    傲慢的一回身,钱璎珞对站在旁边,由始至终没说过话的季凌枫,急躁的问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那个敢勾引御哥哥的贱人,如今在外面定然得意的很,真是气死我了。”
    望了一眼,满脸暴虐神情的钱璎珞,季凌枫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不过嘴里却笑着说道:“县主,您这次来,主要是帮助六皇子牵制住御王殿下,等到御王拜倒在您的裙下时,这萧瑾萱如何,根本就不值一提。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嘴里这么说,季凌枫心中却在恼火着六皇子的决断,他真不觉得眼前这刁蛮县主能降得住御王,这次把她带来,说不定根本就是错的,没看才一到,就和萧府对上了,简直就是个麻烦。
    可钱璎珞却根本不听这些,下巴一扬的说道:“御王我自然要得到,可萧瑾萱这个贱人我也不会放过,表哥还说你是二皇子身边最得力之人,我看也不过如此,既然你没办法,那本县主自己出手,你就看着我怎么料理那个贱人吧。”
    说完一转身,直接推门出去了,离去的方向,正是奔着前边的茶厅而去。
    被独留下的季凌枫,却忽然阴柔的笑了。
    县主啊县主,若不逼你这一下,你如何会亲自出马,你若不出手,又怎有我季凌枫英雄救美的机会,萧家这棵大树,我季凌枫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