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毒了?”突如其来的男声清冷而沙哑,在夏侯焰抬首的瞬间,对方已反手扣上他的脉搏,待看清来人是谁之际,夏侯焰冷冷一笑,眉目森然:“是你?”
    来人虽满头白发却拥有一张中年人的俊美脸孔,他沉默不语,一双冷冽的黑眸紧盯着夏侯焰,薄唇轻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如若没有他太子府之行,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托您的福,也活不了多久了。”夏侯焰自嘲一笑,瞥了眼被他扣住的脉搏:“怎么?探清楚了?探清楚的话就松开吧!”
    月煌抬眼直直的看着夏侯焰,轻叹了口气,缓缓的松开他的手腕:“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如果我知道,刚刚就已经告诉霏儿了!”月煌诧异的抬眸,夏侯焰目光深晦的落在他那张格外年轻的容颜上,嗤笑:“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年,总要有些收获的,原本不确定,如今,你这张脸算是证明了我心中的猜测!”
    月煌剑眉高挑,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不愧是心儿的儿子……知道来见你们,自然要以最真实的面容,这么说的话,太子府周遭的人,也是故意放爷进来的?”
    夏侯焰凤眸清寒的扫过他的脸:“不然呢,你以为蔺沧溟会蠢到这个地步?”
    “哈哈哈……好,很好,瑶儿的外孙,自然不能小觑!那么你呢,你是否欢迎我这个外公呢?”月煌高大伟岸的身躯潇洒的立在夏侯焰的面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可惜,这抹笑容落在夏侯焰的眼底,反而成了一种莫名的讽刺:“外公?原来我还有外公?呵呵呵,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月煌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夏侯焰的讽刺而僵掉,反而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了他的身旁,夏侯焰轻叱一声:“你来做什么?准备将我们兄妹俩带回去正法,以儆效尤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如果我有那想法,你们能平安长大吗?”
    “可是我娘死了,她死了,死了!”
    夏侯焰的咆哮,让月煌掂着茶壶的手一颤,眼底刹那间清透的能看出血色:“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死了?她的死……我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
    “啪”的一声,夏侯焰骤然挥手打掉他手中的茶壶,不屑的发出一声轻笑:“父亲?呵呵?父亲?你觉得你配为人父吗?为了那些该死的族规,我娘每日担惊受怕,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有一天,被抓回去,执行火刑,那个时候的你,在哪里?在哪里?”
    “你的眼中,只有那些迂腐的族规,你的眼中,只有怎么将娘带回去,给你的族人一个说法,给临月一个说法,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死活,她的想法,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是吗?”
    “你居然知道的这么多?”
    “收起你那震惊的眼神,关于我娘的秘密,我们已经查了三年之久,原本应该拥有很多线索,可惜都被有心人从中作梗掐断,让我们无疾而终,但是你来了,你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曾经的猜测就都可以放在桌面上,娘她从未吐露过你们月族任何一个字眼,她到死都没有背叛你们!”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从中作梗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看着面前浑身冒刺,眉眼含怒看着自己的外孙,月煌无奈的叹了口气:“孩子,我今天来,不是与你一起翻旧账的。”
    夏侯焰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收起你的假惺惺,我娘已经死了,我们兄妹俩与你们这该死的月族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没有吗?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不但你有、霏儿有,就连溟儿身上,也流着我们月族的血液,你们三个这一生,注定逃脱不掉月族的纠缠,你身上的蛊毒,除了月族,根本无药可解,难道,你真的想死吗?”
    夏侯焰笑了,缓缓的俯首,直视他的眼睛:“你在威胁我?”
    “威胁?如果你死了,还存在什么威胁?你的毒已经深入骨髓,再不清除,你就会死的!”
    “说吧,什么条件?”
    “条件?拯救我的外孙,还需要什么条件?”
    “少来,没有条件你会亲自跑来太子府?”
    “可你的存在不在我的预料之中,孩子,不要带着仇恨的目光看待我,有些事根本就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可怖,你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带着有色眼睛对待你的亲外公!”
    “没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让我们叫你一声外公?”
    “你非要与我吵架吗?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是来看霏儿的,她在朝堂上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这些年,她过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活?蔺天琊、夏侯奎就是这般对待我的外孙?”
    夏侯焰再度冷笑:“我以为你已经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没错,她这些年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怎么?心疼了?早干嘛去了?我问你,你早干嘛去了?”
    “臭小子,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的外公!”向来受人尊敬的月煌,接二连三的容忍夏侯焰的无礼后,终于愤怒的站起身,目光冰寒的看着他的外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娘违背了家族,背弃了家族,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这么些年来,你可曾见到我真正来抓过她?你以为她当真就瞒的天衣无缝吗?月族的眼线遍布天,没有我从中阻挠,她能平安生你们兄妹,能吗?当年,你娘离开后,你的姨妈不想接替你娘的位置,居然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连续失去两个女儿,你以为我心里就舒服?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我们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缘关系?你心里有怨,有气,我能理解,但是谁来理解我这个族长的为难?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铁法如山的长老团,如果我有任何的偏薄,月族日后的规矩还怎么立得起来?你来告诉我,如果你是你,你会怎么做?”
    “做人不能单方面的看待事情,要学会换位思考,你娘的死是我这个做外公的错,可那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来的肉,难道,我心里就舒服了?这次来天照,我就是简单的来看看霏儿,看看我的女儿,难道,这也不行吗?”说到最后,这个头发苍白的老人竟然潸然泪。
    夏侯焰眸光闪了闪,别扭的将脸扭到了一边,月煌似乎说到了自己的痛处,竟然停不来:“你外婆这些年,独自居住,哭的眼睛都瞎了,也不愿回家,一个人住在湖心小筑,派去多少人,她给我打回来多少人,这些年,也不知道她在那边受了多少罪,难道,我就好受了?我们俩这是自虐,自虐你知道吗?到现在,她还不知心儿已去的消息,我无法想象她若知道你娘,会不会直接过去了……焰儿,我承认,我有错,可这是身为父亲的错,与月族族长没有任何的关联。有时候我也恨过,也悔过,为什么当初要接这个位置,可我若是不接,还会有别人的去接,到头来,一旦出现你娘这种情况,就又是同样被毁的家庭……。”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允许这样一条族规存在?你们能保证接来的每一任神女都必须嫁给临月国的皇上吗?这究竟是条什么规矩?明明知道,却还要执迷不悟的错去,你们这是活该!”
    “还有我姨妈,难道这二十多年来你们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你们月族不是手眼通天吗?你能找得到我娘,为什么找不到我姨妈?”
    此话一出,月煌哀恸的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的抓着头发摇着头:“找不到,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倾注了不少力量,到头来还是毫无头绪。之所以找得到你们,是霏儿的名声与她的画像以及一些侧面有效的证据,月族嫡系的女儿,因为遗传的因素,甚好辨认。而之所以必须嫁给澹台氏,也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
    “荒谬,不靠男丁传宗接代,却要靠这些女人!”夏侯焰轻叱一声,讥诮的目光落在月煌的脸上:“现在人你也看到了,话也听到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你娘在哪里?我想见见她。”月煌沧桑的声音中透露着悲怆,夏侯焰眸光微闪,看来,他并没有听到娘亲所葬的位置,这样也好,免得去打扰她。
    “你想见她,她未必就愿意见你,你还是走吧!”不是夏侯焰心狠,如果让他真的见到皇宫里的遗体,那么锦澜的身份也会曝光,与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焰儿,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的苦衷,也请你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
    “人都已经死了,还用来忏悔吗?走吧,我娘不需要你的忏悔!”
    “焰儿……。”
    “走吧,如果你真的有愧疚,那就好好的管管你们的紫英公主,霏儿的幸福绝对不允许这个女人从中干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霏儿,对了,霏儿她究竟中了什么毒?能否,能否让我看看她?”
    “不用了,我们俩的生死已经不归你管,用不着你假好心!”
    “干什么不用?喂,月老头,我的老婆呢,你将我老婆藏到哪里了?”鬼霸天略显急切的声音骤然响起,月煌脸上的愧疚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冷漠然,他看着突然闯入的杨鸿晖,冷然一笑:“说起来咱们也是天涯沦落人,你当年为了你们杨家,不惜将自己清白的二女儿送进宫,也难怪瑶儿愤然离家这么多年!”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我的老婆呢?还有,别叫的那么亲热,瑶儿是你能叫的吗?死老头,再叫别怪我不客气!”
    “她是我们月家的女儿,我怎么就不能叫?还有,我真的是低估你们这些人的能耐了,居然连瑶儿的身世你也知道了?”
    鬼霸天嗤笑一声:“明月,明月,以为姓明,就能掩人耳目了?说,他们母女俩现在在哪里?”
    “既然你本事这么大,自己找去啊?还来找我做什么?”月煌眼梢微抬,漠然的扫过鬼霸天焦躁的脸,重新看向立在一旁凝神的夏侯焰:“你身上的毒就不用操心了,三虫三草我自会给你找来,至于紫英,她本身就不属于这里,自然不会嫁予你们的太子,倒是霏儿的毒,你真的不愿告诉我?她是我的外孙女,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你只要将焰儿身上的毒解了就行了,霏儿那边老夫自有办法,死不了。”鬼霸天一脸低沉的将月煌拽过身:“喂,月兄,给个面子啊,我的妻女到底在哪里?难道你要急死我吗?最近好不容易脑筋开了窍,想到了她可能存在的这个身份,你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这里,快,告诉我好吗?我找了她们二十多年,我的头发都熬白了,求你了……。”
    “你的头发有我白吗?她不愿意回来,我又凭什么越俎代庖?等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件事,你找我也没用。我找了二十多年,我又何尝不是守了二十多年的活寡?你比我幸福,赖好还有一个外孙陪在身边,老头子我妻离子散,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哈哈,什么也得不到,得不到……。”月煌凄惨的笑声最终淹没在雨幕之中,夏侯焰静静的坐在那里,宛若雕塑,鬼霸天握紧拳头,满脸的不甘……
    “真没想到,我的外婆居然也是月族的人!”不知过了多久,隐在暗处的高大身影,才缓步走了进来,寡淡的目光落在鬼霸天哀恸悲悯的脸,黑如曜石的眸底闪过一抹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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