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护士台那边医疗器具的碰撞声。
    金玉叶独自站在一处窗户前,双手抱胸,眼神落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像是凝聚在某一个点上,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夏家人的眼神似有意似无意地打量着她,只是,他们看到的,仅仅是她轮廓优美的侧脸,另外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
    那抹纤细高挑的背影,孤傲清冷,笔挺如松,慵懒媚惑与孤高淡雅两种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并存,却又那么恰到好处。
    雷谨晫的眼神,大刺刺地落在她身上,这次见面,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质。
    去年除夕之后的日子里,她虽然也不怎么和他亲近,可是他能感觉到她隐隐流露的温情,可现在,她看他眼神,除了冷还是冷。
    那种冷,不是气愤,不是怨怼,而是对陌生人的漠然。
    也就是说,他在她眼底,已经成了什么都不是的陌生人。
    这一刻,雷谨晫顿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向他袭来,他和她,就像是行走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里,看不到光,看不到路,看不到未来。
    夏铭端着两杯热可可上前,递给了她一杯,“你面儿可真大,居然请得动魅少的哥哥!”
    说这话的时侯,他轻佻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兴味,一丝探究。
    他发现这个女人越来越神秘了,她身上似乎有揭不完的秘密,总以为已经揭到底的时候,她又会来一招出其不意。
    金玉叶接过热可可,优雅地抿了一口,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夏铭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舔着脸嬉笑道:“对了,忘了对你说,新婚快乐!”
    “一边儿去,吵死了!”
    夏铭挑眉,松了耸肩,“行,姑奶奶你在这儿慢慢沉思!”
    夏奕本想上前,可被她那句“吵死了”制止了步伐。
    “老婆,老公前来招寝,请问是否沐浴更衣?老婆,老公前来招寝,请问是否沐浴更衣?老婆,老公前来招寝,请问是否沐浴更衣?”
    阴魅惑人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响起,众人集体愕然,眼神转向声音的来源处,金玉叶的口袋。
    金玉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她掏出手机,看着银幕上跳动的“老公”两个字,就像是看到那男人得瑟的俊脸,那神情,恨不得扑上前去咬死他。
    “你丫的作死吗?”
    那头轻笑一声,笑声低沉魅惑,“喜欢吗?”
    没等她回答,他继续道:“这可是爷独享的,你若是换了,爷就将你jiao床的声音弄上去!”
    金玉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憋闷,好脾气地问,“什么事?”
    “该回家了!”
    “我有事,今晚不回去了!”
    那头沉默了片刻,“爷来接你!”
    金玉叶心里本就烦闷,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我说我有事,你丫的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
    夏铭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欣长的身躯像是没骨头般,懒懒地斜靠着椅背,好整以暇看着挂了电话的金玉叶,调侃道,“姑奶奶,你这是拒寝吗?”
    夏奕不满地瞪了夏铭一眼,“铭哥,叶子心情不好,你别惹她!”
    说着,他不顾父亲不赞同的眼神,起身来到金玉叶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叶子,这里太闷了,咱们出去透透气!”
    金玉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股大力突然擒住她的手肘,将她往外带,她踉跄了几步,待稳住身形后,猛地甩开那只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做什么?”
    “阿晫,小绱还在手术室呢!”
    夏元琼皱了皱眉,愠怒地提醒。
    雷谨晫没理她,深邃的寒眸直直盯着金玉叶,“我们谈谈!”
    金玉叶笑,笑容那叫一个明媚照人,她抱着双臂,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谈?请问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谈?”
    雷谨晫剑眉一拧,无端的透出一丝烦躁与暴戾。
    金玉叶眉眼含笑,然而再开口,语气中多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寒。
    “若是以上司的身份,那么抱歉,我目前并不在岗位之中,若是以二叔……呵,你看我这脑子,居然忘了,咱们已经没这层关系了,若是以一个男人……”
    她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是抱歉,你想做小三,可是我瞧不上!”
    噗!
    够带种,够毒!
    夏铭听着这些话,咋舌不已。
    他怕死了这个表哥,没想到这姑奶奶居然如此不客气。
    雷谨晫嘴角抽搐了几下,冷寒的眸子因为恼怒更加的灼亮骇人,“老子床上床下伺候了你三年,现在才来说瞧不上,晚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迅猛地擒住她的双手,反拧在后背上,继而利落地将人给扛起。
    金玉叶没料到他会如此不顾忌场合,这会儿手脚都被他制住,动弹不得,“放开!”
    雷谨晫薄唇抿得死紧,不发一语地迈步离开。
    “表哥,你想做什么?”
    夏奕站在前面,挡住他的去路,冷声质问。
    还别说,那张有棱有角的俊俏脸庞严肃起来,居然还蛮有气势的。
    “滚!”
    “你放下叶子!”
    夏奕怒目而视,本就大的眼睛,这会儿越发的大了,若是平时,他还是有些畏惧他的,可是事关金玉叶,那种畏惧也跑得没边儿了。
    他现在只是看不惯别人逼她做不喜欢的事。
    雷谨晫懒得理他,迈步想要绕过他,不过,他往那边绕,夏奕就往那边拦,死死挡住他的去路。
    “阿晫,你这是做什么,堂堂一个高级军官,怎么如此不懂分寸,别忘了,你身上还穿着军装!”
    夏元琼见不少医护人员看过来,气得脸色青白,怒声呵斥着。
    “表哥,叶子为了救你,被逼着连婚姻都赔进去了,你还想逼她做什么?”
    想到安锰和刘威的话,夏奕心里就止不住地愤怒,叶子为他做了这么多,可是,姑父他们居然这样对她,也难怪她会对姑姑说那样的话。
    确实,谁都有资格请她帮忙,就雷家没资格。
    雷谨晫眸色一凝,两束眸光如冰凌一般,冷冷盯着夏奕,“你说什么?”
    “你快放开叶丫头,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像什么样子!”
    夏元琼白着一张脸,慌张地插话,暗中给了夏奕一个眼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阿晫只知道是叶丫头救了他,具体情况,他们交代过,不准在他面前提,若是让他知道这事,恐怕更加的纠缠不清,没完没了。
    雷谨晫看都不看自个儿老娘一眼,锐利冷寒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夏奕,“将你知道的,一字一句说清楚!”
    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夏奕身上。
    夏家人虽然知道这外甥是被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等内情。更是惊讶于,这两个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人,居然还存在那等惊世骇俗的关系,且还好了三年之久。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好了!”
    凉凉的讥屑的声音传来,雷谨晫衡量了片刻,终是放开了金玉叶,然而,下一秒——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深深的走廊,回音将近持续了一秒,可见下手之人,那手劲儿有多大。
    “叶丫头,你怎么能这样,男人的脸是随便能打的吗?”
    夏元琼看着儿子脸上那鲜红的五指印,心疼得紧。
    金玉叶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语气不温不火,“雷老夫人,强奸犯将你给强奸了,你是不是还要谢谢他让你爽了一把?”
    “你……你……”
    “大姐,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来,您喝口水!”
    夏奕的母亲江芯在丈夫的授意下,上前将气得浑身哆嗦的夏元琼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递了杯水给她。
    雷谨晫舌尖舔去嘴角渗出的血丝,黑眸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地问:“告诉我,你结婚是怎么回事?”
    “小奕说的,并不难理解,我一个人没那么大能耐救你,我丈夫帮我,条件是我和他结婚,对了,结婚协议还是在手术门口签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感动?你也不必感激我,以后你们雷家人少来恶心我就好。”
    金玉叶语气平静而漠然,好似在陈述别人的事一般。
    然而,雷谨晫听得却是脸色泛白,他看着她,一双冷寒的眸子布满了沉痛,本是灼亮的眼珠子,这会儿好像蒙了一层灰,变得黯淡无光。
    “对了,救你的人还有同仁医院的流骁,那是无条件的,你们若是忘恩负义地找他麻烦,安个什么罪名给他,小心遭天谴!”
    话落,手术室的门恰在这时也开了。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病人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现在转入观察室,二十四小时能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夏家人都围着医生问这问那,没有一个人去注意帮他们女儿输血输到脸色惨白的男人。
    金玉叶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上前扶住金世煊,“感觉怎么样?”
    金世煊按着手臂上的棉球,“没事,我们回去!”
    “对了,你们家属可要好好谢谢这位先生,他一次性输了800cc血浆给病人,这种血型的血比熊猫还稀罕!”
    听到医生的话,夏家人这才将眼神转向医生后面的男人,夏绱父母亲上前,“冷先生,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虽然知道您并不差这点钱,但这是我们的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不用了!”
    金世煊看也不看那支票一眼,抬步就走。
    “冷先生,您收下吧,这是救命之恩,我们没其他意思,买些补品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夏绱母亲语气殷切,眼底的感激之色倒是情真意切。
    金玉叶转身,“夏夫人,补品什么的,我们自个儿买得起,救她,也是看在我们是战友的份上!”
    雷谨晫眼神适时看了过来,然而,当他看到那只麦色手臂上那颗鲜红的肉痣时,眸子霍地一凝,“世煊!”
    相似的背影,相似的声音,如果他没记错,世煊的手臂上,同样也有一颗鲜红的肉痣,而且与他同一只手,同一处地方。
    是巧合?还是……
    “世煊”两个字,他说的很轻很轻,可耳力一向非凡的金玉叶还是听到了。
    她背脊一僵,却没有抬眼看他,而是不着痕迹地帮金世煊放下卷起的袖子,笑着道:“赶紧回吧,不然魅少吵着向我要人了!”
    金世煊察觉到她的异样,不过他聪明地没问什么,而是顺着她的话,与她说笑,“你还怕他不成?”
    “你是不知道,他可宝贝你了!”
    “呵呵,我怎么不知道他那么宝贝我?”
    ……
    两人一路说笑一路走,眼看要入了电梯,雷谨晫如梦惊醒一般,陡地抬步,奔向他们,“等等!”
    金世煊手腕被他拽住,他转身,眼露不解地看着他,“这位先生,有事?”
    雷谨晫盯着他的脸,半响,他眼神移到他眼睛上,“你是世煊!”
    ------题外话------
    (*^__^*)嘻嘻……妖孽弄的铃声,消魂不?
    雷二叔,各种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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