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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兰见两友都为她愁眉苦脸,倒是很快就笑了起来。
    “你们俩不用为我叹息。所幸我与哲王牵扯不深,当日我跟他协议过,他日他事成,我给她再安排个朝鲜公主,让他放我离开。到时候,我要去游历山川,走遍五湖四海。紫玉,你江南程家我也得去住,你这个东家可不能赖账,必须管吃管住管玩乐,最好你还得给我找几个万种风情的白脸面首作陪……”
    程紫玉笑出了声。
    “除了面首,可以全包了。我家太湖边的别院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也是,你的眼光不行。李纯那样冷冰冰的黑炭石头我可看不上。我喜欢白白嫩嫩,会吟诗作画,逗人开心的,要有点才气,会体贴人……”
    “这样的我也喜欢,带我一个不?”王玥勾着文兰肩,跟着笑起。
    “带带带。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到时候咱俩就结伴,在程紫玉那别院里办个招募大会,养一群面首玩。”
    口没遮拦的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好在她们声音压得低,外人看来只是喝多的几人在说笑。
    “怎么样?程紫玉,要不然,我们也给你留几个姿色不俗的。到时候你有空就偷摸抛下李纯过来。我们定给你保密。”
    一阵笑闹后,王玥撑头喃喃:
    “到时候我去弄几条渔船,咱们一起把江南走一遍。其实我最想做的,就是在烟波浩渺的太湖里随波漂着喝酒钓鱼,既美又快意!”
    “嗯,清风明月下的湖面最美不过了。”程紫玉也想家了。
    “你们两个不能食言!一定要带我游水玩水!”
    文兰拿着酒盅就上来一撞,“一言为定。谁敢赖账我……”话到嘴边,文兰突然就吞了下去。“谁赖账,谁就是小狗。”
    三人齐笑,可各自笑容却在逐渐变淡变涩。
    文兰是朱常哲的人,他爬得越高,那根隐形的束缚便越深。她连离开都不可能,哪来的面首和逍遥日子?
    王玥何尝不是?她比文兰还要危险。文兰有靠山,再怎么样,看在朝鲜面子,一般人想动她都要先考虑后果。
    可王玥的王家却不是。而且她还有一个软肋,那个孩子!所以,王玥将何去何从无人能知。
    而程紫玉自己,想要无忧无虑泛舟太湖的日子,同样遥远。
    她们三人一起同乐同游,更是难比蜀道。
    三人心底谁都清楚,可谁又会点破?
    若连梦都做不了的话,人生的乐趣岂不是更少了?
    酒宴进行到中后段,大部分人都已微醺。
    这时,有步伐匆匆的內侍跑到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皇帝倏地起身。站得太猛,若非于公公搀了一把,定要摔上一跤。
    可皇帝连撞疼的腿脚都没顾,便匆匆去了一边。
    虽有茂密的树枝相挡,也能看出正与皇帝说话的,是一风尘仆仆的戎装将士。
    所有人都将心提了起来。
    这个时候,已近子时。
    军里什么大事,连明早都等不到吗?
    尤其皇帝的紧张应对,让所有人没由来的一阵慌张。
    打仗了?有外族入侵了吗?
    几十息后,李纯,几位在场的武将和内阁几位大人一起去了御书房。
    有不安弥漫,众人以为酒宴将散,皇帝却又回来了,表示无事,宴席继续。
    即便这般,不少人都已索然无味。
    酒宴很快就散了。
    “能说吗?是机密吗?”回去的路上,程紫玉迫不及待向李纯追问。
    “不算机密,明早朝上就都知了。八百里加急,西南蛮族有异动,不但跨过边境,还向内陆挺进了几十里,且还在继续蚕食扩张。”
    所以,这出事的不仅仅是西北和沿海,连西南也有异动了?
    “西南,是你先前带兵的那个区域?”
    “嗯。”
    “你要出征?”
    程紫玉一惊。八百里加急,是不是很危急?“很快要走吗?”
    李纯轻笑。“先别紧张!别急,我部驻将已经带兵去挡了。我舍不得你,皇上也离不开我。得看看形势,若战局有继续或恶化的态势,我才会出征。”
    他嬉笑上来。
    “当务之急知道是什么吗?还有,既然一切成熟,咱们也该创造些其他了。将军府不该只有两个主人。”
    “将军特意没让叫醒您,他去上朝了,让您多睡一会儿,好好补觉。”
    程紫玉脸有些红,的确还瞌睡着,昨晚……不,准确说,今早睡得太晚了。
    她并没继续睡,也没回工坊。
    她让人送了个口讯给何思敬,让他带话去工坊,表示她近两日应该不过去了。心头七上八下,她走不开。
    李纯回来时已是正午。
    他紧紧来搂她。
    她嫌热,也没舍得推开他。
    “得走?”
    “嗯。今早又有军情到了。八百两加急。得我去。我去速战速决。”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兵士先行,物资会之后跟上。最晚三天,最快明后天启程。”
    “朝中不是挺多武将吗?怎么就非你不可?”这一瞬,程紫玉幽怨起来。
    “你知道的,我去最合适。”李纯拉她坐下。
    “征战在外,外人总以为西北路里既是严寒又是风沙荒漠,那里是最苦,其实最难的是西南。多山,多沼,多瘴,多毒,由于湿热,传染频发,蛇虫也多,再加上那地方民族众多,相互文化语言习性不通,巫蛊猖獗,更是难上加难。若说西北只需克服外力,那么西南便是包括心志在内的多倍考验。
    在这种地方,经验很大程度比能力更强。而我在那儿生活多年,认识的人多,又在当地和驻军里有威望,对那附近各大族群都有了解,交往和交锋,所以想要速战速决,怎么看都是我去最合适。
    那边的情况大概查探清楚了,是一个王子为了自我表现弄出来的事。问题不大。即便真要大战,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年。
    皇上与我私聊过了,觉得我去一趟也好,他还想送我往上走一走……”
    “李纯。”
    程紫玉缓了缓后,冲他笑到:
    “我就是抱怨几句。你是武将,拿了朝廷俸禄,自然要为大周做事。我没意见,我想告诉你,我想起来了。前世也有这次出征。也是七月初七。也是蛮部王子搞出来的事。”
    那时她成婚不久,李纯便出征了。几个月后,李纯再添新功,回京后手上权势更大,更成为各方权利都立志争取的对象。
    李纯挑眉跟着笑:“那么,看你的表情,我应该大获全胜了。”
    “对。不用半年,四个月你就回来了。你应该知道,那时的我对你尤其关注,朝堂上的事我虽不是很清楚,但关于你的种种,我全都记在心里了。”
    程紫玉忍不住失笑,此刻想来,那疯狂的四年,才更像是一场梦。
    “那么,希望这次,两个月就能回来。”李纯当即找人拿来了西南地图,“来,给我讲讲,越细越好。”
    程紫玉回忆了好几番,确认记忆没有遗漏,将所知细细搜刮了出来,一点点道给李纯。
    李纯愈听,眉眼愈张扬,程紫玉给的那些蛛丝马迹对他是有用的。
    应该说,很有用!
    “你这道先机倒是来得刚好。”李纯由衷道。
    “但我不确定今生其中有没有变数。你要小心。而且朱常安也有先机。他会不会捣鬼?”
    “那你想想看,你记忆里前世的倭寇和西北状况如何?与今生一样吗?”
    “倭寇我知道,前世也闹了不小动静。但当时没有发生海盗的大规模被剿之事,也没有康安伯被裁军,所以似乎没那么严重。西北的话我不太清楚。但朱常安前世就将白恒视作了目标,所以他肯定知道的不少,才能在西北有惊无险混到了今日。”
    “你看,他有先机都只能在西北混个惊险,以他的能力,还影响不到西南蛮族。而且皇上盯他很紧,西南局势本就乱,他伸不进手。这一点,从军情同在七夕这一天收到就能判断,你放心吧,西南都在我掌控中,我会尽快回来,也会万分小心……”
    “嗯。”程紫玉点头。
    她的确有不安。
    但她却不肯定是因为担心李纯,还是因为李纯不在身边,习惯被打破后的惶恐。
    若有人想对她动手,李纯不在时,也该是最好的机会吧?
    “将军府的人你可以随意调用。夏薇会留下。你若人手不够,便让夏薇去给你调。你记着,万事安全第一。”李纯显然有同样的顾虑。
    “还有京卫,他们会暗中对程家产业,程家老宅和何家都多加照看。你出门若有不便时,也可以找他们。京卫副指挥使俞杰会暂代我的职务,他是可信之人,明面上的事你都可以找他帮忙。还有天香楼……”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的。你离开后,我一定不乱跑,出门也定带很多人。只要不出京,我横着走,谁又能奈我何?倒是你,自己的安全更重要。有时间可以少想我一些,多多关注你那里的状况。总之定要平平安安的!”
    程紫玉示意柳儿搬出了一个大箱笼。白天的时候,她便给他把衣物都收拾好了。就连跌打损伤和驱虫驱蛇的药都准备了不少。
    李纯哈哈大笑。
    “放心,我一定尽快安全回来。”
    晚饭后,他抚着她肚,若有所思,不知所想。
    “你想要孩子了?”程紫玉猛地一慌。“你为何突然想给我留孩子?”怕回不来?
    一瞬的慌张,叫程紫玉意识到那些家有军士在外征战的人们都多了不起,也让她差点怀疑他有相瞒。
    “我不想死,谁也杀不了我。”
    李纯笑起。
    “我在想,孩子还是晚些要。我不在你身边,你若是这会儿怀上了会很辛苦。到时候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是等我回来,我的长子,我这个做爹的,得从他一存在就在他身边陪着。”
    “嗯。”
    程紫玉舒了口气,点了点头。“你若不回来,我是不会给你生孩子的。你休想我一个人给你养孩子。”
    “……”李纯既想咬牙又想咬人。“那我若回不来,你是不是还要改嫁?”
    “那就算了。我瞅着,也没瞧见比你更强的……”
    这话中听,李纯刚要凑上,又闻她到:“与其凑活找个人,还不如沾沾你留下的光。”
    他刚嘟起的唇又缩回,龇出了牙,却又听她到:
    “不过,我这人心好,既沾了你的光,自然要报答的。毕竟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若没了,一路走着太寂寞了。所以到时候我陪你。
    但眼下局势在那儿,真到那一步,你路上慢点走,得等等我。等我把家族安顿好,等我给你报了仇,我就去陪你。”
    这话,她是认真的。
    她这一世,已是老天怜悯的赏赐,她不敢奢求太多。
    她只能尽力去守住要保的。至于守不住的,她也要努力随心随意不留悔。
    李纯轻轻哼着。
    “少胡说八道的!我很快就回来。你给我记着,还欠我十个八个孩子呢!等我回来就是你兑现承诺时!这段时间你给我老实点,别老是想我,也别闷头在工坊,你该吃吃,该睡睡,待我回来,若身子缩水,体重减了,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
    “每少一两肉,多生一个娃。”
    “呸呸呸!”程紫玉去捂他嘴,却叫他给直接推倒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所以,你少为我操心!我每隔几日发军情回来时都会给你带一封信的。你大可安心!时间不早了,就寝!”
    “天还没全黑。”
    “那就等天全黑了再寝一次。”
    “……”
    两日后,皇帝亲自壮行,李纯受封为“征西大将军”,带了三千轻骑先行离开了,他的副将将会在主力军集结完毕后,带上八万人,号称三十万大军紧跟启程往西南。
    这一点,和前世一模一样,这也让程紫玉心安了不少。
    不想让众人太过负担,李纯只去跟老爷子磕了个头,连送行饭都没吃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