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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思敬早早便等在了程府大门,只等新人一到便单臂一挥,鞭炮声声炸开。
    他厚着脸皮跑在了最前边,无视程红玉的警告,开口闭口大哥长大哥短,全然忘了他是新阿舅,应该等着李纯向他行礼送礼喊人说好话……
    一踏进程家门,众奴仆便齐刷刷向新姑爷行礼。
    李纯出手相当大方,早就准备了好几百封的红包,几乎是见者有份。红包分发下去,立马引发了一串串的欢笑和祝福。
    程府堂上,程翾、何老夫人和何氏早早就在等了。
    李纯满脸堆笑,精神抖擞。
    紫玉眉目含情,娇艳非凡。
    李纯体贴,毫不掩饰眼中宠溺,就连磕头也不忘搀着紫玉。
    两人眼神交流不停,恩爱明摆,只看得何氏将最后那点不放心也都吞回了肚中。
    磕头敬茶后,李纯很真诚又带煽动性地表了一番态。
    “从今往后,小婿便将各位长辈视为骨肉血亲来孝敬了。小婿身辈上没有长辈,所以小婿会加倍用真心和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以后程家的事,就是小婿的事,各位长辈若有吩咐,只管招呼,李纯定当竭尽全力。还望各位长辈莫要客气,随意直言。切莫把小婿当做了外人看待!”
    李纯又乖乖将各位长辈轮番喊了一遍,只叫几人均笑开了花,递出了沉甸甸的红包。
    何氏眼尖,看出了女儿有些萎靡,便拉了程紫玉到一边,试探问她这两晚如何。
    程紫玉知道她的担虑,只能笑道:“没问题。您多虑了。”
    “可你怎么……似乎精神状态不好?”
    “我认床认枕头,这两晚都没睡好。”
    程紫玉对付何氏向来有办法,相对程红玉便难缠了许多。
    “认床?”何氏忙着准备午宴,她前脚一走,红玉后脚便凑了来。“是不是床不结实?吱嘎吱嘎响?所以没睡好?”
    “你想多了!”
    程紫玉瞧着双眸晶亮的程红玉便气不打一处来。“我俩奋斗了两晚,那床可结实,一声都没响。你这么问我,是不是你家床不行?要换吗?我可以送你一张。”
    程红玉被她一堵,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不由暗骂,她什么时候脸皮那么厚了?
    “这才两晚的功夫,你这脸皮脱胎换骨似的见长啊。是你家男人调教的?看来滋润的不错啊?既然不是床闹的,那便是人闹的了?好你个程紫玉,竟然连娘都骗!大婚那晚李纯早退了,是不是一夜五次啊!”
    程紫玉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想要借着自己脸皮薄来打趣一遍,那又如何能让她得逞?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回事。是我家男人调教的!是人给闹的!是两晚没睡好,所以这会儿才发困。我可没骗你,你快去告诉娘啊!至于次数,我记不得多少了。我只记得,数量不少,质量还很高。”
    看着程红玉被堵住,紫玉畅快多了。
    “我看你这惊讶模样,想来你与何思敬因着床响,所以没那么和谐。何家都是李纯打点的,这事得怪李纯,但你放心,这事我一定负责。便由我做主了,今日回去后,我便让人送张新床去何府,牢固耐用的那种,保管不会有任何吱嘎声。
    你肯定是不会撒谎的,外祖母问起来,你要据实相告啊!当然,你要是说不出口,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帮忙的!”
    程紫玉终于在程红玉面前扳回一城。
    “臭丫头你敢!信不信我揭了你的皮!”
    程紫玉叉腰笑:“你敢!你欺辱大嫂,信不信我让何思敬教训你!”
    看她憋脸跺脚要追上来,程紫玉赶紧闪回了堂屋。
    程红玉的一双杏眼似要冒火,程紫玉心头痛快,索性坐去了何老夫人身边,随后飞了几个挑衅和警告的眼神出去。
    程红玉平日胆大,可偏一见长辈就怂。在何老夫人跟前,她万不敢嚣张,立马温顺如兔,闷闷坐下了。
    “呆坐着做什么?你还不去外边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何老夫人冲程红玉啐了一声。老爷子和何氏都忙去了,这丫头还这么不紧不慢,真是叫她哭笑不得。
    程红玉嘟囔到:
    “紫玉还在这儿呢!”
    “你个猢狲,紫玉是新人,你是新娘子娘家人,你今日是主人,你怎么能比得?你不知道做什么便去找你娘!赶紧的!”
    程红玉不情不愿退下去,临走还不忘给程紫玉留了个警告的眼神。
    那边何老夫人却直接套了只祖母绿的镯子到程紫玉腕上。
    “你比你大表嫂还强。你这气度连这祖母绿都压得住。”
    程紫玉顿时听出老夫人话中有话。
    这祖母绿的镯子,是何家的传家物。
    本是一对。
    大表哥成婚时,老夫人把其中一只镯子给了大表嫂。可眼下这只,她却不给红玉吗?
    “我不要,您收回去。”自己姓程,怎能拿了何家的宝贝?好好的,又拿自己与大表嫂比什么?
    “你听我说。这是你二表哥的意思。”
    “啊?何思敬?”
    “昨晚,你二表哥来找我,让我帮他说几句。”
    “有话您直说吧!”
    “京城我住不惯,这春日里风大,我住了这一阵,总觉得不舒坦。我打算再住半个月便回去了。可你那二表哥夫妻不想走。何家在京中没有像样产业,他们留在京中吃老本吗?我怎么也不答应的。”
    程紫玉顿时明白。外祖母面皮薄,从不愿开口求人。
    这话还是得自己来说。
    “您多虑了。我本也想要邀请他们留下的。您只知道疼爱表哥表嫂,那我呢?我娘和祖父早晚也要回荆溪的,到时候我在京城就一个亲人都没了。您索性让他们留下来吧。程家工坊慢慢做大,需要的人手太多了。二表哥留下还会没事做吗?就当是帮帮我!帮帮程家!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们愿意,我是万分欢喜的!”
    “你能这么说,外祖母心里高兴。但外祖母只是担心!你二表哥虽有能力,但这人有些飘,你姐……你也知道的,更是一言难尽。我只是担心没了长辈约束,这两人会胡闹。”
    程紫玉听懂了。
    的确,这两人都是胡闹惯了的。以前在荆溪,长辈多,压制多。将来在京城,老夫人若不在,何家就是他们最大了。
    “外祖母与你实话说了。何思敬对你家姑爷言听计从,你家爷若是愿意管制他和监督他,那我便让他留下。若是不能够,我是万万不能让他们夫妻留下的。三岁看大,我是真不放心。”
    “您这是什么话。让他们留下吧,我们会好好照顾的,不会让他们出事。”
    “不!不是照顾,他们都是成年人,会照顾好自己!是管束!他冲你家那口子一口一个‘大哥’,你当我为何不制止他?就是为了让他跟着你相公好好学。
    他们不成熟,需要人带着。你虽比你姐小两岁,可比她却也老练不少。何思敬的意思,是把这镯子给你,以后见镯子如见长辈,他们若有不对,你只管打骂……”
    程紫玉哭笑不得之余,也开始觉得何思敬不靠谱了。这辈分称谓本就已错了,还随意打骂?为了留下,他是不是大度地有些丢尊严了?
    事实这次红玉的姻缘本就是程紫玉一力促成,不用任何人来说话,程紫玉也会一力负责到底的。
    于是,为了安老夫人的心,她便将那镯子收下了。但她表示,待将来那两人定性后,这镯子她还是会还回去的……
    见时间差不多,程紫玉便也去迎客了。
    今日宾客有不少是位高权重的,连逍遥王等人也会到场。所以李纯早早便去了大门处。
    程紫玉得了何氏的指示,想来问问李纯朝中还有谁会来。她不好站去门外,便拉了李纯过来。几句话的功夫,便见正有一贴金镶银的马车到了。
    两人从门缝往外瞧,李纯一眯眼,“朱常珏的马车。”
    马车停下,只见先有一粉红色身影从马车中下来。
    落地不稳,身形一晃,差点便要摔倒。
    李纯没认出此人,可程紫玉看出来了。
    这不是魏虹吗?
    那边魏虹正一晃,倒是被身后的大手一扶,本要栽倒的她一下稳住了。
    是朱常珏搀住了她……
    程紫玉心下冷哼,袖下之拳都捏了起来。
    她倒是没想到朱常珏会来。还来这么早!
    他来做什么?
    耀武扬威?故意晦气?寻不痛快?
    程家被他暗害不少回,他倒是有脸上程家门来!
    太子落败,大概,他是借着今日贵人不少,想要叫众人看清形势?这才早早到来?……
    “冒失蠢货!”朱常珏蹙眉嫌弃,随后甩开了手。
    魏虹却是甜甜一笑,厚着脸皮不知在说什么,走在前边的朱常珏嘴角有微微的抽动,嫌弃依旧,却不见厌恶,倒有几分纵宠之意。
    这倒古怪。
    更叫人奇怪的,是两人似乎都忘了,后边还有一位。
    大皇妃窦氏正从马车往下走。
    程紫玉倒是忍不住感叹。
    魏虹……几分能耐啊?对着朱常珏那张阴沉脸,她不但不怕还敢嬉皮笑脸?那货心冷无情,竟能到今日还纵容她跟在身边?窦氏的颜面,他们也都不给的吗?窦氏又如何会容忍?
    先前程紫玉总觉朱常珏要么是打算利用魏虹做什么,要么便是将她是做了玩物。眼下看来,朱常珏并不厌烦她……
    怪事!
    “程老爷子好,本王来讨喜酒喝了。”朱常珏表现热情,手一挥,下人便奉上了礼。
    程老爷子还没开口,一只硕大的礼盒便已被打开。
    今日程府门外热闹非凡,除了宾客,还有不少讨糖的百姓。
    众目睽睽下,金光闪闪的礼盒叫人紧盯,里边的东西更让人伸长脖子……
    “本王亲自挑的礼,老爷子看看可还喜欢?”
    入画趁人不注意退回门后,低声冲李纯和程紫玉到:“是古董。看见鉴章了。是老爷子最好的那口,前朝制陶大师陶全舟的双鱼戏水樽。”
    她跟了程紫玉多年,眼力很好,不会认错。
    李纯眸色一凛,赶紧迎了出去。朱常珏与程家并无交情,送这么厚的礼是几个意思?而且他连老爷子的喜好也打听了,这又是要做什么?
    李纯不得不防止有诈。可别稀里糊涂收下贵礼,晚些时候惹出是非来。
    朱常珏怎么也没想到李纯就在门后,眉间闪过微微的不自在,却又转瞬即逝。
    “珏王突至,真是蓬荜生辉!”李纯笑着抱拳。
    “哟,新郎官今日是主角,怎么还出来迎客了。”
    “这不是怕有珏王这样的贵宾到场会招呼不周吗?珏王能到,已是莫大荣幸。这礼,是万万不可收的。”
    “将军这话不对。这礼是本王赠予老爷子的,你这乘龙快婿,可不好越俎代庖了。”他笑着看了眼程翾。
    这又是做什么?挑拨?他是斗败了太子,闲得慌吗?
    李纯与老爷子相视一笑,两人之间的默契,哪里像是一般祖父与孙女婿的交情。不少人看在眼里,倒是惊讶。
    程翾不是笨蛋,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而李纯的立场更不容与这些皇子有牵扯,赶紧抱手表示孙女婿所言极是。他和孙女婿从来都是一条心,一个意思,整个程家都是孙女婿的,哪来的越俎代庖说……
    随后程翾咳了几声,借着由头退了下去。
    朱常珏还要坚持。
    李纯慢慢收起了一半笑。
    “这么说吧,珏王这礼不太好。我这祖父本就是名动四海的一代制陶大师,您这会儿拿了前朝大师的作品来赠予,这是几个意思?是想说我祖父技不如人需要学习?还是觉得我祖父成就不够需要努力?我这祖父身体健康,子孙满堂,可听闻这位前朝大师当年命运多舛,子孙不旺。珏王拿这个做礼,不合适!所以我做主,就不收了。”
    李纯抱胸低低笑。
    “换句话说,您若过生辰,收到一幅前朝倒霉王爷的墨宝做礼,您是高兴收下,还是直接退回?
    还请珏王理解。”
    李纯可不惧得罪朱常珏。反正他往常就这个性子。
    在还没摸清朱常珏意图前,他巴不得对方转身离开。
    程府是他要守的地盘,他宁可当众冷淡相对,也不愿将这个薄弱暴露在朱常珏的眼下。
    那边朱常珏干巴巴笑了两声。
    这个歪理,说的似模似样。就是这比喻不太好,叫人窝火……
    “那么,倒是本王无礼了。”朱常珏示意身后,那一整套礼都被收回。“本王回去后定当亲自选两份厚礼,一份给程老爷子亲手奉上,另一份则赠予将军赔礼。”
    “珏王真是客气,倒是不用……”
    “这是礼数,不好拒绝。”朱常珏上前,“敢问将军,本王可能否进府讨酒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