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妃与世子终于赶到前院的时候,恭王与孙北吉、张守中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准备了这么久。”恭王有些不悦地看了甄氏和世子一眼。
    世子看向了别处,甄氏则笑了笑,略略低下头,“王爷,女人家出门本来就不比你们男子,要多等一等,王爷也未必是今天第一次知道?”
    王妃这一句话,惹得恭王叹了口气,他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微的无可奈何。
    “……是,”恭王望着甄氏,眼中有几分嗔怪,他向着甄氏伸出手臂,“只要是你,多久本王都等得。”
    众人都笑起来。
    从王府到见安湖的东南湖畔,大约要走上将近半个时辰,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封疆大吏,人人都不得乘马坐轿,必须徒步过去。
    这算是对帝王的一种谦卑姿态,因为建熙帝自己就是走过去的——这是仙灵苑的张神仙曾经给到的建议,说长生者应多多走动,黄土之中自有神力蕴藏。所以傍晚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就从皇宫的正南门出发,这一路上官兵戒严,街道空荡,建熙帝面色肃穆地在在前面,一众嫔妃紧随其后,除了屈贵妃——她此时已经乘着轻轿第一个抵达了瑶台,这是建熙帝特别的安排。
    等到建熙帝的队伍差不多过了,众臣与王公们才纷纷从家中启程。一路上免不了偶遇和谈天,行进的过程里,所有人都非常在意自己的衣摆看起来还是否平整——倘若有褶皱,那么见安湖畔依次上前向建熙帝行礼时,难免要被误会是不是坐了轿子或是骑马来的。
    夜色渐深,湖畔的游人也越来越多。
    普通的百姓在最外围的部分,以往朝天街附近的小贩这几夜也都把铺子移到了这边,叫卖的吆喝与猜灯谜的欢呼交汇在一起,热闹非凡。
    但官员与贵族们没有心情留心这些,他们乘着船一路向着湖心蓬莱岛驶去——瑶台就在那里。
    从夕阳暮色到入夜的这段时间,建熙帝独坐瑶台接受参拜。这一段时间他自己也觉得无聊,所以衣袖里藏了两颗白玉核桃,用宽袖遮挡着把玩。
    众人依次行礼、入席,而后山呼参拜,不远处燃起焰火,湖上传来远远的丝竹之声,将这一个晚上粉饰得如同仙境。
    王公大臣们带着自己儿女整齐地坐在瑶台下的两侧石制长桌上,那里摆满了玉盘珍馐,却没有一个人动筷或举杯。众人都遥望着高处的帝王,坐得远的那些人虽然根本听不清建熙帝说了什么,但也要随时留心着周遭的动静——前面的人笑,他们也要抚掌大笑;前面的起身叩首,那么他们也照做便是了。
    世子比较听不进建熙帝的那一套,虽然他和父亲母亲站在几乎最靠近瑶台的一侧,但世子肃穆着一张脸,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直到丘实手中的玉磬响了三道,建熙帝拂袖向着水边的游船而去,众人才开始四散而去。
    大部分朝臣紧跟在建熙帝的身后去乘船游湖,小部分年轻人——比如世子和他的朋友们,则默默潜入附近的树影里拖延着,以便一会儿能自由行动。
    “母妃,我想……”
    世子望向甄氏,甄氏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去吧。”
    他脸上浮起灿烂的笑脸,飞也似地朝着近旁的小道溜走了,直到路过某个立着假山的路口,他忽然听见有人在近旁喊了一声,“翊琮!这儿!”
    世子抬头,见手边的假山上冒出三个熟悉的脑袋瓜来——
    定边侯家的小侯爷曾久岩、安定伯家的少爵爷李逢雨,还有张师傅的长子张敬贞都在趴在那儿向自己挥手。
    几人看了看他,见世子只有自己一个人,曾久岩问道,“胡律人呢?”
    “他家里有事,今天来不了了。”世子走近答道,“就我一个人。”
    几个少年从假山上直接跳了下来,曾久岩拍了拍手上的灰,叹道,“可惜了,本来还想当面给胡律报仇解气呢……这下只能等晚上你回去跟他转述了。”
    “……不用了吧。”世子目光看向别处,“胡律未必就想看到你们因为他的缘故,去刁难一个宫里的无辜司药。”
    “她怎么无辜了?”曾久岩皱紧眉头,立即接口道,“要不是因为她突然进宫,胡家一家会出事吗?我这几天明里暗里都在听我爹说起这件事,这个妖女指不定是哪儿指派过来的祸害呢,咱们不出手教训她一下,胡律的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我就是觉得……”世子斟酌地开了口。
    “你怎么回事,”曾久岩瞪着他,“月初咱们在一块儿商量对策的时候,你不是最起劲的吗?”
    世子望着眼前几人目光灼灼的模样,明白自己多半是劝不住了。
    他沉眸想了想,低声道,“好吧,你们打算怎么做?”
    “简单。”曾久岩胸有成竹道,“我都摸清楚了,她今晚没有跟着贵妃一起过来,是快到酉时的时候,人才沿着梅花堤往瑶台后面去了——承乾宫的几个宫女在那边等她,应该是去换衣服。”
    周围几个少年发出惊叹,“这你都能知道……?”
    “笑话,这见安湖可是是我爹监修的,什么地方放什么人我还不能做个主吗?”曾久岩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接着道,“梅花堤一过酉时就封禁,她要出瑶台,那就必须往咱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路走。”
    “然后呢?”
    “然后咱们哪儿也不用去,一会儿我们就在这儿守着,等人来了,我们裹上面巾,把她直接丢到湖里去。”曾久岩伸手比划,动作中颇有豪情,“她不是爱洗澡吗?咱们就让她在这见安湖里好好洗洗!”
    世子望向近旁漆黑的湖面,“这……不会闹出人命吧?”
    “不会,我特意探过的,这儿水浅得很……”曾久岩摆摆手,随即又有几分不满地看向世子,“你今晚怎么回事儿啊,能不能行了?她夜里一个姑娘家,走夜路还不能不小心失足落个水啊?”
    世子举起手,作出个投降的姿势,“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张敬贞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这个司药,长的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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