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昨夜的一场大火虽然没能伤及皇帝,可却还是令他受了刺激,震怒之后,又头痛欲裂昏迷了,且情况所以,这一场乱局,虽然很快平定下来,却因为皇帝的再度病倒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安抚和整顿,朝堂上下乱成一团,暨城也难以平静。
    这场反叛虽然没有成功,也没有多少百姓,伤亡房屋街道损毁却不少,造成的影响也不小,且两军皆伤亡惨重,特别是一大早的时候,昨日失踪的所有禁军将领军官全部被发现在禁卫府,整整三十四个人,大半被诛杀,剩下的皆重伤,就连禁军统领何俦也身负重伤,若是发现的晚,这些人怕是都没命了。
    昨夜交战的两方人马,禁军倒还好处理,奖赏安抚活着的,厚葬抚恤死去的将士即可,骁骑营却是不好处置,他们是跟随荣王起兵的,但最后有两队人马却反戈一击,才让荣王败如山倒再无反抗之力,如今这两队人马,包括俘虏的残兵,全部被押在禁军的四个大营之中,由残余禁军看押,只待处置,皇帝病着,只有太子在处理,可太子昨夜亲自上阵杀敌,也受了一点伤,可皇帝病倒,他也只能强撑着处理此事,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些骁骑营的人,只能先押着,先处理参与荣王反叛的荣王党官员和将领,将这些人以及亲眷全部缉拿入狱,刑部和是大理寺立刻忙乱起来,纷纷派人缉拿相关人等,荣王府便是第一个被包抄的府邸。
    只是,荣王府只有一群侧妃姬妾和奴仆,荣王妃这几个月一直住在城外的庄园,几个嫡庶的孩子也都在那里,而刑部的人赶往之时,却晚了一步。
    “……他们赶到的时候,荣王妃已经死了,但是荣王的四个孩子却全都不知所踪……”
    傅悦正在吃东西,经过昨夜的事情,她一夜未眠,今日也没什么胃口,午膳吃不下就没吃,一直在处理事情,如今已经下午,有些饿了,才让人准备了些清粥小菜,正吃着,楚三回来禀报外面的动静,她一直听着,听到这里一顿,诧异的看向楚三:“荣王妃死了?怎么死的?”
    “自尽。”
    傅悦一默。
    好一会儿,才问:“那几个孩子都送走了?可知道都送哪去了?”
    “是,应该是昨夜兵败后就送走了,午后太子才派人去捉拿,可已经过去半日,早已不知去向,属下也才收到消息,尚不知送去了何处。”
    傅悦再度沉默。
    荣王妃是个刚烈的女人,或许荣王早安排了后路,一旦兵败便送他们离开,所以,才如此迅速,荣王妃怕是自己不想走,所以留下自尽的,荣王这次必死无疑,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她自然也是不愿独活了。
    荣王子嗣不多,他本人不重女色,府里的姬妾侧妃都是政治原因纳的,并不偏宠任何人,若说偏宠,倒是对他的嫡妃格外敬爱,所以四个孩子,两个还都是荣王妃生的,在事发之前,他就把孩子都送出城外养着,便是准备得如此周全,他也料到自己可能会败,留了一条后路。
    “王妃可要查他们的去向?”
    傅悦点了点头,吩咐:“你派人去查一下,查到之后,暗中帮忙,尽量别让皇帝和太子的人追查到。”
    楚三惊讶:“王妃是想护他们周全?”
    傅悦淡笑摇头:“我哪有如此善心?不过留着这几个孩子,也许以后有用也说不准呢。”
    “属下明白了。”
    傅悦点了点头:“再去探外面的情况。”
    “是。”
    他出去后,傅悦继续吃着晚膳。
    却是有些味同嚼蜡。
    心情沉沉浮浮,颇为阴郁。
    吃了几口,就让人撤下去了,去看了十公主。
    已经半日又半夜过去了,十公主依旧是没有半点起色,或者说,情况还不如昨夜,躺在那里静悄悄的,呼吸都听得不大真切,若有似无的,脸色白如纸,没有半分人气,若不是还吊着一口气,当真以为她已经死了,她这个样子,今日谢夫人来的时候,傅悦是真的不敢让谢夫人看到。
    谢夫人来看了孩子,见孩子如此羸弱瘦小,哭了好一阵子,冯蕴书安抚了许久,就连姬亭都忍不住上前同她保证会保住孩子的命,她才稍有些安心,却还是伤心。
    现在这个时候,外面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十公主已经生了,傅悦也暂时不打算透露出去,先封锁消息,等这次动乱风波过去,等十公主和孩子都再好些再说。
    荣王的这一场反叛,免不了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一日还没过去,就已经有十几个官员将领被缉拿入狱,眷属一并入狱待罪,一波又一波的喊冤求饶声,致使暨城上下皆惊惶不安,特别是荣王党或是与荣王有所关联的官员皆人人自危。
    而作为荣王生母的丽妃和胞弟的惠王自然免不了被牵连,可适当太子派人去拿人的时候,皇后派人来阻止了,只让封闭惠王府,将所有人都禁闭府中,不许捉拿,而丽妃那里亦是如此,太子虽有些为难,可也没有拂逆皇后的意思,并没动丽妃和惠王。
    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荣王反叛,攻打城门宫城是之中的,可是昨夜,楚王府惨遭围攻,今日一早,楚王府外面一圈都堆满了尸体,楚王府的墙壁和门口都损毁不少,里面也死了很多人,显然是被骁骑营围攻了,可是,这件事就耐人寻味了。
    荣王逼宫,没必要攻打楚王府,而且,很多人都以为楚王府是支持荣王的,何况,昨夜攻打楚王府的人,便是反戈荣王的其中一部分骁骑营人马,有点脑子的人都该想到,这些人可不是倒戈背叛荣王那么简单,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不是荣王的人,毕竟昨夜,是在宫中放出了信号弹,他们才反戈荣王,也成为了荣王兵败的致命原因。
    那么,他们围攻楚王府,到底是谁的命令,那句不言而喻了。
    对此,傅悦自然清楚不过。
    在十公主身边坐了许久,亲自给十公主擦脸擦手,吩咐医女仔细看着后,又去看了孩子,傅悦不敢碰这个孩子,太过羸弱瘦小了,大家也不大敢碰,也不能碰,除了乳娘和冯蕴书派来的以前照顾楚馨的嬷嬷,也就姬亭有经验,当年的四公主,便是他亲自照顾的,所以,这次也不例外,除了他们,其他人都不敢碰这个孩子,就连谢夫人,今日过来看也没敢抱。
    孩子根本没办法自己喝奶,所以,只能挤下来用小勺子一点点兑进他的嘴里,让他自己添进去,很是麻烦,喂一次要许久,而他这本瘦弱,肯定是需要吃药的,可也吃不了药,都是乳娘喝了药化成奶给他吃进去,幸好这些药是姬亭精心搭配的,对乳娘非但没有伤害,还有滋补之效。
    傅悦过来的时候,乳娘正在给他喂奶,她也不上前,就远远的看着,心中颇为酸涩。
    然后,站了一会儿便也看不下去了,转身走了出去,回去的途中遇上了出去了半日刚回来的蒙筝。
    “公主。”
    “回来了?如何?”
    蒙筝回话道:“属下已经去打探清楚,昨夜带人围攻楚王府的,是骁骑营的副统领程玄林,如今人和其带领的八千残军正被羁押在禁军东营校场。”
    闻言,傅悦眸光一凛,杀气涌动:“他们打算怎么处置?”
    “皇帝病倒,太子不知如何处置,所以还在看押。”
    傅悦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静默片刻,才淡淡的道:“那八千人先放别管,但是程玄林和昨夜参与攻打楚王府的所有军官,以及他们的眷属,你亲自带人去,一个活口都别留,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楚王府昨夜死去的一千一百零九个英灵!”
    蒙筝颔首领命后,不由又疑惑:“那八千人就这么放过了?”
    傅悦诡异一笑:“怎么可能?既敢犯我楚王府,就算只是奉命行事,也势必诛之,否则岂不是人人都以为我楚王府的威名已堕任人践踏?只不过这个恶人,总还是别人来做才好,我可不想楚王府又背负一条残杀无辜的骂名!”
    闻言,蒙筝了然:“属下明白了。”
    傅悦这才道:“你去吧,速战速决,我不想这些人有任何一个见到明日的太阳!”
    “是。”
    蒙筝领命去办事后,傅悦便领着清沅去了王府后面的武场。
    此时,那一千多个死去的侍卫和暗卫都并排躺在武场上,空旷的武场上,摆满了尸体,一个个都被白布盖着,死气沉沉血气弥漫,在这阴天之下,显得幽森诡异。
    楚衡和楚安正在核对名单,然后才能安葬和抚恤眷属,傅悦已经吩咐全部厚葬和三倍抚恤,就连安葬的地方,除了尸体能送回各家的,都安葬在一起,傅悦已经让楚安派人去准备了。
    她一来,还未走进武场,里面的楚衡和楚安就已经出来了。
    他们揖手见礼后,楚安忙问:“王妃怎么来了?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傅悦淡淡的道:“就过来看看,你们清点的如何了?”
    楚安回话道:“回王妃的话,差不多了,明日便派人将能送回家的送去,不能送的三日后送葬城外的附名山,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那就好,辛苦你们了。”
    俩人忙道:“这是属下等该做的。”
    傅悦想了想,又吩咐道:“对了,楚安,你吩咐下去,王府内外全都挂白,府内上下服孝三日!”
    楚安和楚衡都为之一惊,楚衡还好,性子冷静沉稳惯了,楚安则是一愣,随即闻言惊呼:“王妃……”
    “怎么?”
    楚安忙垂眸敛眉道:“这怕是不合规矩。”
    傅悦蹙了蹙眉,道:“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你去办便是。”
    楚安只好领命。
    傅悦不再说话,看着里面的一片白茫茫,神色幽深凝重,片刻后,她没进去,而是垂眸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
    荣王兵败后,一连两日,太子都在处置此事,朝中与荣王有所牵连的官员全数被革职或是入狱,这才两日,便已经有近三成大小官员被罢免,且都是有实证的,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太子虽然有私心想要铲除异己,却也只是命人革职捉拿,并未做出任何处置,只是,朝堂也因此空出了很多位置,人心混乱元气大伤。
    皇帝在大火后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得知太子的这些作为,并未加以制止,对于荣王,显然是十分恼恨,但也没有立刻下诏处死,而是让三司会审,以国法处置,可不知怎地又问起丽妃和惠王,得知丽妃和惠王竟然丝毫未损,是封宫礼佛和禁闭府中,极为不悦,当即吩咐御林军统领莫旌亲自带人去缉拿惠王府上下入狱,再命人去将丽妃废为庶人赐死,
    毫不留情。
    皇后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让宜川公主去阻拦莫旌出宫拿人后,亲自去了芷宁宫。
    很偏僻的一座宫殿,倒不寒酸,只是偏僻,七拐八拐的才到,若非有意,是绝对到不了这里的。
    皇后赶到的时候,何福正在念着赐死的口谕,身后的小太监便端着一个托盘,白绫,毒酒,匕首,三洋东西并排放着,任丽妃挑选。
    丽妃跪在何福面前,一身黑白素衣加身,挽起的长发毫无点缀,一脸寡淡漠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芷宁宫伺候的人就几个,如今并排跪在她后面,一脸惶恐。
    一声皇后驾到,里面的人立刻大惊看过来,何福一惊,也只好上前问安,其他人也跟着匍匐在地,齐声高呼。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是赶着来的,却不见一丝凌乱着急,缓缓走进来,扫了一眼一地匍匐的人,再看着何福后面的小太监端着的托盘,蹙了蹙眉,最高后目光移到何福身上,声音添了几分威仪:“何福,你这是在做什么?”
    何福忙回话道:“回禀皇后娘娘,陛下说荣王逼宫谋反其罪当诛,丽妃王氏为其母罪无可恕,废为庶人赐死,奴才……”
    皇后闻言,眉梢一挑,淡淡的问了一句:“哦?为其母该死,那为其父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