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的事情现在不用管了,至于秦国和北梁的战事,我回来之前北梁就已经决定和谈,赵鼎此次反击也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自然不会拒绝,最多年后战事就会全部结束!”
    楚胤颔首,面色平静的道:“我知道,昨日刚收到北境传回来的飞鸽传书,北梁已经派人到边境和谈了,如今估计已经在接洽了!”
    “原本我是十分乐意看到秦国和北梁打个你死我活的,不管于公于私,对我和祁国而言他们打得越是激烈越是有利,可如你所言,那毕竟是聂氏镇守百年的地方,姑父他们为了镇守那里而死,他们在天有灵,不会希望他们曾经守护的地方成为炼狱,而你我既然敬重追念他们,便应该承其心志,再不愿,也不能脏了他们拼死守护之地,何况,蓁儿心善,不喜欢杀戮和血腥,就当为了她了,如今北边的事情算是了了,接下来秦国的事情你全权处理,我和我父皇都不会插手,楚胤,你切莫让我们失望!”
    楚胤淡淡笑着,眉眼间溢出淡淡的自信,仿佛胜券在握:“我办事你且放心便是,多年筹谋,我势在必行,当不令君失望!”
    傅青霖颔首,沉吟片刻,面色晦暗沉重的道:“你的能力和手腕我一直知道,所以我不担心你对付不了赵家那些鼠目寸光的东西,我现在只担心蓁儿,眼下蓁儿不肯回去,我也不想强迫她,可她随时会恢复记忆,你我皆清楚一旦恢复记忆,承受不住是其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面对诛灭九族的血海深仇,没有人可以泰然自若,我唯一所惧便是她被仇恨吞噬,这是这么多年我和父皇不愿让她恢复记忆的原因,所以,我请你一定要看好她保护好她,别让她做傻事,也别让她再出事!”
    聂氏传承百年下来可谓子孙繁盛,除了嫡系一脉,旁支不在少数,当年诛灭九族,是五服之内的聂氏族人全部诛杀,相当于开国以来聂氏传承下来的所有族人子息都在诛族之列,仅仅是聂氏族人加起来就有四百多条人命,这还不包括死在北境的聂夙几个人,而五十万聂家军几乎全军覆没,聂家军麾下将领都被牵连满门抄斩,这是一笔怎么样的血仇他们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没有人可以对他人的心痛和仇恨感同身受,别说是傅青霖,怕是楚胤身在其中,都无法想象等她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她会不会发疯。
    楚胤神色淡然的道:“这些你不用交代,别忘了,我是她的丈夫!”
    是她的丈夫,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
    傅悦不肯悔过,最反对的就是傅青丞,他原本以为傅青霖回来可以改变傅悦的决定,可傅青霖却还是随了傅悦的心,傅青丞自然是急了,可怎么劝,傅悦依旧是不为所动,最后,傅青丞也没辙了,只好由着她去。
    两日后,是十一月二十七,早上用了早膳之后,傅青霖夫妻俩和傅青丞便要启程回国了,楚胤和傅悦出城送了他们。
    看着一大群玄衣侍卫策马包裹着的几辆马车渐行渐远,傅悦终于收回了目光,眼帘微颤,掩去眼底不舍的同时,两行泪水缓缓滑落。
    她神色很淡然,可眼泪却明明摆摆的流淌着。
    楚胤搂着她的身子,低眉看着她流泪了,忙抬手抹去她的眼泪,很是无奈的笑着温声道:“怎么还哭上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傻不傻?”
    傅悦吸了口气,抿着唇忍着那一丝腔意,哑着声道:“我只是想父皇他们了,算起来我离开祁国已经一年半了,本也应该回去看看他们,特别是我现在可以看见了,我却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应该回去看看,可是,我……”
    她并非不晓得祁国的那些亲人如今是如何翘首以盼等着她回去,可她却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楚胤见她面色惭愧自责,夹杂着些许迷茫和无措的模样,很是心疼,忙宽慰道:“好了,你的心思我明白,傅青霖他们明白,你父皇他们自然也会明白的,他们不会怪你的,这样好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傅悦闻言,展颜一笑应声道:“好啊!”
    楚胤看了看傅青霖等人离开的方向,官道上空荡荡的早已没有踪影,他收回目光对傅悦道:“好了,人也送走了,这里寒风太大,你若是吹多了感染风寒就不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傅悦点了点头,楚胤这才搂着她往身后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回到城里的时候,是半个时辰后了。
    因为祁国在南边,所以他们是去南城郊外送人,自然是从南城门进出。
    和东城区北城区的热闹喧嚣不同,南城区很安静,原本这一片都是居住地而非闹市,不像东城区和北城区那样街道上都是摊贩和络绎不绝的人,这边街道上平时就少人,如今冬天,大家都不爱出门,加上现在是上午,大部分出门的人也都往东北两边城区的闹市采买东西了,不会在这边逗留,所以进了城门走了一段路,傅悦看着马车外面回退的街道,竟是没见几个人。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正要拐角往楚王府去的时候,傅悦忽然出声:“停车!”
    楚胤虽不懂她为何叫停车,可还是依言让驾车的楚青停下。
    “怎么了?”
    傅悦轻声道:“我……我想下去走走!”
    楚胤一愣:“这里?”
    傅悦点了点头,目光希冀的看着他:“嗯!可以么?”
    她的要求,楚胤自然不会拒绝,遂点了点头,拿起一边的狐毛披风给她披上系好,然后扶着她下了马车。
    下了车后,傅悦站在马车旁边,看着周围空旷无人的街道,眼神恍惚,一脸的怅然失神。
    楚胤看着她如此,眸色微动,却并未出声,只看着她站了一会儿后,终于抬步往前走去,她没有让他扶着牵着,只自己脚步虚浮缓慢的走着,然后走着走着,竟然自顾的往和楚王府相反方向的巷子走了进去。
    楚胤面色一变,示意楚青别跟上来后,自己跟了上去。
    楚胤就这样跟着傅悦慢慢地走着,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傅悦虽然走得慢,可却很熟稔的样子,仿佛这蜿蜒复杂的巷子,她走了很多次一样,事实上,在很多年前,她也确实在这条人迹罕见的巷子走过无数来回了……
    而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在这条曲折蜿蜒的小巷子里,不需要楚胤的带领和提醒,凭着本能一般,终于走到了那一片废墟荒芜的附近。
    然后,楚胤拉住了她。
    傅悦微微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手上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腕,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臻儿,我们该回去了!”
    傅悦没说话,神色依旧,看着他略带紧张的面色许久后,终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楚胤仿佛松了口气,牵着她往回走。
    傅悦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着,可却忍不住三步一回头,回望着没走完的那一段路,还有路尽头那模糊的亭台楼高门大院……
    脑海中依稀有过模糊的记忆,她曾经在这条巷子奔跑过,她仿佛记得,这是回家的路……
    路的尽头,就是家。
    可她现在却不能回去。
    ……
    经过三个月的蹉跎,十二月初的时候,沈霆的叛国案下了处决令,然后,就在十二月初九那日,所有牵涉在叛国案中的人全部在刑场被处决,沈霆是凌迟处死,据说行刑的时候,刑场上血红一片,在太阳的照射下,十分的刺眼……
    然后,不晓得从哪里跑出来一群流浪野狗,将那一地的血肉吞噬干净了……
    当然,随着前段时间那一桩桩流言蜚语的散播流传,坊间争议不断,可因为有人推波助澜,明言沈家和皇室互有联姻牵涉太甚,难以按律株连,否则伤及的是皇室,如此沸沸扬扬的传了那么久,天下人对沈家的怨愤之心竟然慢慢消退了,倒也对此处置没有多大的不满,可还是有许多人对前后两桩叛国案心怀疑窦暗中议论……
    也是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北境八百里送回了北梁的和谈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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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里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