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林岩的脸像是开了染坊一样,什么颜色都有。
    “爹……”林秀缓步上前,声音温婉歉疚道:“都是秀儿不好。”
    林岩转身看向女儿,脸色缓和下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爹不好,让你委屈了。”
    “不是的爹,秀儿不觉得委屈!”林秀摇头坚定道。
    林岩苦笑,“是爹不好,爹不该为了仕途牺牲你,你放心,这件事就这般算了,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爹?”林秀诧异,随即便是担心,“可是爹,这样你该怎么办?若是朝廷真的追究……”
    “爹会解决的!”林岩打断了女儿的话,“若是朝廷真的降罪,爹最多是被革职查办罢了,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而且……”苦笑一声,“就算有性命之忧,爹也不该拿女儿去换生机!是爹糊涂了!”
    “爹,秀儿并未觉得委屈,只要能够帮的了爹,秀儿做什么都愿意!”林秀继续道,“况且母亲也说的没错,嫁入易家对女儿来说也是一个好归宿。”
    “秀儿。”林岩苦笑,“别再说了,你再说下去父亲便无地自容了。”
    “爹……”
    “爹一开始就糊涂了!”林岩叹了口气,“若是朝廷真的要降罪于爹,岂是一个总兵能够解决的?更何况如今他也是身处漩涡之中,最重要的是……”话顿了顿,神色有些别扭,“易总兵跟爹不一样,他不会答应了。”
    “爹……”
    “之前爹跟他暗示,他的态度便已经很清楚。”林岩叹息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林秀看着父亲,半晌后点头,“好,那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爹会处理的。”林岩笑了笑,“你不要担心,就算爹出事,有你大哥在,你也还是能够嫁一个好人家。”
    “爹……”林秀低下了头,“秀儿只是希望能够一家平安。”
    “会的。”林岩拍拍女儿的肩膀,“你母亲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她啊……她只是在怨恨爹。”
    林秀抬头,正色道:“爹放心,女儿不会的。”
    “好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林岩笑道。
    林秀点头,屈身一福,“女儿告退。”随后,转身离开,方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便见生母陈氏在屋里等着自己,“姨娘。”
    “大姑娘回来了!”陈氏急忙上前,“怎么样了?事情可是有进展了?”
    林秀眼底闪过了一抹厌恶,面上却是不显,温婉道:“姨娘,今日母亲不过是带我去参加清宁郡主的周岁礼罢了。”
    “没见到易总兵?”陈氏讶然,“那长公主总该见到了吧?她喜欢你吗?是不是夫人暗中搞鬼阻扰你……”
    “姨娘!”林秀脸色一凝,“慎言!”
    “慎什么言?!”陈氏着急道,“你这个傻孩子,这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我这个做娘的还不是关心你?!你跟我说,是不是夫人暗中破坏?我就知道她不会真心实意地帮你的!她的亲生女儿也不过是定了一个小小的举人,她怎么会甘心你嫁的好?!”
    “姨娘,给人当妾室,就是嫁的好吗?”林秀眼底闪过了一抹冰冷。
    陈氏没有察觉,“当妾室怎么了?只要你嫁去了易家,将来生了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那长公主再尊贵不也是不能生吗?到时候你生了儿子,整个易家都是你的!而且我听说那长公主自幼流落民间,不过是几年前才认祖归宗的,说的不好听些,她就是一村姑,难道你还比不上一个村姑?!还有,听说她还是易总兵的童养媳,你说易总兵能对一个童养媳有多少感情?你别看他现在像是对她很好的样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冲着她现在的身份去的!秀儿,你听姨娘的话,这男人啊最怕的要么就是妻子拿过去的恩情求回报,要么便是身份高过自己,这长公主可是两样都占了的!对了,听说她还自己做生意来的,这般抛头露面的事情她都做,那易总兵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那才真是奇了怪了!秀儿,你嫁过去之后只要笼络住易总兵的心,再生下一个儿子,将来易家还不是你的天下?!那长公主就算再尊贵不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正室罢了!”
    “姨娘说完了吗?”林秀冷意已经跃上了脸颊,“若是说完了,就请离开吧!”
    “你这孩子……”
    “我的婚事自有父亲跟母亲做主,姨娘安心便是!”林秀继续道。
    陈氏恼了,“你怎么说话的你?”
    “我有说错吗?”林秀反问。
    陈氏气结,“你——好!好!我不管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这个生母吗?不就是给人当妾室吗?那又如何了?这些年我是给人当妾室,是在夫人面前卑躬屈膝,可是我的日子却过的很快活,荣华富贵的日子,男人的心我都有!不就是一个正室的身份吗?有又如何?夫人不就是正室吗?可是她还不是日日夜夜在嫉恨我?!好!你既然瞧不起妾室,那我就看看你将来能嫁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当正室!看看到时候是你这个正室的日子过得好,还是你夫君的那些妾室过得好!”说完,怒极而去。
    林秀身子轻颤着,脸色阴沉无比。
    ……
    易之云过完了女儿的周岁便又走了,小柳柳这次适应了不少,没有像上次一样哭翻了天,而是抽泣几声,不过那楚楚可怜的小脸还是让她爹心疼不已。
    歇息了两日,柳桥便将心思放在了远销酒这事上,协议签了,章程定下了,接下来便依照章程走就是,不过这事有皇帝的一份股在,柳桥不得不仔细一些。
    忙活了大半个月,三月初一,第一艘商船出发了。
    等商船出发了之后,柳桥总算有时间陪陪女儿了,这时候的小柳柳又长大了不少,话也说利索了不少,就是走路这样还是有点糟糕。
    不是学不会也不是走不稳,而是这位小祖宗着急,没走两步便又想着跑了,这一跑,又摔了,可人家不怕摔,摔疼了好了就又忘了疼了,继续。
    一来二去的,便是摔了人家也不哭了,还呵呵笑着喊着柳柳不疼。
    可她这个当娘的心疼,却又拿她没法子。
    “娘,吃吃……”除了跑路跟玩摔跤之外,小柳柳最喜欢的便是喂她娘吃东西,新年之后,奶娘回来没几天便又被送走了,这次是不再回来,柳桥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银子让她回家去,原因是人家小柳柳不喝奶了,喝也是喝装在碗里的甜甜香香的羊奶,这让曾经为如何让她断奶而不会闹的柳桥嗔目结舌,这奶断的也太容易了,不过也是好事一桩。
    而自从周岁之后,小柳柳便又学会了一样活计,便是拉着勺子自己吃东西,虽然总是吃的乱七八糟的,不过人家玩的开心。
    之后没多久,又发现喂她娘吃更好玩,便经常将自己糟蹋的糟糕不已的吃食去喂她娘去了!
    柳桥吃也不是,不吃更不是。
    “娘,吃吃……”小柳柳见娘亲又苦着脸,叫的更加的响亮,不过人家是以为娘亲没得吃很难过,却不知道吃了才是真正的难过,“娘……柳柳孝顺!”
    柳桥哭笑不得,忍着将她递过来的东西吃了,“好了,娘吃了!”
    “呵呵……”小柳柳高兴不已。
    柳桥拿起了帕子擦了擦女儿脏兮兮的小脸,“快吃,不许玩了,吃不饱肚子瘦了,你爹爹回来又会以为我虐待你了!”
    “爹爹……”小柳柳笑容少了,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爹爹……柳柳找不到……”
    “昨天爹爹来信不是说了过几天就回来吗?”柳桥亲亲女儿的额头,“柳柳快吃,吃饱了肚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爹爹才会高兴!”
    “吃吃……”小柳柳对着娘亲道,“娘喂……娘喂!”感情人家知道自己吃的话填补抱肚子。
    柳桥应道,“好!”随即让人换了另一份来,谁说她女儿笨的?这分明是天才!“不许吐出来,也不许含着,吞下去知道吗?不许玩!再玩娘就打你屁屁!”
    除了上诉两件事之外,清宁小郡主还喜欢另一件事,那便是给她爹写信,当然了,人家还不会写字,也看不懂字,不过人家会鬼画符,尤其是喜欢在她娘写好的纸条上面画,有时候甚至拿手掌沾了墨水印上去,所以每次易之云接到飞鸽传书回信之后,都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分辨出大致意思,第一次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做了手脚,当即派人回去问了情况,结果却是让他错愕,不过错愕之后,这位认为自己女儿是世上最好最聪明的爹爹便高高兴兴地认为她女儿这是早慧的征兆,当即让人去准备了文房四宝送回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生的是个儿子。
    不过因为这个清宁小郡主在军营可是广为人知了,人人都知道总兵大人的女儿是个天才。
    呵,她娘当年没得到的称号,如今被易柳小朋友给得了。
    柳桥得知这些,不禁捏了一把汗,幸好她生的是个女儿,要是儿子,就算真的是个天才,被这般捧着,将来若不长成纨绔,真的对不起广大人民了。
    小柳柳吃饱了之后便又嚷着她娘要去给爹爹写信,柳桥应了,带着她去书房,不是她的书房,更不是修好了的前院书房,而是在她玩耍的屋子旁边整了一件小屋子出来给她当书房,而每次她给他爹爹“写”完了信之后,书房都是一片混乱,满地的墨汁,还有身上,脸上都是黑乌乌的,可人家玩的开心,现在那些玩具什么的人家已经不玩了,要玩就玩这些高大上的。
    一个时辰之后,一叠厚厚的鬼画符装入了信封,让府中的护卫送去军营。
    若是如今跟一年前那般不安稳有人半路截送去军营的信的话,那截信的人看到了这份“密信”必定会气的吐血!
    哦,不,说不定会被怀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秘密码,紧张严肃地研究起来。
    当然,现在这样的笑话不会出现。
    自从营海一战之后,台州的安稳是真的安稳,海盗在海上虽然仍有闹腾,不过却不敢再靠岸,大周沿海第一次如此的宁静。
    至于海上的闹腾,也多半是海盗内部的争斗,也因为这个,今春出发的商船颇为顺利,易之云从派出去的密探得知这些消息,却是凝重起来。
    “看来这玉飞阳果真有些本事!”才多久,便已经让他在海上打响了名声!“只是可惜海鲨至今仍是没有消息!”
    “会不会已经死了?”程方问道,“若是人还活着,我们放出风声去那般久,也未曾见海鲨去找玉飞阳算账。”
    易之云沉思半晌,“没有确切的消息就不能断定人死了!海鲨虽然不像玉飞阳如此有城府,但是大海是他的天下,只要他还在海上,就不会轻易出事!让人继续盯着,若是能找到,或许可以好好利用!”
    “利用海鲨对付玉飞阳?”
    易之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先将人找到再说!”
    “是。”程方也没有继续问,而是岔开了话题,“对了,如今海盗正在内斗,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着手处理内河的水匪?”
    “我已上奏了陛下。”易之云道,“若是顺利的话,大约三月下旬便可动手!这次让新兵练练手!不过此事在没有动手之前一定要保密,上次泄密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就算还是泄露了,问题也绝对不能处在我们这边!”
    “是!”
    “对了,初八我回州府一趟,大约三天左右,若是有什么急事派人去通知我。”易之云又道。
    程方领命,“是。”随后行礼退下。
    待他退下了之后,易之云拿起了放在旁边厚厚的一封信,信封上面印着一个小手印,脸色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