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章家比查找兰师傅容易多了,不过一日的时间,夏深便将柳桥想要知道的消息都给查来了,不过结果却比柳桥想得单纯以及狗血许多。
    凌承樽不过是章鸿妻子娘家姐姐的儿子,只是外甥不是侄子,跟他是一丁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若只是收留这个外甥,那没什么,可是为了这个外甥夺回家业如此奋力,必定是有利可图的,最不济也是窥觊凌家的家产。
    可结果是人家一片赤诚之心。
    利益或许还是有些的,但是大部分还是出自真心。
    而原因便是章鸿跟这位姨姐曾经有过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
    “……当年章鸿跟凌夫人余氏偶遇,一见倾心,之后便去提亲余家提亲,余家也是商户,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余家当时便同意了,定亲的流程走完之后,就等着择吉日成亲,可就在成亲之前,章鸿前去参加未来岳丈的寿宴,喝醉了酒误闯了余家二小姐的闺房,并且……”夏深没有往下说,下面的话不能当着夫人的面说。
    柳桥自然也猜到,起了八卦之心,“被抓奸在床了?”
    夏深面色一僵,连忙低着头,“这件事闹出来后,余家打算让余家二小姐当平妻,姐妹共事一夫,可余家大小姐不同意,坚决退婚,章鸿本是不同意,可是僵持一个月之后,余家二小姐被发现有了身孕,章鸿只好妥协,退了跟余家大小姐的亲事,迎娶余家二小姐进门,而没过多久,余家大小姐便被许给了凌家当继室。”
    “继室?”柳桥倒是不知道这件事。
    夏深点头,“凌家老爷前头有过一位夫人,不过后来去世了,并未给凌老爷留下一儿半女,这也是凌家出现了一个年长嫡子许多的庶出长子的原因,余家大小姐嫁入凌家之后跟娘家基本断了往来,十年前凌家庶长子便是以当年余家姐妹一事污蔑凌承樽不是凌老爷之子,方才最终夺了凌家的家业,将凌承樽母女赶出了家门。”
    “余家这对姐妹同父异母?”柳桥挑眉问道。
    夏深应道:“余家二小姐是余家老爷继室所出。”
    柳桥笑了笑,神色有些冷,“看来当年的那场戏跟这位余夫人有关系!”
    夏深没有回这话,继续道:“凌家出事之后,凌夫人带着凌承樽不得不去投靠娘家,只是余家老爷已经过世,娘家的兄弟也都是继室所出,又多年没有往来,余家虽然接纳了凌夫人母子,可是却百般苛待,一年之后,章家便派人去娘家将凌夫人母子接到了彭州章家。”
    “看来这章东家挺长情的。”柳桥似笑非笑。
    夏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应答这话,“凌承樽到了章家之后,章鸿待若亲生。”
    “你说这凌承樽有没有可能是章鸿的儿子?”柳桥问道。
    夏深道:“凌承樽是七星子,至于是不是章鸿的,小人不知,如果夫人想知道,小人再去查。”
    “不必了。”柳桥道,章家的狗血家事她没兴趣,“不过章鸿如此对待凌承樽,他的妻子跟儿子没意见?”
    “自然有。”夏深道,“据小人查探,这些年凌承樽便是意外便出了好多桩,有两次几乎丢了性命。”
    柳桥颔首。
    夏深见她不再说话,“夫人,他们怕是希望借着夫人跟爷攀上太子当靠山。”
    “我知道。”柳桥应道,“章鸿虽然是商人,但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我不会为了他们对上永寿公主,既然他们如此清楚京城的动向,那必定也知道你家主子跟太子的关系,对方攀附的是永寿公主,他们要赢自然要找更大的靠山。”
    “那夫人……”夏深斟酌会儿,“真的跟他们接触?”
    柳桥看着他,“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没有人比我更紧张我的丈夫。”应下章鸿,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需要助理解决眼前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京城的那摊子浑水。
    对永寿公主,她始终心中有异。
    太子也不是好相与的。
    二皇子更是明摆着的敌人。
    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柳桥继续道,“我领了这个人情,可他们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便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夏深看了看她,不再多言。
    ……
    柳河没夏深想得这般远,他只是担心女儿跟章家往来会得罪永寿公主,便是如今太后对女儿很不错,可那是真正的公主,太后总不会护着外人吧?
    “爹,你放心,我不会傻傻地被人利用的。”柳桥安抚道,“章家也没有这个本事。”
    “可是……”柳河还是不放心,“也不是章家才能帮我们,温家也可以,不如我们先去试试温家……”
    “爹。”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温家不会帮我们的,这些年温家一直野心勃勃,这届贡酒花落他家之后便更是助长了他的野心,温家没道理帮我们,便是帮了,那也不过是为了联合我们对付章家,而等他收拾完章家之后,便轮到我们。”
    柳河心中一沉,这些日子他出去走动也发现陆氏酒坊的很多熟客都被温家给抢走了,对方怎么会帮他们?“阿桥,要不收了酒坊吧,便是你不愿意放弃整个酒坊,那也可以收了彭州这边的,钦州那边的酒坊还可以继续经营下去。”
    “爹。”柳桥笑了,“陆氏酒坊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陆氏酒坊,如今退出彭州这个酒香,陆氏酒坊永远只能处于二流酒坊的行列,爹,十年心血,我不希望就这样没了。”
    “可是……”
    “爹。”柳桥继续道,“即便我们躲开了章家,还会有许多人打易之云的主意的,既然处在了这个位置上,一味的躲避并不是长久之计,爹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柳河看着女儿半晌,叹息道:“爹知道你有分寸,只是……阿桥,爹担心这些事情会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阿桥啊,爹也是男人,男人有些时候的想法是你们女子无法想到的。”
    “我会跟易之云说的。”柳桥笑道,“来之前他也跟我说,若是我自己处理不好的话便摆他上台,让我仗势欺人,他给我撑腰。”
    柳河一愣。
    “所以爹,你放心。”柳桥笑道,“你这个女婿比你想的好许多。”
    柳河面色有些尴尬,瞪着女儿,“才到了京城没多久便帮着他说话了!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
    “爹要是不喜欢我帮着他说话,我以后便不帮了。”柳桥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娇俏道。
    柳河笑了,“你啊。”心却暖暖的,他的女儿还是他的!
    ……
    章鸿的确是没想过柳桥会为了他们对上永寿公主,哪怕是安乐伯府也不会,而他也的确是想借着柳桥攀附权贵。
    “承樽,以后你要多练练,沉住气!”
    凌承樽倒是受教,“姨父,看那女人的样子是打算利用完我们之后便踹开我们,姨父,真的可以借着她攀上太子?”
    “她不会的。”章鸿道,“柳桥之名在商家不算差,虽说是女子,但是也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我们这次卖了她一个人情,将来必定能够得到回报,至于攀上太子……承樽,这件事急不来,也不能急。”
    凌承樽攥紧了拳头,便是心里十分的不甘愿,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当日凌承筠之所以能够轻易地攀上安乐伯府,那是因为有凌家的本钱在,另外安乐伯府的人也不是什么精明的人,自然便替他搭了永寿公主的路子。”章鸿继续道,“这也算是他凌承筠的运道了,你没有这个运道,也没有这个本钱,唯有徐徐图之,便是这易夫人最终也只是利用我们,我们也只能认了!承樽,你的路还很长!”
    “姨父,我知道!”凌承樽抿紧了双唇。
    章鸿点头,欣慰地笑了笑,随后告诫道:“以后再跟这易夫人接触,稳重些,别意气用事。”
    “姨父……”
    “我知道你瞧不起她是女子。”章鸿继续道:“可是她当年创立美食坊的时候还不到十岁,一个不到十岁的庄户人家的女子做出了如今这般大地生意,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算没有了她丈夫那层关系,我们也不能小觑了她!”
    凌承樽低着头抿唇沉默,半晌,“姨父你放心,我记住了。”
    “好。”章鸿点头,“那之后跟陆氏酒坊的品酒会便交给你负责。”
    “是。”
    ……
    章家很快便派人来商量品酒大会一事,而这个人便是凌承樽,柳桥没见她,让柳河跟陆展见了他,凌承樽起先有些不满,但是看了柳河递上来的酒会章程,这些不满便转为了心惊了,“柳当家,陆管事,这份章程是何人拟定的?”
    “是我们大东家。”陆管事道,为了防止酒坊出现人心不稳,萧瑀让股的事情柳桥一直压着,所以酒坊上下仍是称呼她为大东家。
    凌承樽便是已经猜到了如今听了还是心惊,“可否请易夫人出来一见?”
    “凌少爷。”柳河道,“小女是妇人之身,不方便出来。”
    凌承樽却道:“可章程是她写得,她怎么能不一起商议?”
    “凌少爷放心。”陆展道,“章程大东家都一一跟我们仔细讲过,品酒大会的一切事宜都由我们负责。”
    “可是……”
    “凌少爷这么想见我女儿想做什么?”柳河眯起了眼,防备起来。
    凌承樽也发觉自己失态了,忙道:“没什么,只是易夫人毕竟是陆氏酒坊的东家,若是她不出现的话,品酒大会恐怕没有预计的效果好!”
    “这点凌少爷可以放心。”柳河继续道,“大会当日我女儿会出现!”
    凌承樽低头道:“如此甚好。”
    这个插曲,柳桥并不知道,品酒大会的安排交给了柳河他们,而她则负责酒品,开了酒坊十年,便是没有学到一身酿酒的本事,但是品酒的能力却还是有些的,既然是品酒大会,便不能用简单的酒,柳桥特意从钦州调了一直存着的一批陆氏秘方特质的佳酿过来,加上彭州这边的藏品,再配上章氏酒坊的,便足够应付品酒大会所需。
    除了专业人士的品酒大会之外,柳桥还打算将这次的品酒大会办成了美酒嘉年华,将原本只能当看客的百姓也都拉到其中来。
    为的便是让百姓恢复对陆氏酒坊出品的酒的信心。
    当然,如此一来,原本的花费便节节攀升了,而嘉年华所需的酒虽然只是普通的酒,但是单单是彭州这边的酒坊却不够,还得从钦州酒坊,乃至各地的酒栈调酒。
    如此大手笔,便是章鸿也吓到了。
    “……章程上我们只需要出品酒所需的酒,其他的酒都由陆氏出。”凌承樽面色有些复杂,“另外,章程上还说邀请温家的师傅来参加,这一点需要我们联合发帖子,姨父,若是这件事办成了,往后的品酒大会便不仅仅是我们酒业的盛事了!”
    章鸿点头,“没想到她的手笔如此大,不过此事一出,陆氏酒坊的名誉必定能够挽回来,最重要的是这次品酒大会之后,往后品酒大会便成了一件人人能够参加的盛事,陆氏酒坊将会被铭记在酒业的历史中!”
    “或许这将会成为彭州往后的一大盛事!”凌承樽声音有些激动,那个女人,果真不简单!
    章鸿笑了,“如此更好!”他们章家酒坊也一同被铭记!“你去跟陆氏的人说,其他酒我们章家也承担一半,另外温家那边,我也同意联合下帖子邀请,此外,其他的酒坊也以章家陆家两家的名义邀请!”
    “是。”
    ……
    事情敲定,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如此大的盛事自然需要时间准备,当然也同时需要衙门的准许,若是放在从前,这事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如今衙门怎么会阻止?
    凌承樽三天两头地便往陆氏酒坊去,不过却一次也没见过柳桥,自然也问了,柳河开始还觉得他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几次之后见他只是问问,便只当他是礼貌性,也没有如之前一般防备。
    而凌承樽也的确没有坏心,他只是对柳桥很好奇,想见见,这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更让他的好奇越来越浓。
    当然柳桥一直不知道。
    不过这事却被夏深看在了眼里。
    所以,就在事情筹办了一半,柳桥接到了一封语气小心翼翼却带着明显的醋意问凌承樽是什么人的信。
    当即,夏深便揪来了。
    “你跟他说了凌承樽的事情?!”柳桥扬着手里的家书挑眉道,他不来信她都快忘了凌家少爷叫凌承樽了。
    夏深低头,“出门前爷让小人每隔一段时间汇报一次情况。”
    “是吗?”
    夏深抬头,“夫人,爷并非让小人监视夫人,只是不放心夫人!”
    “知道了。”柳桥也没生气,“不过你多此一举了,没这封信我都快忘了这位凌家少爷叫承樽。”
    夏深一愣。
    “我会告诉你主子的。”柳桥笑眯眯地道,“让他好安心。”
    夏深苦笑,“夫人,小人下次不会了。”
    “恩。”柳桥颔首。
    ……
    易之云的家书没对如今进行的事情带来太大的影响,倒是给柳桥带来了一个消息,萧瑀定亲了,对方是成恩伯府的庶出小姐,如今二皇子妃的庶出妹妹。
    成恩伯府。
    柳桥没想到他竟然会定下成恩伯府的女儿。
    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他原谅了父亲,可也没大方到娶成恩伯府的女儿!
    满腹的疑惑,可偏易之云信上没多写,她也不想写信回去问,省的这人又想些乱七八糟的!
    只能等彭州的事情结束之后回去再看看。
    六月二十七,筹备了将近两个月的品酒大会终于拉开帷幕了,不管是高达上的专业人士品酒,还是普通百姓的美酒嘉年华,都办的很顺利,江城在这一日热闹从巳时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的亥时,唯一的不足便是天气比较热。
    不过柳桥找来了一批冰,做了一批冰镇的酒,更是成了一大特色。
    这日之后,如章鸿所说的,每年的六月二十七,江城都会办一次美酒嘉年华,起先都是陆氏酒坊,章氏酒坊承办的,后来温氏酒坊也来插一脚,最后三家协商,轮换着办,成了江城一大盛会,而到了最后,更是以争夺到盛会筹办资格为荣,以此判定酒坊的实力。
    不过后来也不单纯是嘉年华了,添了酒神祭祀祈福的元素,也因为这般,让这个盛会一直传承下去,百年之后成了一大民俗,且有了一个美好的名字,酒神节。
    当然,这些是后话。
    柳桥没有全程跟到尾,参加了专业人士的品酒,为陆氏酒坊宣传一番,又解释了之前毒酒事件,且当众做了检讨安抚民心之后,便返回了酒坊了。
    一是不想进城那人胡思乱想,二是这般热的天她也实在不想在外面,三是那四个宫中侍卫实在太惹眼了,她只好先回来。
    盛会过后,虽然能否挽回失去的客源暂且不知,但是陆氏酒坊的名声却是挽回来了,至少如今百姓不会闻陆氏酒坊的酒便变色了。
    后续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了七月初,而这时候,效果显现了,柳河跟陆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失去的客源虽然不能说全部拉回来,但是固定的熟客订单已经回来了,此外酒栈的售出也开始渐渐地恢复,速度虽然有些慢,但是趋势是好的。
    另外各地酒栈的情况也陆陆续续传来,效果还不明白,但是以江城的情况来看,也定然会好转。
    柳桥总算是松了口气了。
    能不能继续辉煌下去她不敢打包票,但是至少如今是保住了这份基业了。
    又抽空见了附近州县酒栈铺子的掌柜,将萧瑀让股一事告知,这事造成了不少的震撼,但是如今柳桥的身份也足以镇住局面,人心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波动。
    安抚好众人之后,又做了一番人事的安排,柳桥便打算回京。
    她想家了。
    柳河自然不会反对,将手头的功夫交给陆展之后,便开始准备。
    夏季正是大周河道水流湍急的时候,这次回京,夏深没打算走水路,虽然也不算很危险,但是他不敢冒一丝的风险,改走陆路。
    柳桥却不同意,“走水道出事的可能性高吗?”
    “我们的船大,只要不下暴雨,出事的可能性不高。”夏深道。
    柳桥道:“既然如此,我们走水道。”
    “夫人……”
    “我想赶回去过中秋。”柳桥道,“若是走陆路,估计赶不回去。”她已经耽搁太久了,若是不回去过中秋,家里的那男人不知道又会怎样了。
    夏深犹豫,“夫人,爷吩咐一切都以夫人的安危为重,爷不会希望夫人冒险的!”
    “不过是走河道。”柳桥有些无奈,“便是水流湍急,也严重不到哪里去,而且这般多人在,便是出事了也能保我安然。”她也不信她会这般倒霉,“就走水道吧。”
    夏深见状,“是,那小人去安排。”
    柳河对柳桥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如今河道的水流虽然急了一些,但是他们是往北,所经过的河道一向挺安全的,而且早些赶回京城也是好的。
    路程决定之后,次日便启程。
    不过在上船之前,却出了一个小插曲。
    凌承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跑到码头送她,态度上已经不见当日的冷漠,但是有种想要跟她结交的感觉。
    柳桥有些意外。
    倒是柳河对这个一同工作了两个月的少年多了一份欣赏跟亲近,“凌少爷有心了。”
    “易夫人一路顺风。”凌承樽拱手道,“来日若是有机会到京城,再去拜会易夫人。”
    柳桥差点想说别,幸好忍住了,否则真的丢脸了,“有机会吧。”估计是为了凌家一事,“凌少爷放心,我并非过河拆桥之人,这次的人情我领下了,以后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不会推却。”
    “多谢易夫人。”
    柳桥颔首,转身对柳河道:“走吧。”
    “凌少爷回去吧。”柳河道,便与柳桥一同上了船。
    船杨帆起航,往京城而去。
    ……
    这时候的河道水流的确比来时湍急,而有些河道还是逆流,中间也下了一场大雷雨,但也是有惊无险,半个月后,转入了直通津口的河道。
    而这时候已经是八月初了,船行走在水上,夏季的炎热已经消退了,徐徐的凉风吹来,尤其是在夜里,甚是凉快。
    今夜的天气不错,虽然月还是一弦,没能照耀大地,不过在加班上挂上几个灯笼,摆上些桌椅,在弄些消暑气的水果,迎风坐着,倒也是惬意。
    “夫人,吃些冰镇西瓜吧。”白禾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上来,前不久靠岸补给的时候补了冰块,放下西瓜之后,便见主子在拿着粗的红丝线绑着,“夫人,这是什么?”
    “中国结。”柳桥一边摆弄一边道。
    白禾疑惑,“什么是中国结?”
    柳桥停下了手,随即道:“平安结。”
    “平安结?”白禾看了看主子手里的东西,随后笑道:“夫人要送给爷吗?”
    “这般明显?”柳桥笑道。
    白禾撇了撇嘴,“现在夫人心里除了爷还有谁重要?”
    “怎么?怪我不理你?”柳桥笑道。
    白禾道:“难道不是?”
    “这回出来不是带上了你骂?”柳桥失笑,“小孩子家家的。”
    “夫人,我不是小孩子了!”白禾跺了跺脚。
    罗妈妈端着一碗酸梅汤过来,“小禾姑娘说得对,夫人,小禾姑娘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罗妈妈!”
    柳桥倒是愣了愣,看向白禾,“你看我,竟把这事给忘了!罗妈妈说的没错,小禾,你是该嫁人了。”
    今年该十七了吧?
    这个年纪在这里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我才不嫁了!”白禾红了脸,“夫人就想赶我走!”
    “你不嫁,你大哥可不会同意。”柳桥道,“等这趟回去之后让李伯帮你们兄妹两人留意留意,省的我一时糊涂耽误了你们的终身大事。”
    “夫人!”白禾越发的红脸,“我去给老爷送西瓜!”便走了。
    柳桥笑了出声。
    “夫人。”罗妈妈开口道,“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便说吧。”柳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篮子里,这些日子罗妈妈也是尽心,她愿意给她这个体面。
    罗妈妈道:“小禾姑娘是夫人的近身丫鬟,夫人要给她找人家可以在府中找,这般对夫人对小禾都是好。”
    柳桥端起了酸梅汤看了她一眼,“那妈妈有什么建议?”
    “夏深护卫并未成亲。”罗妈妈道。
    柳桥看向她,“他跟妈妈说了什么?”
    “没有。”罗妈妈忙道,“只是主母身边的大丫鬟配主人身边的近身长随或护卫,这是惯例,这样可以让府里的人更加的同心,也可以让主母跟主人之间的管家更密切。”
    “我知道妈妈是好意。”柳桥喝了口酸梅汤,“只是小禾名义上是我的丫鬟,可这般多年我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待,我也不需要在自己丈夫身边埋一个眼线,最重要的是,小禾跟夏深不配,小禾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夏深不是池中物,如今不过是蛰伏罢了。”
    夏深的底细易之云跟她说过,他是易之云在北延国救下的奴隶,原本是大周边城一间小武馆的公子,后来北延大军突袭,他被掳走了北延国卖做奴隶,几经辗转被易之云救下,为了报恩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当年西北大战的之后,他也立了不少的功劳,只是为了报恩却宁愿放弃恩赏当官,继续留在易之云身边。
    只是报恩不可能抱一辈子,终有一日他会离开,或许还会一飞冲天。
    “小禾这丫头驾驭不了他。”
    罗妈妈张了张嘴,但是最后并没有继续说,“夏侍卫不成,那府里也还有其他……”
    “除非小禾自己看上了府里的人。”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不然我不会提出来,另外,他们兄妹也算是还有一个长辈在,他们的婚事还是交给李伯吧,我呢,偷个懒,不掺合这事。”
    媒人啊,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做过,也没打算做。
    罗妈妈见状,便不再多言。
    柳桥喝了半碗酸梅汤,吃了一小块西瓜,净了手之后便继续打着手中的平安结,衣裳她短时间内恐怕做不出来能穿出门的了,刺绣荷包香囊什么的,那更是别想了,这般说来,她真的是除了挣银子之外,什么也不会做,便是厨房上的事情也很少做了,她上次进厨房是多久之前?想不起来了。
    这中国结上辈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学过。
    而这平安如意结便是其中的一种,等回去之后送给他当中秋贺礼也是不错。
    “啊——”
    便在此时,船的另一头传来了白禾的惊叫声。
    柳桥一惊,连忙起身,“怎么回事?!”
    船上的其他人也都惊动起来了,因为一路上都没有出危险,便是宫里的四个侍卫也开始轻松起来,今日天色不错,柳桥自己出来吹吹凉风,柳河便拉着一伙人在船舱里面喝酒,如今一声尖叫,将他们都给惊了惊。
    柳桥当即赶去。
    罗妈妈也跟在身后,中间汇合了赶来的夏深。
    “夫人稍后!”到了船尾,夏深拦住了柳桥,不让她上前,随后让跟来的两个护卫上前。
    这时候,白禾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夫人!夫人——”
    “怎么回事?!”柳桥忙问道。
    白禾冲到了她的面前,“夫人,水里……水里有死人……”
    柳桥一愣。
    夏深当即道:“夫人,你先回房!小人去查看!”
    “不用了。”柳桥道,“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保护夫人!”夏深也摸准了这位女主人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是都不会改变的。
    柳河也冲了出来,“阿桥,到底怎么回事?”
    夏深走到了船尾的船舷处,“来人,去拿一个长杆来!”
    船工忙找来。
    夏深亲自动手拨弄了水里的东西几下,随即依稀听到了些声音,“人可能还没死!”随即便吩咐人拿绳子,跟两个会水的护卫下去,一刻钟后,捞了一个人上来。
    是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人。
    夏深俯身检查了一下,“还活着!”
    “能救吗?”柳桥问道。
    夏深又仔细看了一下,在下腹处发现了一个刀伤,简单的把脉之后,“外伤,内伤,小人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先将人弄进来吧。”柳桥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附近便只有他们一艘船,而两岸却是荒地,“今晚小心点!”
    能救便救吧,也算是积一份德。
    夏深不太愿意,毕竟此人来路不明,并且受了如此重的伤,只是若是不救也未免太过凉薄,当即将人搬进了船舱。
    船上没有大夫,但是夏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那宫中的侍卫也都是身经百战,便是府邸的护卫也都有简单的疗伤办法。
    柳桥没有跟着去,回了船舱。
    一个时辰之后,柳河跟夏深过来,“那人的内伤不算严重,倒是腹部那一刀下的挺狠的,不过幸运的是没伤到内脏,看伤痕,应该是不久之前才伤到的。”
    “可能看出此人是何等来历?”柳桥问道。
    夏深道:“他身上的衣裳不算是名贵,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配饰,容貌虽是不错,但是并不能证明他的身份。”顿了顿,继续道:“夫人,将这般一个人留在船上,有些冒险。”
    柳桥沉吟会儿,“人活着总不能仍下去,等人醒了再看看吧。”
    “是。”夏深应道,“附近并无其他船只,此人应该是在岸边荒地受伤落水的,若是被仇家追杀,那对方必定注意到我们,天亮之前请夫人不要出船舱。”
    “恩。”柳桥颔首,“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小人等地本分。”夏深道,“小人先出去安排一下,夫人不必担心,我们的人多,便是对方找上来也不会有事。”
    柳桥点头。
    “阿桥。”柳河待夏深走了之后方才道:“等靠岸之后就将人送走。”不是他狠心,而是这人来历不明的实在不安全。
    柳桥颔首,“爹今晚也呆在这里。”
    “恩。”柳河点头,他也不放心女儿一个人。
    除了柳河之外,罗妈妈跟白禾也都留下来,大家都没有休息,一直到了后半夜,方才忍不住打起瞌睡来,可着瞌睡还没有打多久,便响起了打斗声了。
    “夫人!”白禾惊的面色苍白,却也没忘记护住主子。
    柳桥抿着唇。
    “阿桥别怕。”柳河强迫自己镇定,“夏深他们能够应付的了的!”
    柳桥笑了笑,“爹我没事。”随后,拿起了没有打好的平安结继续,也以此来安自己的心,外面的打斗一直持续了整整小半个时辰。
    声音结束之后,夏深便敲门。
    罗妈妈赶紧去开了门,见到门口还站着两个宫中侍卫,顿时松了口气,“夏护卫,快进来。”
    夏深入内。
    柳桥看着他,“发生何事了?”
    “有人偷偷上船。”夏深道,“不过已经被击退了。”
    “可看出是何人?”柳桥问道。
    夏深道,“一共四个人,逃了一个,死了三个,看死了的三个身上的服饰,像是匪盗。”
    “匪盗?”柳桥皱眉,“这段河道有匪患?”
    “没有听说过。”夏深道,事实上北方的河道很少匪患,便是有也都被清剿干净了,“小人估计他们是假装的,是为了灭口而来。”
    “为了那受伤的人?”柳桥皱眉,“知道我们将人救了?”
    夏深道:“应当是想将我们灭口,估计是担心我们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情,这四人上船之后便想放火,幸好我们安排了人,才及时发现。”
    “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柳河震惊道。
    夏深道:“从这些人的身上无法看出什么来,如今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等天亮之后我们在最近的码头靠岸,随后将人送走,另外,报官。”
    “也只好如此。”柳桥道。
    “夫人先休息会儿,小人等在外面守着。”夏深道。
    柳桥点头。
    虽说是休息,可是谁也都没有休息,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等到了天亮了,简单用过了早点,柳桥在柳河的陪同之下去见了那被救上来的人。
    昨夜夜色暗,她并未看清楚,如今见了,正如夏深所说的,人的确长的不错,只是看着这人的脸,柳桥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男人大约二十五六,面色苍白,腹部被绑着厚厚的绑带。
    “阿桥,怎么了?”柳河见女儿失神,问道。
    柳桥摇头,“爹,你可有发觉此人有什么不对?”
    “没有。”柳河摇头。
    柳桥又端详了一下对方的脸庞,最终也仍是没理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人没醒,也不能问到什么,柳桥便想转身离开。
    而便在此事,男人却溢出了一丝声音,眼皮也动了,像是要醒来。
    柳桥上前。
    男人倏然睁开了眼。
    柳桥被吓了一跳,正想开口之极,男人却猛然伸手,柳桥赶紧后退了一步,没被他抓到,可却被抓去了挂在腰间的那个打好的平安结。
    随后,男人的眼睛一瞪,便又合上了,手,垂落在了床沿边上。
    “阿桥,你没事吧?”柳河忙上前。
    柳桥摇头,“没事,爹你看看他到底醒了没有?”
    “好!”柳河应道,随即上前查看,可男人却再也没有反应,“似乎又晕过去了。”
    柳桥皱眉,随后看着被他抓在手里的平安结,“爹你帮我将他手里的东西取出来!”
    “恩。”柳河动手,可是这人便是昏迷了都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柳河使了大力气也取不下来,“阿桥,不如等他醒了之后再取?”
    柳桥只好道:“也只好如此了。”
    只是等船到最近的码头靠了岸,男人都没有再醒来,那手也始终没有松开,柳桥只好放弃。
    船靠岸之后,夏深先是安排人将男人送下船安置,随后便派人去报官,当地的衙门知道船上人的身份,紧张不已。
    因为那死了的三个人像匪盗,所以他们先将救了的人送去安置,免得沾染上是非,至于匪盗一事,将尸首交给当地的官府,便是当地官府的事情了。
    “……人送去了医馆,银子都付好了,医馆的大夫会将人照看好。”夏深道,“夫人放心。”
    柳桥点头,“既然安排好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是。”
    因为这件事,接下来的行程所有人的精神都紧张着,所幸一直平平安安的,八月十三,终于到了津口,才下了船,便意外地见到了易之云。
    “怎么来了?!”柳桥很是惊喜。
    易之云没有即可回答,而是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才抬手轻轻地抚了她的脸,“瘦了。”
    “养回来呗。”柳桥笑道。
    易之云也笑了,“回家。”
    “恩。”
    ……
    易之云将柳桥接回了府中,还没有歇一口气便又赶去军营了,只是说晚上方才回来,而回府之后,方才得知易之云是接到了她在路上遇到危险才赶去的。
    不用说,是夏深说的。
    柳桥叹了口气,幸好没吓坏他。
    回府之后,简单梳洗之后便去了上房,离开京城这般长时间,回来不去看云氏,便是她这个当媳妇的没理了。
    到了上房,高氏等云家女眷都在,见了柳桥,大家都很高兴,唯有云氏不冷不热。
    柳桥对众人一一行礼。
    “回来了就回去休息吧。”云氏开口道。
    柳桥点头:“恩,那我先回去。”
    “以后没有必要便不要出去这般长时间!”云氏继续道,“云儿一直很担心你!”
    “恩。”柳桥笑道,“以后不会了。”
    云氏盯着她半晌,“回去吧!”
    柳桥行礼告退,云氏的态度不算好但是也不算是坏,回了正院,易之云还没回来,她也是累了,便躺下来睡了。
    再睁开眼睛,屋里已经燃了烛火,而易之云也回来了,正坐在床边盯着她,见她醒了,便抬手抚摸着她散开的长发,声音柔和低沉,“醒了?”
    “恩。”柳桥笑道,“想我了吗?”
    “想。”易之云道。
    柳桥伸手,“来,抱抱。”
    易之云俯下身子。
    柳桥用力地抱了抱他,然后正色道:“以后再也不出远门了!”
    便是知道她只是说说,不过易之云还是很高兴,低头贴着她的额头,“恩。”
    “易之云我很想你。”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