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心虚,始于内心。
    她这会儿的尴尬和心虚,都源于自己妄想。
    当然了,她的妄想也并非是胡思乱想,毕竟从魏小墨那儿得来了他的‘言语实锤’。再加之,邺无渊他们冲进来,看到了魏小墨,那种深仇大恨之感,可想积怨已深。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首先,他来自东夷,而且,与东夷的一位法号元息的高僧,是亲兄弟。无论他说了些什么,你现在都不可尽信。”其实,他刚刚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魏小墨虽有在故意引导她的嫌疑。不过,却不得不说,那就是个没心肝的精怪。他所做的畜生事,非常得阮泱泱喜欢。最起码,以前她是喜欢的。
    若深究其中因由,或许,来自于两个同样心枯的人,对于找乐子愉悦自己这件事的执着。
    可也仅限于此。若说他们二人如何如何,他不管魏小墨,只是放在阮泱泱身上他就不信。
    “他和那个被我捅了一刀的人是兄弟?”这个倒是叫阮泱泱几分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他当时说要带她去搞元息时那亮的不得了的眼神儿,也更几分确定,她八成和他交情不浅,都达到这种可以与她一同坏他亲兄弟的程度了。
    “这个秘密还是你发现的。当初,似乎正是因为你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元息带走,继而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他轻声的说,那声音那语调,无一不是柔和。
    她被害成这样,是因为她发现了魏小墨与一个她不记得了的和尚是亲兄弟?
    思虑起这事儿来,她就又莫名的有些烦躁,觉着没那么简单。
    后退,她又回到蒲团上坐下了,一只手无意识的挪到嘴边儿,开始啃指甲。
    这个动作,是她以前焦躁的时候经常会做的,见她如此,邺无渊也眉头一动。
    “荣遗潜入了东夷,刚刚他的快信送了回来,是五天以前,他寻到了元息的踪迹。在东夷北部,有一个不太大的寺庙,叫迦月寺,他就藏身在那里。这迦月寺守卫很多,山门关闭,守得可谓固若金汤。不过,似乎除了那些和尚之外,没再见过其他人出现。那个可能在当初迷魇了你的人,不在那里。”在她面前蹲下,这些事情他自是本来没打算跟她说的。
    缓慢的眨着眼睛看他,“如果说,我是因为知道了他们两个人是兄弟的事情而被害成这样,那么,他们必然身份不凡。所以,他们在东夷,到底是什么人?”
    “或许,与东夷墨府有关系。”微微歪头,他看起来极其有耐心为她解惑。
    啥东夷墨府不墨府的,现在阮泱泱哪还记得这些。只是看着他那模样,平静温柔的不得了。
    “邺无渊,你不生气么?”很奇怪,他好像没什么情绪波动,除了刚刚看到魏小墨时,他冷冷的,有点儿杀气,也很快就消失了。
    邺无渊一哽,他随后微微垂眸,“生气啊!”
    “真的?”身体前倾,勾头看他,她很是好奇的样子,非要看看他生气是啥样。
    抬眼,对上她那表情,邺无渊也不由笑了,“你脑子糊涂着,我和你生气,岂不是会气死自己。”
    “你脑子才糊涂呢。反正,我要和你成婚,是必然不会和别人乱扯的,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以前咋样她不知道,但现在开始,她十分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这也无异于表忠心了吧,邺无渊的眼睛真的是亮着的,抓住了她的手,托在自己的掌心中,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指背手背,“待你清醒了,也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泱儿,我们今生,就这般牵着手走下去,可好?”
    他这句话,阮泱泱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他明明这么说了吧,却好像看起来信心不大足的样子。有那么点儿,祈求的意味在里头。
    这让她觉着,自己不是个好东西,难不成以前,她真跟那个魏小墨乱扯到没边儿了?
    另一只手抬起来,伸展开,又动了动自己的肩膀,“过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见他只扬眉也不听话,她索性把被他握住的手用力向回收,愣是把他给扯到了自己怀里。
    邺无渊直接跪在了那里,身体砸在她身上,她直接用手臂把他的脖子给圈住,那只手还掐在了他的后颈上,几分强硬的把他按在她肩膀上。
    “我可能是在之前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儿,不记得了,也没办法。那个魏小墨,是个祸害,我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他。我说过的,我觉着有个女人要害我,这回找着源头了,魏小墨认识她。你若是把他抓住了,可得让他活着,总得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按着他,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
    她这举动其实很明显,是想安抚他,也算得上是‘道歉’吧。
    只不过,这道歉可以说没什么诚意了,因为人家完全是跪在她面前的。哪里是她给他道歉,分明就是人家在她面前赎罪。
    “他有所隐瞒?”邺无渊倒是根本没在意跪在她面前又如何,这金贵的膝盖,也只有在她这儿一文不值了。
    “他不说。反正,我看他也是忌惮的。”也不知,到底在忌惮什么。
    这些事情,的确是有些像乱成一团的线,想要调整顺了不太容易。不过,一旦寻到了线头,想要理顺也就容易了。
    放置在她腿侧的手缓缓的游移到她的后腰,一个用力,将她反抱到自己怀中。
    身体前倾,她两只手都搭在了他肩膀上,微微向后仰着头看他,隐隐的,双下巴都要被她挤出来了。
    这可不就是被惊着了嘛,谁想到这人这么突然,相比较起来,她刚刚那点儿力气跟逮猫似得。
    “我们想知道的,总是会知道的。”他那么说了一句,随后便抱着她起身,离开这法王殿。
    外面真黑啊,尤其是这法王殿附近,黑乎乎的,倒是与那凶神恶煞法王佛爷的诡异十分相配。
    被他横抱在怀中,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襟,虽是黑暗的,但她也能瞧得见他的下颌。
    这么在黑暗里看他,倒是让阮泱泱觉着,他的温柔应该只有她看得见。在这个时候,她看不清楚的地方,他其实也是黑暗的。
    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魏小墨说,我当初把那个迷魇我的人给反魇了,那个人似乎现在也脑子不清不楚的。只不过,现在也不知那人是谁,更不知他藏身何处。否则的话,我见见他,同样都是脑子不清楚,或许,我就能清醒了呢。”她现在已经相信了,她的头脑不清楚是人为的。或许,需要些什么,才能让她清醒过来。
    邺无渊垂眸看向她,果不其然,她的的确确是有这个本领。那时在湘南,她就对被施了祝由术的德德十分感兴趣。
    那时,她自己也得出了一套方法来,暗地里,说不定怎么深入琢磨了。
    “你想找他?若魏小墨所说属实,那个人也被魇住了,你们二人见面,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现在,我不敢让你冒险。”朝着禅院的方向走,他一边说道。声音很沉,他随着说,随着在斟酌。不谈如何能寻到那个人,也不谈潜入东夷的凶险性,他只是不想要阮泱泱冒险。
    阮泱泱也略迟疑,“总得试试吧。我现在觉着,你每天面对着这样的我,也挺难的。”估计他都要疯了吧。
    垂眸看了她一眼,邺无渊到了嘴边儿的话没说出口。
    面对她这个样子,会心疼是真的。但,若真说起来,却又比以前好得多,毕竟和以前相比,她现在认为她与他有婚约,甚至有情,对于他来说真是恍若做梦。
    他把她抱到了某个寂静的禅院,烛火都已燃起了,虽没有多亮堂,但这半夜里,这样的烛火的确是让人觉得有些困倦。
    进了禅房,邺无渊直接把她放在了佛龛前的蒲团上,他自己也蹲在她面前,单膝触地。
    “无论能不能抓到魏小墨,他所言,我都不会全然尽信。我们的人大批的潜入了东夷,这些事情迟早会查清楚的。你就别乱想了,好不好?”微微仰头看她,离开黑暗,他这会儿瞧着可纯真了。温柔也是真温柔,小心也是真小心,那种得来不易的谨慎,还有他自己都抑制不住的温柔,像刚刚断了奶的小兽。好似真让他离了她,他也就活不成了一样。
    阮泱泱盯着他,心里头真是拧得慌,明明应该是一件会觉得开心的事儿,她就偏偏觉得愧的不得了。
    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她把头枕在他肩上,脸朝外,视线正好落在了那佛龛里。
    佛龛不大,供奉着一尊笑面佛爷,似乎正在笑看着她。
    一看那笑面佛爷,她心里头更不舒坦了,圈着他脖子的双臂收紧,像是要把他给扼住,或是要让他长在她身上一样,这样也就不会莫名其妙的生愧了。
    真是见鬼了,她猜测,以前在邺无渊也不知道的时候,她必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不然这涌出来的愧从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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