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唇角的笑慢慢放大,“很好,记得就好。”
    轻轻的,比雪花还轻的声音,随着飞雪甫一落下,一颗子弹立时从手枪中迸射而出,直逼魅音的眉心!
    魅音就这么仰望着站在高高屋顶上的她,眼睛一眨不眨,虔诚的眼神和表情,仿佛是信徒在仰望着自己最信仰的神明,一动不动,任他的神如何降下最残酷的刑罚,来惩罚自己绂。
    当那颗子弹离近他的眉心不过毫厘之差,都看到他的肌肤已经被子弹的强大冲击力碰撞出的鲜血时,围观者这才明白过来,流苏手上的那把枪,是用来杀人的武器逼!
    围观者发现的已经迟了,除了恐惧的倒吸冷气,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子弹将要射进魅音的脑袋里,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而眼看子弹就要进入魅音的眉心时,突然地下一阵晃动,随之砰的一声巨响,一条不明巨物从底地底破土而出!
    当飞扬的尘土散尽时,围观者们这才发现,从地底蹿出的不是旁的,竟是一条青色大蟒!
    这大蟒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却没想到动作什么的迅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半条身子都盘绕在了魅音的身上,嘶嘶吐着的舌头上,居然卷着那颗射向魅音的子弹!
    很多人都被这个场面惊呆了,但是,当回过神来以后,围观的百姓们,都骇然变色,惊叫着作鸟兽散——
    虽然王府亲卫,锦衣卫和大祁骁骑兵都是杀人如麻胆魄极大之人,但是看到这样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也免不了一时惊骇,脸色难看,不过却不至于狼狈的四下逃窜。
    “该死。”流苏低咒一声,阴沉着一张小脸,眼神明明灭灭几度变幻。
    她知道杀死燕夙修这个混-蛋很难,却没想到简直难如登天,本来她还以为那混-蛋至少会用自己无上的内力去抵挡,然而却根本就没有!
    当子弹就要穿透他的眉心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不想探究这是怎样的感觉,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到底要怎样,才能安全脱身!
    连青蟒都来了,她相信,现在的整个京城街道,不管明处暗处,还是那些犄角旮旯里,恐怕都已经聚集了一群不速之客——
    果不出流苏所料,当青蟒出现后,魅音已经收回了心神,一支金属银箫自他袖中取出,横于唇瓣之上,一曲悠扬的箫声开始在整个街道四散盘旋。
    很快,街道的四面八方,就开始有了巨大的***动!
    流苏站在屋顶的位置角度非常的好,可以由近及远,看到整片错综复杂的街道,而此刻的她已经清楚的看见,不管是街道上,还是街道四周的房屋之上,都有无数的飞禽走兽,或跑或爬或走,由远及近,都在往她的这个方向逼近!
    “百兽群!”流苏瞪大了双眼,双目喷火般怒瞪下方的魅音,“看来你早就设计好了,等着抓我,等着我自投罗网,你这卑鄙无-耻的王八蛋——”
    魅音没有否认,他只是笑笑,笑容那么温柔,“我只想自己流落在外的夫人回家。”
    说着,他朝流苏的方向,伸出了右手,眼里尽是寵溺,语气尽是蛊惑,“倾倾……我们回家吧。”
    “滚!不许你这么叫我,不许!!”流苏一点也没有动容的样子,反倒像被踩到了痛脚的豹子,立刻变得狂躁而暴怒起来,疯了般的朝魅音连开数枪,纵身一跃,跳下了酒楼屋顶,跳到了另一处建筑的房顶之上,就像夜行的黑豹,在每处房顶上跳跃起落,身姿矫健而优美。
    魅音望着她很快就要消失在自己眼里的逃跑背影,没有生气,还是微微的勾着嘴角,寵溺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溺毙在自己的目光里,“真是不乖呢。”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缠绕在身上的青蟒大脑袋,就像对孩子的语气,“青青,我们这就去追她,好不好?”
    这说来也是怪了,青蟒这只大家伙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似地,居然像人一样点了点头,然后缠着他,轰隆一声,又钻进了地底。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真是来得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青蟒就带着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干完全傻眼的众人。
    燕楚看到这,眼神极其的幽怨,心里极其的抱怨。
    搞什么,本来还以为臭皇叔真的是来帮他的,没想到特娘的根本就是纯粹来闹事儿的!
    不但
    tang不把他这个侄儿解救于水火之中,还有一出没一出的闹着,只怕赶明儿他这个燕王所谓的离奇大婚,又要成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燕国所要热议的谈资了!
    虽然大家相看两厌,可也不带这么坑他的吧,好歹也是亲侄儿啊——
    这该走的也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众人在稳了稳心神之后,又继续开始赶路,不过很明显的是,惊魂未定的众人,显然已经兴致不高,但警惕却愈发的高涨起来,唯恐还会出现比刚才的离奇刺杀,和诡异银发男人青蟒蛇,还要惊悚的事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而高度警惕的众人,在遇到后面的一系列伏击和刺杀以后,都能早早的发现,并且游刃有余的解决掉了。
    只得傻不愣登看着的燕楚心里明白,现在这些埋伏的杀手,都是来刺杀他和祁国公主的,为的就是来破坏此次的两国联姻,而最希望两国崩裂的最大受益人,除了大溱和大晋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人选。
    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心里这个苦,特娘的被强行成这个亲就已经够令他窝火的了,没想到还被自己的亲皇叔拿着这个机会摆了自己一道,完全就是把他的这个狗屁婚礼当成了一个瓮,就得就是引流苏入瓮,至于他们俩之间到底是什么恩怨,他现在已经不想去管了,总之他不爽到了极点!
    除此之外也就算了,现在更变成了大溱和大晋公开伏击的公敌,想着法儿的要弄死他——
    特娘的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都要这样整他!
    这惊心动魄的迎亲,终于在长达三个时辰后,安全的抵达了燕王府,才告一段落。
    这一次的迎娶新燕王妃,明显要比前两次要来的体面热闹的多,该来的宾客都来了,不该来的宾客也早就侯在了王府的前厅前院里,可谓宾客满座。
    奇怪的是,这来的人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哪怕就是装的,也挺装的像模像样。
    独独这燕王府里边儿的人,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鬼,一个个不仅兴致不高,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甚至还一个个的板着一张脸,好像今天不是燕王府在迎亲,而是在出殡办丧事一样。
    不过在布置和招待的酒宴上面,燕王府还是拿出了该有的样子来,张灯结彩,四处都挂满了红绸,张贴了喜字儿,酒水饭菜半点也不含糊,都是上好的山珍海味。
    这虽然嘴里吃着山珍美味,却依然堵不住众人窃窃私语的嘴。
    “诶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都二道筵席了,都是晌午的时辰了,迎亲队怎么还没到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路上出了点什么小意外呗!”
    “哼,我看呐,小意外没有,大意外肯定特别多,这恐怕就没哪家办喜事儿娶媳妇,能像燕王娶得这么惊天动地的——”
    “嗯?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混官场的人了,这种明白的势态还需要我老何来点破?这不明摆着嘛,咱大燕和大祁合并联姻,那确实是大喜事儿,可世道往往都是有人欢喜,自然就得有人愁啊!就这大溱和大晋国,能甘心这么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咱们两国连成一线吗?”
    “啧,老何说得对,说得对啊——”
    “啊?那燕王这一路可不就悬了?都到了这时候还没回呢!”
    “行了行了,你们就少操些心吧,咱大燕和大祁又不是吃素的,好歹这也是咱自己的地盘上,能让别国的人给强了去?那我们大燕今后还要不要在四国混了!”
    “就是就是,老何说得对,咱们该吃吃该喝喝,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碰一个——”
    看着沸腾的宾客席,秦管家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厨房再吩咐多做几个菜,就被从人群里蹿过来的花想容,给拉扯到了一边的墙角里。
    老人家腿脚还没好全,被花想容这样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拉着跑,实在是吃力又难受,可老人家并没有抱怨,到了四下无人的墙角以后,来大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就着急的连忙开口问花想容,“怎么样了,玉姑娘找到了没?”
    花想容拿袖子当扇子扇了扇不断冒汗的炭头黑脸,有些奇怪的看着秦管家,“我说叔啊,王爷现在在外头那可是九死一生啊,处处都是埋伏和陷阱,您老怎么不问问王爷怎么样了,反倒先问起玉姑娘这个外人的安危来了?”
    秦管家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花想容的脑门子上,“什
    么外人,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她是自家人!”
    花想容捂住自己的头,有些委屈的撅嘴,“什么嘛,我知道您中意玉姑娘,王爷也很喜欢她,可到底还是没过门儿的,怎么能说是自家人嘛……。”
    “你!”秦管家恨恨的指着花想容,懒得和他再继续争辩,不耐烦的呵斥,“少在跟老子废话连篇,快说,玉姑娘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
    花想容眼珠子一转,微微眯起眼睛,贼笑两声,“除非叔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中意玉姑娘,王爷又为什么这么喜欢她,我就告诉你老人家。”
    秦管家登时气的差点跳起来,举起拐杖就要往花想容身上招呼,不过看到花想容一副英勇就义浑不怕死的样子,他手里的拐棍没有再落下,顿了顿之后,在他叹息一声后,收了回去,“你这小子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疯疯癫癫,没有半点儿的脑子?”
    说着,秦管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花想容一眼,躁动的情绪渐渐收敛起来,目光渐渐悠远的,越过前院的重重围墙,看向了后院的南苑位置,叹息不止,“玉姑娘她不是什么外人,她……她是王妃啊,我们的王妃……。”
    花想容一怔,虽有惊诧,但还没有到完全震惊的地步,怔愣过后,便是释然的晒然一笑,“果然如此……。”
    “混帐东西,还不快说,王妃到底被谁劫走了!”秦管家火爆的怒气又上来了,这回一拐棍直接敲在了花想容的腿弯上。
    花想容躲闪不及,差点没被老爷子这一拐棍给打跪在了地上,虽然略有幽怨,但他还是即刻凑到了秦管家的耳边,说起了有关水玉被人劫走后的来龙去脉。
    说的都是悄悄话,旁人听不见,唯有秦管家字字听的分明,好像消息有些挺长的关系,说了略有好一会儿,花想容才讲完。
    而秦管家听完以后,那脸上一直沉浮的阴霾瞬息就一扫而空,甚至还带了鲜少的笑,眼里有着光,“你说的都是真的?”
    花想容难得正经的点了点头,“我和他们都面对面的亲自谈过话了,自然是真,比珍珠还真啊!”
    “太好了……太好了……。”秦管家喜不自胜,笑逐颜开的把这三个字念了好几遍都嫌不够,最后一转身,笑眯眯的往厨房的方向奔了过去,“现在就去找厨房,给我们的宾客们加菜!”
    花想容望着老爷子兴奋的像个老小孩一样往厨房而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啼笑皆非的落到了老爷子还拿在手里,却并没有再使用的拐棍,连连啧啧称奇,“哎呀,这人一高兴,难道还真能一下子就百病全消了?”
    自说自话,自然没有答案,他似乎也并不需要答案,挑了挑眉以后,然后朝宾客席中走去,伸了伸懒腰,“哎呀呀,今儿可是王爷的大好日子啊,不能不吃饱喝足嘛,哈哈哈——”
    两人谈话后没多久,这众人翘首以盼许久的迎亲队,终于平平安安抵达了燕王府。
    随行的亲卫继续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以备加强燕王府的警戒,锦衣卫则回宫复命,而那些大祁陪嫁过来的银甲骁骑,也一并加入了护卫燕王府安全的行列之中。
    这路上的麻烦虽然解决了,虽然这燕王府早就有过排查,但这并不代表,这燕王府就是最安全的。
    刚一进到燕王府,这燕王那双眼珠子就开始四处的乱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似地,不过,他这小小的举动在外人眼里,还以为他是在看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有些什么人来参加了他的成亲婚宴。
    这倒是让这些心里揣着小九九的各位宾客心里都庆幸的很,庆幸自己幸好今天聪明,来参加了燕王的成亲礼,不然啊,指不定就把这燕王就给得罪了——
    若是放在以前,大家躲闪燕王这个煞星都还来不及,就更甭提还来巴结他了!毕竟来这的,哪个不是王孙公卿,哪个不是文武官员?
    大家都是皇帝部下当差的,就算不想燕王究竟好不好攀交,单从皇帝这一点上,就已经足足够令他们望而远之,退避三舍了——
    唉,可谁要他燕王就是这么好命,现在跟大祁有了这样的一门好姻亲,今后就算是皇上,那也要看在他燕王是大祁的驸马爷份上,也得礼让三分,再不可能使绊子的!
    何况,还是他们这些人?能不趁机好好来巴结巴结咱今非昔比的燕王殿下么?
    这如是想着的众人,那是心动不如行动,赶紧放下碗筷,一一跑上前去给燕王道贺。
    什么恭喜恭
    喜,早生贵子之类的,但凡是好话,都是捡着上前卖弄。
    一时间,燕楚的马车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被这些犹如烦人的苍蝇一样围着的燕楚,现在是完全被挡住了视线,由于脖子不能动,只能靠眼珠子四下寻找,势力所及范围和方向,自然十分有限的很,这下好了,现在仅剩的这点可怜视线也被这群苍蝇给堵住,怎生不令他气的火冒三丈!
    更过分的是,这些苍蝇因为都知道他燕王腿脚不便的关系,所有知道待会儿恐怕燕王是不便给他们一一来敬酒的,所以,一个个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又给他燕王敬起了酒水。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咱们的燕王殿下已经中了药,根本就不能动,别说是喝酒了,连手指和嘴巴动一下都不能。
    本来大家还以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燕王不肯接自己敬过去的酒水喝,只是看着燕王却对大家笑的那么灿烂,又觉得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一时,被搞的一头雾水的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嘈杂的声音很快就有了安静下来的趋势,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一脸懵然的面面相觑。
    燕楚心里想着正巴不得,赶紧让这些苍蝇看清今天这场婚宴就是一场阴谋,一场变相的逼婚!
    “啊哈哈——”人群里,一个一脸漆黑,身穿着燕王府下人衣服的黑小子,忽然拨开了人群,笑嘻嘻的站到了围拢的人群与燕楚马车前的中心圈里,两手一挥,就把前排的好几个人的酒杯捞在了自己的手里,只要能夹住酒杯的指缝,基本都夹满了,“各位各位——大家也都看到了哈,我们家王爷现在呢,正处于舟车劳顿期间,这酒呐,恐怕是没办法喝了,就由咱们这些个手下代为承接各位的好意哈——”
    众人见此,当然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他们敬的酒,燕王主子不喝,却要一个下人去喝,这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吧?
    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占了多数,自然会这样想,觉得燕王就是对他们这些皇帝手底下的狗不买账,自是不会给他们什么面子,这也是明摆着不想和他们攀交什么交情吧!
    想归想,众人都没有发表自己的不满,只是一个个的眼神里,都是有意无意的透露着不快的情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发僵。
    毕竟这种用自己的热脸去倒贴别人冷屁-股的事情就已经很低下头了,现在还被人拒绝被人这样打脸,多少心里都不可能会痛快。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吃瘪的燕楚,现在确实完全同这些人相反,心里那口窝囊气,总算是得以疏解了一些,那瞟向那为自己接酒的黑小子的目光,都变得赞赏起来。
    这一招打脸实在是高明,做的实在是漂亮,不愧是他燕楚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