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是个贴心的,从慕云倾回来时,她便注意到慕云倾的状态,知道她应该快生了,便在同方堂准备了一间屋子,从里到外都收拾的干净妥帖了。
    慕云倾咬牙挪到那间屋子,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她微睁开眼睛,低声交代,“都小声些,不要吵醒王爷。”
    丹药被吸收的过程,人体最好的状态便是静养。
    “你放心吧,我们都知道注意,前侧离得远,听不到的。”唐氏低声安慰她。
    把她扶上床榻之后,又拿了煮好的参汤过来。
    “先把这喝了,你已经两日没吃东西了,哪里还有力气生孩子。”
    她是过来人,知道那股阵痛有多折磨人,也知道这个过程需要花费多少力气。
    将参汤喂下之后,产婆也赶到了,唐氏忙起身,去准备热水之类的必用品。
    不到一刻钟,屋内便传来慕云倾低闷的痛呼声。
    虽然不大,但是那疼痛中的隐忍,却让等在门外的人纷纷揪着心。
    萧嵾和云鬓刚赶回来,刚巧就遇上这一幕。
    听着自己主子的声音,云鬓眼眶通红,没一会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
    这时候,门忽然被打开,产婆满眼焦急的闯出来。
    “夫人力气不够,羊水都流干了,怕是要难产,你们,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什么!”
    云鬓疯狂摇头,“我家主子和小主子都不能出事,保住了,一定都保住了。”
    “王爷呢?王爷去哪儿了?他不管主子了么?”
    云鬓头脑混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四周找寻秦萧寒的身影。
    唐氏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心的拉住她,“王爷身受重伤,这会儿……”也不知道清醒了没有。
    话还未落,两人身后便响起秦萧寒低沉的声音。
    “保大人。”
    他脚步有些虚浮,因为还未恢复,双唇苍白一片,与猩红的眸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禁震的众人浑身僵硬。
    产婆怔愣的看了他一眼,磕巴道:“知……知道了。”
    她推开门还未进去,就见守在里面的产婆急匆匆跑出来,有些为难的开口,“里面那位夫人说,要保孩子。”
    秦萧寒神色一凛,抬脚便要进去。
    产婆下意识拦在门口,“女子生产的地方晦气,男人最好……”
    接收到秦萧寒冰冷刺骨的眼神后,产婆的话像根鱼刺一般卡在喉咙里。
    “您,您先进。”产婆忙侧身,给秦萧寒让出可以通过的位置。
    见他进去了,产婆才感觉周身那股摄人的气势消失,微松了口气。
    “王妃怎么这么傻,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若是她出了事……”
    云鬓忍不住哽咽,后面的话也淹没在喉咙的酸涩处。
    唐氏揽着她,双唇紧抿,虽然一样心疼慕云倾,却说不出和云鬓相同的话。
    她也是个母亲,她懂得慕云倾的心思,尤其是感受过孩子在腹中的各种动作后,感受过生命的神奇后,谁能忍心将他们扼杀。
    “放心吧,云倾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比之这边,屋内的气氛越发紧迫。
    疼痛之下,慕云倾视线模糊,最后的意识全然都放在腹中的孩子身上。
    她以为重活一世,她会比以往更珍惜这条命,可如今与这个孩子比起来,她觉得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纵使痛到虚脱,她也要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
    她仰躺着,两眼空洞的望着床帐,咬牙道:“如果,再生不出来,就直接将我的肚子剖开。”
    “住口。”秦萧寒忽然出现掩住她的唇,冰冷的手似乎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他双眸幽深,虽然极力压制,眸底深处也仍旧涌动着恐惧。
    “秦萧寒。”慕云倾怔怔的望着他。
    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推开他的手,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极尽灿烂的笑。
    “还能再看你一眼,真好。”
    “如果……如果我还能有下辈子,我再去,再去找你好不好?”慕云倾眼眸湿润。
    她这辈子怎么那么傻,竟然一直躲着他。
    “我……”
    “住口。”秦萧寒眼眸瞬间阴暗一片,声音沙哑又压抑不堪。
    “你若离开,本王,会疯。”
    会疯吧!慕云倾甚至想到了那个画面,可是怎么办,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我也想陪着孩子,陪着你,可是,真的,真的没力气了。”
    秦萧寒神色暗暗的,忽然垂头,凑到她耳边,动了动唇。
    他说:“听说,丹药还未消融之前,会一直停留在血液里?”
    什么,意思?
    慕云倾瞳孔瞬间放大,再反应过来,她口中已经蔓延了浓重的血腥味。
    秦萧寒割破了手腕,将仍旧含着丹药的血喂给她。
    “不要。”慕云倾疯狂的躲开,可她如今的力气,哪能抵得过秦萧寒。
    直到她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好,秦萧寒也收手。
    “乖乖听话,本王等你出来。”
    临走前,他冷厉的眼神划过两个产婆,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夜凉露重,从秦萧寒出来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紧张的屏住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再次传来慕云倾压抑的痛呼声,也引的众人眼中升起希望。
    天空泛出鱼肚白时,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在院中回荡开来,与黎明一般带着希望。
    众人僵硬的身体同时怔松。
    “没事了,王妃没事了。”云鬓喜极而泣,整个人虚脱的靠在唐氏身侧。
    唐氏也满眼欣慰。
    听到那声啼哭之后,慕云倾心安了,整个人也陷入黑暗之中,她的世界仿佛被黑洞覆盖了,不断的将她扯入其中,也让她越陷越深。
    再次睁开眼,慕云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有刺眼的阳光在提醒她,她还活着。
    她身侧站着一个满眼疲累的男人,怀中的襁褓微微动着。
    那是他们的孩子。
    慕云倾动了动干涩的唇,低问:“桃子,是女儿吗?”
    秦萧寒回神,满眼都是她,微微将襁褓放低。
    里面的孩子并非像其他人家刚出生的孩子那般皱巴巴的,反而白嫩细腻,小嘴微微嘟着,惹人怜爱的很。
    “是个小世子。”秦萧寒道。
    “哦。”慕云倾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被小孩儿的啼哭声掩盖了。
    秦萧寒第一次摆弄这么小的孩子,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看着战场上曾经的杀神,如今抱着一个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慕云倾忍不住低低一笑,满眼幸福。
    真好,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驱逐了困难,闯过了难关,自此之后,她与这个男人可以过上平凡又平静的生活。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对,算上啼哭的这个小家伙,应该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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