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吟坐在窗下赏雪,满园的木兰花顿时融入雪白的世界之中,寒风吹过,竟不知道吹进窗子的是雪花还是木兰花瓣。清冽夹杂着暗香,让这个少有的明月映雪的夜晚,变得奇妙无比。
    “清酒夹风雪,江湖路茫茫。”说罢,陌上桑仰头喝下烈酒,消瘦的身姿在月色下异常清冷。他的身上,有种江湖儿女的洒脱和惆怅。
    羡吟微微一笑,看着坐在对面屋顶的他,“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才华,吟诗弄月,附庸风雅。我还以为你只是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浪荡子呢!”
    陌上桑不屑的冷哼一声,“像我这种真正有才华的人才不会装作一本正经的,只有那些半吊子才会整日用外表来蒙骗人。我若是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得到那么多名媛的倾心?”
    说的也对,这一点羡吟倒是怎么给忘了呢?能在江湖混迹多年,若非有些真才实学早就死在别人手上了。
    “那在你经历的那么多女人当中,有没有一个让你最难忘的呢?”羡吟好奇的看着他,“就没有一个女人是你想一生相伴的?”
    陌上桑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女子多肤浅,若是见到我第一面就心生欢喜,那必然是因为我的容貌,若是赋尽高唐三生石上,那必然是因为我的才华。可一旦我有一天老了,倦了,脑子不再灵敏,心思不再巧妙,那她们可还会喜欢我?当我年华逝去,风华不再,可还会不离不弃,相守白头?我不敢相信……”
    羡吟轻叹,“那……暮云开呢?”羡吟想了想,终究还是问了出口。自打那日七夕之夜,她便看得出暮云开对他的执念。从来飒爽英姿的暮云开竟然面对他的时候,会有羞涩脸红,除了爱,恐怕没有更好的解释。
    如今暮云开已经被提选为远嫁的人选,从此以后远隔天涯,他到底是不是有所眷恋?
    陌上桑陷入了沉思之中,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日七夕的画面。她追着自己到了密林深处,断崖落花伴随着浩淼的星空,极美!
    她说她从未见过,自己莫名感到一丝快慰。那夜,他吻了她,这本不算什么,他本就是万花丛中过。可这一次,似乎明明之中就预示着摆脱不掉的纠缠。
    “她是她,我是我,浪子和千金,没有以后!”陌上桑提起手中的酒坛子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扔下来。
    “三妹就是这样待客的吗?”正巧走到门口的郁青衫还未来得及抬头,一脸笑意的向上看去,却赫然愣住了。“你?”
    羡吟微皱眉头,“他是我的朋友。”
    青衫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为何自己转瞬之间似乎就模糊了对他的印象?一般人或许察觉不到这一点,但是对于多年来体察细微的自己来说,不可缺漏的注意到了这一点。
    陌上桑尴尬一笑,“在下见过郁公子,刚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青衫抬手作揖,“公子好雅兴,雪夜明月、饮酒赋诗,果真是极美。不过这样风雅的夜晚若是少了舞剑,岂不是可惜?”青衫的手缓缓展开,地上的落花无风自起。
    羡吟飞身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他是我的朋友。”
    “他也是我的敌人!”青衫目光犀利,“别以为我不知道,千面人不识,万家闺阁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败类——陌、上、桑!”
    说罢,青衫飞身跃上屋顶一掌击向陌上桑的胸口,陌上桑脚下轻点便向后飞去。两个人你来我往毫不想让,陌上桑连连闪躲,青衫不依不饶。
    羡吟眉头紧锁,飞身上前挡在陌上桑身边,“够了,他若是想要逃走,你追都追不上。不妨大家停手,恩恩怨怨好说个清楚。”
    青衫已经气红了眼,胸前一起一伏,“说清楚?只怕是说不清楚。名满江湖的采花大盗,你觉得他还能做什么亏心事?你自己问他,亏得你还把他当朋友,你可真说的出口。”
    羡吟顿时愣在原地,青衫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即便是自己入长门宫时事先与落梨花用计夺走他的天地四书,他也不曾和自己提起。羡吟猛然回头看向陌上桑,上下大量一番,“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抢了他女人不成?”
    陌上桑一脸苦笑,“我可是第一次见他,他女人是谁我怎么知道?”
    “你风流天下,告诉你哪个女人你也未必想的起来。”羡吟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青衫,“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今日在我的地方上,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也请暂且放到一旁。我请你来也是有要事相商,事情轻重你自己掂量。”
    “有要事相商为何不请我来呢?”一道绯红的身影从白雪中如火焰一般涌出,一脸阴柔的笑意在夜色下平添了几分妖娆。落在屋顶的那一刻,院子里的花和背后的月色,全都失去了芳华。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郁青衫上前一把抓住落梨花的衣襟,四目相对,犹如火花。
    落梨花眯起眼睛笑的狡黠,“郁公子如此盛情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郁丫头,没想到你叫了这么多人迎接我呀!”
    郁羡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今日趁着你们都在场,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管你们来自何方,也不管你们背景如何,你们为谁服务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谁也改变不了人自私为己的本性,我给你们想要的,你们也要给我想要的。如今天下将要分崩离析,形势也是越来越紧张,如果不给自己找一棵大树或者留一条后路,只怕都不会太好过。我郁羡吟虽然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也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但是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必然会想尽办法。”
    陌上桑洒脱一笑,“原来是结盟,倒是有点意思。”
    “郁丫头,你可是说我要什么你给什么?那若是我要你呢?”落梨花嫣然一笑。
    “少废话!”郁青衫白了一眼,目光深邃,“三妹,郁家的事情不是你能参与的,你也不该混进这场争斗里。一旦泥足深陷,悔不当初。”
    羡吟淡笑着点了点头,“我既然伸得出这个手,就一定接的住。”
    落梨花掩面轻笑,脸颊红润妖娆,“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又想给我们什么?”
    羡吟冷哼一声,舒展双袖飞身而下站在花树之后,“我要越平远登上太子之位!”
    郁青衫顿时皱紧眉头,诧异的看着她的背影,“你说什么?”
    “一旦越平远登上太子之位,你们对我所说过的愿望,我都会帮你们实现。”雪饮阁的门口,羡吟侧首,“你们应该知道我将来的身份,凭我的手段和计谋,不管你们帮我与否,我都必然可以达到。”说罢,羡吟转身进了屋子,三人在屋顶各站一角,在风雪中失神……
    郁青衫回到房间,黑暗之中有一道人影坐在桌前,青衫刚要动手,那人却一挥袖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映出俊朗而严肃的脸颊。
    “大哥?”
    “这么晚回来,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和大哥说的吗?”郁文阶目光犀利,似乎可以看穿他一样。
    郁青衫释然一笑,紧绷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大哥这么说可就让我为难了,我对女人有的是话说,可是对大哥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这寂寂深夜。”
    郁文阶猛然站起身,“我说的不是这些,你少和我打马虎眼。你和郁羡吟的那点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计划什么?你们都有事瞒着我。”
    说到最后,竟然带着几分哽咽和沧桑。青衫的手不禁颤抖几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
    “抚琴和独孤少主有事隐瞒,你和羡吟有事隐瞒,令仪和红袖也有事隐瞒,这个家里,已经没有表面上可以看清的人了。青衫,我们是亲兄弟,难道郁家的未来不应该由我们兄弟来主宰吗?为何偏偏都要分裂呢?”郁文阶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哥别多想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从含烟远嫁的那一刻,就已经抹不掉了。不管是羡吟还是令仪,她们都不可避免的卷入了这场是是非非之中,至于父亲,至于郁家,都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青衫目光阴沉的看不出情绪,转而轻松一笑,“你不是马上就要成婚了吗?在这之前还是应该好好想想以后的生活吧?家里可是要多个女人了。”
    郁文阶身子一僵,脸上有丝可疑的红晕,“儿女情长也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倒是郁家的盛衰才是长久积淀。”他握住青衫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羡吟年纪还小,又总是心思早慧,为人犀利,所以她所做出的决定往往都是偏激的。青衫,为了郁家你一定要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其实他什么都听见了,刚刚在雪饮阁的对话郁文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青衫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好在羡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话,否则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在郁家的利益和兴衰面前,不管是谁,郁文阶都不会手软。
    青衫抬起头淡笑,“羡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成熟,对于郁家虽然有恨,但是她知道该做什么,只有郁家才能给她倚靠。她的身份不同往日,所以培植郁家的力量是在所难免的。她要辅佐七殿下荣登大位!”
    郁文阶皱起眉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目光,若是别人或许还可信,可若是羡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