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色的拖地百水裙,裙摆之上是用银线绣着的朵朵盛开芙蕖。外罩着碧色的轻纱衫,腰上系着同色带子,显得窈窕尊贵。整套衣裙层叠繁复,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复杂,反而犹如碧波含雪,交相辉映。
    羡吟缓缓一笑,清丽的容颜与院子离飘落的木兰花融为一体。她今日显然是用心打扮过的,平日里只随意挽起的头发今天也格外典雅。
    郁文阶不由一愣,连忙转过身干咳了两声,“既然准备好了,就赶紧出发吧!”
    “今日还真是难得,竟然劳烦大哥来接我。”羡吟从来不忘自己和郁文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更不与他亲近。想来若非因为与苏流烟的约定,他也不会来吧?
    羡吟走到郁文阶身边浅笑,“难道你真的对流烟姐姐心怀情意?”
    “你胡说什么?小孩子不要乱说。”郁文阶别开目光,表情严肃的说道,“当初在宫中答应了你和苏大小姐今日去放河灯,就一定要去的。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这是做人的本分!”
    天色已近夜幕,落日余辉洒在街道两旁,街边叫卖的小贩还热闹的准备着晚上的活计。羡吟站在河边看着这繁华热闹的场景,独身一人成了一道风景。
    整个京都看起来异常安乐,羡吟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来,“这样的时光不知道还有几时能看到。”
    “你若是想看,自然天天都能看到!”
    羡吟惊讶的回身,便看到了金阳垂柳之下的越少千,他一身白衣被晚霞余辉镀上瑰丽的颜色,显得温和美好。羡吟眼底有一瞬间的惊艳之色,脸上不知是晚霞的光彩,还是娇羞的红晕。
    越少千温文尔雅,“你若是想看这太平盛世的和乐景象,自然天天都能看到。成陵一定会记住今天这个傍晚的你!”
    “为什么?”羡吟疑惑的看着他。
    “因为你今天的愿望决定了他们今后生活的数十年安乐。”越少千目光灼灼,和平日的冷漠不同,带着热烈的味道,“我说过,天下无我,便无人敢称王。在我的国度里一定会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羡吟,你、可想看到那一天?”
    羡吟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泛起层层浪花,“我想那一天不会太远。”
    两人并肩在河边看着落日余辉洒在水上,清风吹过摇碎了一池星光。他们都没说话,但气氛却比从前更好。羡吟转头看他,心里有种温润的美好,这画面安然而淡雅,如流水一般的幸福。
    越少千转头,“你看着我干什么?太阳落山了,难道你还要站在这里?”
    “不在这,去哪?”羡吟打趣道,“郁文阶去接流烟姐姐了,要我在此等候,难道你也要去接流烟姐姐不成?”
    “苏大小姐的驾,还是留给别人接吧,我在这里吹风便好。”
    羡吟顿时笑了起来,“你对女人似乎很抵触,流烟姐姐这样的美人虽然不妖娆妩媚,但却贤良淑德。我也未曾见你对其它美貌女子有过什么特别之处,你当真不喜欢女人?”
    越少千无奈,“那难道我会喜欢男人吗?”
    “你这样的风姿若是喜欢男人,岂不是让全天下的女人都要暗自落泪?”
    “这全天下之中可包括你吗?”越少千的目光缠绵而热烈,像是星星之火落入草原,燃烧了一整片的暧昧。羡吟不由一怔,脸颊酡红的看着他有些迷惘之色。
    越少千凑近她些许,“这全天下暗自垂泪的女人之中,可包括你郁羡吟?”
    羡吟垂下头,根本不敢去看越少千的眼睛,今日他怎么这般……
    越少千修长的手折下一条柳枝,“若是为了我暗自垂泪的所有女人之中包括你,那我便在犹如弱水三千的女子之中只取你一瓢。若是在这其中不包括你,那我便放进天下之水,让你一生不再有落泪的机会!”
    羡吟顿时心跳如雷,这样缠绵而暧昧的话,已经让她全然忘却了自己在哪,身处何地。她紧张的瑟瑟发抖,抬起眼帘看到的是越少千那双落满了星辰的湖泊般的双眸,灿烂而温柔。
    或许现在的羡吟还不能够明白此刻对于她一生的意义,知道多年以后再想起,她已然忘记了前尘,忘记了容貌,包括他的诸多事情。但是她依旧能依稀的想起他的这双眼睛,正是那浓情而灿烂的目光,成就了她这一生翻手为云复手雨的命运。
    有时候,人在羡慕神的高高在上,神在羡慕人的地老天荒……
    “我不知道这一可能否地老天荒!”羡吟的目光晶莹似有水色,她落寞的转过身却被越少千拉住衣袖。
    越少千勾起嘴角,把柳枝塞进羡吟的手中,羡吟一愣,不解的看着笑意吟吟的他。
    “有时候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地老天荒不长,这河流沧海桑田十个来回,想必也便到头了。而我,今日只想永恒铭记。”越少千拉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收了我的柳枝,按照京都的风俗,你已经答应我做你的情郎!”
    羡吟顿时脸红心跳,“什么情郎啊?胡说!”
    她感觉今天像是一场梦,根本不知道从何缘起,跌跌撞撞的就到了现在。冷漠如千年冰山不化的越少千,竟然笑的这么温柔灿烂,而且还要做自己的情郎?她觉得一切都疯了……
    “羡吟!”苏流烟笑着被郁文阶扶下马车走过来,身后的郁文阶却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你们来的可真早,天刚刚暗下来,一会儿人多了,才能放灯。我已经在对面的茶楼里定下了位置,我们一起过去吃些茶点吧!”苏流烟并没有对越少千的存在而惊讶,似乎是早就知道一般。但羡吟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因为她知道苏流烟瞟了眼她手中的柳枝,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而郁文阶却免不了繁文缛节,硬是要给越少千拱手一礼,才算罢了!
    四人来到茶楼的雅间,窗外正好可以看到河岸的风光。苏流烟心情大好,本想提及那日木槿花林中约定的事情,却看了越少千一眼,没有说出口。
    “今日的茶点之后,我特意准备了一桌酒席,菜肴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别有一番风味,你们可以仔细尝尝!”苏流烟笑看着众人,手中的茶盏不慌不忙的打开盖子,顿时茶香满室。
    就连平日极为喜爱远山黛的越少千也不由惊艳了一把,“这是什么茶?竟然有如此甘醇的清香,比起远山黛的雪水清冽,倒是更多了几分悠然恬淡的味道。”
    说罢,越少千也打开自己面前的茶盏,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青罗刹。”
    “九殿下好眼里!”
    “可是青罗刹入口苦涩,气味也带着苦,根本谈不上甘醇的清香,还曾一度让人闻之忧伤。”郁文阶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苏流烟,“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流烟笑着拎起茶壶,给郁文阶填满了茶,“这煮茶讲究的地方多了,尤其是这水。我用的水乃是边疆苦寒之地松针上的雪水,又加了花瓣等物,所以才会有苦中带甜的口感和清香。”
    众人不由笑着点头,羡吟却机灵的问道,“边疆苦寒之地的雪水已经是难得,还有水有闲心去那么冷的地方收集松针上的雪水?流烟姐姐是在哪得到这珍贵之水?”
    大家自然知道苏流烟是肯定没去过边疆的,别说是她整个苏家是世代官宦,除非有子孙在外游历者,可也未曾听说过……
    苏流烟垂眸一笑,“你还不出来?”
    羡吟不由皱起眉头,少见她这副笑容灿烂的模样。只见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身青衣翩翩的郁青衫笑意盎然的走进来。
    “九殿下,有礼了!”郁青衫又看向郁文阶,“大哥、苏大小姐,三妹!”
    “原来是青衫,进来坐吧。”越少千也不拘束,直接让他坐了。羡吟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似乎就是郁青衫和他在一起,难怪会这么熟悉。可是郁文阶……似乎并不是越少千这一阵营的人,他更倾向于太子越墨维。
    越少千笑看着坐下来的郁青衫,“你怎么会和苏大小姐相约在此?那松针雪水也是你送给她的?”
    郁文阶的脸色一冷,坐在一旁径自饮茶。郁青衫笑着摇了摇头,“都是巧合而已,我只不过是找三妹有些事情,谁成想却遇到了苏大小姐,早前在宫中相遇知道苏大小姐爱风雅,所以就把那坛子雪水借花献佛了。”
    “借花献佛?”苏流烟疑惑中带着几分尴尬,“难道那雪水不是你收集的?”
    郁青衫无奈的撇了撇嘴,“若说整个京都也只有九殿下是这样风雅的人,我一个不恭世事的人,怎么会在乎入口之物?苏大小姐若是要感谢还要感谢九殿下才是,否则今日这难得一品的青罗刹就没影喽!”
    苏流烟神色有些落寞的低垂下头,“那臣女就多些九殿下了。”
    “无妨,若是青衫没有给你,今日我如何能品尝到如此珍贵的青罗刹呢?”越少千转而满目含情的看着羡吟,“你觉得可好?”
    “啊?”羡吟顿时愣在原地,他说的好,是指送了苏流烟松针雪水,还是这青罗刹?
    众人目光复杂的看着两个人,羡吟脸红及耳,不知所措的看向郁青衫,“你找我什么事?”
    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敢打岔越少千,是不是胆子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