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到了腊月十八,不但麦苗儿着急上火,忙前忙后的不知道要干什么,麦姜氏更急。毕竟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成亲了,也是自己最小的孩子。因为一直姿态甚高,其实也有一定的内疚成分在里面,加上心里也嫉妒麦苗儿麦穗儿日子越过越好,自己那不争气的二女儿又寄住在那里,多少年前将年迈的婆婆扔给姐妹两置之不理,所以不再找茬之后,一般几乎不理会麦苗儿麦穗儿姐妹两
    儿子要成亲了,她才抹脸面硬着头皮进了隔壁焕然一新的大门。
    却发现以前破旧的泥坯房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青砖瓦房,紫红色的门,暗格的窗户,院子里的坑坑洼洼都已填的平平整整。两旁还有两排厢房,也是砖瓦结构,厨房就在一边的厢房内。
    正在厨房忙碌的麦穗儿麦苗儿见她进来,犹豫片刻出来请她进了新房。
    新房是两间通房,家具都是新做的,桌椅柜子箱子,全都刷了暗红色油漆,显得很喜庆。
    一张大土炕上铺着暂新的被褥,炕上放着为新郎新娘做的衣服鞋袜,地上则是一些瓦罐瓷盆之类的常用品,还有一些胭脂水粉。
    准备的东西很全,比她为二儿子麦成坤成亲好了不止好几倍,被褥全都是新棉花,被面也是缎面,枕头是麦苗儿精心绣出来的鸳鸯戏水,很逼真。
    麦苗儿跟在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婶娘,您看看还缺点什么?我也没办过。”
    麦姜氏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想了想也没什么缺的。
    便说:“看起来差不多了。那边怎么样?”
    麦宝儿定亲她没来参加,不是她不想来,是手里没钱,儿子成亲怎么也得表示一点。可是这几年没什么收入。地里的那点收成撑不到春天,见她本没来,麦宝儿生气。麦苗儿也不高兴。所以商量婚事定婚期也没人告诉她。
    麦苗儿小声说:“那边都说好了,存香是个本分的女子。但是她爹娘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以前她的爹娘是有个要求的,想要宝儿入赘。”
    麦姜氏吓了一跳,尖利的嗓门喊了起来:“入赘?那怎么行。宝儿本来就是过继个给你们二门的。现在又要入赘?”
    好久没听到如此惊悚吓人的声音,麦苗儿吓得好半天才接着说:“现在不用了。穗儿去给她爹娘说了,说我们家也只有一个儿子,入赘是绝对不可能的。”
    麦姜氏一双三角眼瞪得老大:“那怎么说成的?”
    麦苗儿怯生生的看着麦姜氏:“是那存香一心看上咱家宝儿,穗儿也看存香是个本分女子。便说以后可以让第二个男孩随存香姓。可以让她爹娘养育。她爹娘这才答应的。”
    麦苗儿对麦姜氏有着天然的恐惧感,虽然现在不用怕她,她却是不由自己的害怕。
    这让麦姜氏多少有点得意。
    第二个男孩子姓他娘的姓,这倒是可以接受的。
    便扬起眉头问:“那么给了人家多少彩礼,多少离娘钱。还有梳头钱。他们要陪家多少?”
    麦苗儿乖乖的答:“彩礼钱是十两,离娘钱二两,梳头钱六钱。他们赔多少,也没说,多少都行,反正存香家就她一个。以后还不都是她的。”
    麦姜氏听事儿办的差不多,彩礼钱十两银子,有点多。但是人家存香是城里的女子。
    “不过,娘家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是个好事儿。以后宝儿的负担就重了。”
    她摇着小声说完转身走了出来,看院墙都抹上了一层光滑的新泥坯,顺着墙走去后面。
    见以前空着的地方盖起了几间瓦房,后面的鸡舍猪圈牲口棚也改头换面,紧紧凑凑的。
    整个院落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破落,像个殷实人家。
    她心里踏实来,这就是自己小儿子以后的家。想想儿子过继过来,确实比在自己家好很多。多少有点安慰。
    她低头走出院子,麦苗儿还在后面喋喋不休的。她生怕麦姜氏哪里不满意,到时候发难,毕竟人家是亲娘也是长辈。
    准备的这么周全,麦姜氏哪里还有脸面再挑事儿,低头一路急走出了院子。
    寒冬腊月,寒风习习,出了后院来到庭院,刚刚睡醒午觉的喜郎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碰上她的一双深陷的三角眼,吓得很快的跑进厨房,躲在麦穗儿身边。
    随后从她身后探出小脑袋,指着麦姜氏说:“娘,格格巫。”
    声音中带着恐惧。
    格格巫是麦穗儿每天晚上给喜郎讲故事中一成不变的女巫婆。因为为喜郎太小,她便将童话中所有的女巫婆全都起名格格巫。
    她为喜郎描述的格格巫便是倒三角眼,眼睛发红,鼻子尖峭,嘴唇轻薄,活脱脱的麦姜氏夸张版。
    麦姜氏平时不太理会麦穗儿,也没招惹过喜郎,孩子对她有种自然的抵触。
    麦穗儿有点尴尬的陪着笑脸,小声对喜郎说:“喜郎,不可瞎说,要叫大外婆。”
    喜郎一眼不眨的很恐惧的盯着麦姜氏的脸庞,很坚定的说:“格格巫。”
    麦穗儿只好将他的头压去,让他彻底的藏在自己身后,对第一次回过头来准备逗逗喜郎的麦姜氏说:“婶娘,这孩子怕生。您不在看会儿?看看我们还忘了什么?”
    麦姜氏微微扬了扬眉毛,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穗儿啊,暂时没什么了,婶娘年纪大了,回去再好好想想。”
    说完带着难堪的笑脸还想逗逗喜郎,却见喜郎从麦穗儿身后拿起一截柴禾,丢了过来,嘴里骂道:“打死格格巫!。”
    柴禾就落在门槛外,她尴尬的说了声:“这孩子,敢打你外婆了。”
    说完看麦穗儿虎着一张比她还尴尬的脸,轻轻呵斥着喜郎,还拍了拍他的屁股。小声骂他:“喜郎,不许再说。她是你大外婆,是你青儿姨的娘亲。”
    喜郎很倔强的依然对着麦姜氏摆出一副我不怕你的姿势,一点也不听麦穗儿的解释,手里拿着一截柴禾棍,随时准备扔过来。
    在他幼小的心里,已经很固执的将麦姜氏和娘故事里的格格巫划上了等号。
    麦穗儿虎着脸抢走喜郎手里的柴禾,抬起头来对麦姜氏陪着笑脸说:“婶娘,孩子不懂事儿,瞎说,您别介意。”
    麦苗儿也在一旁说:“婶娘,喜郎这孩子就爱瞎说,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喜郎嘴里的格格巫是什么东西,却听出来是指什么可怕的人。心里有点虚,平时只要喜郎不听话,她便会那麦姜氏吓唬他,告诉他:再不听话,隔壁的大外婆就会过来,她可是会吃人的。
    喜郎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睛,躲在麦穗儿身后,不时的探出头来,对着厨房门外的麦姜氏瞪眼。
    麦姜氏心里很不高兴,她当然不知道喜郎嘴里的格格巫是什么,但是知道自己一定还是被两个侄女当了反教材,却不能说出来,儿子要成亲了,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再说了和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计较也会被人笑话的。
    她阴沉着脸说了声:“孩子知道什么,还不都是大人教的。”
    说完气呼呼的走出院子,寒风顿时吹面而来,她打了个寒颤,心里实在是憋屈。儿子要成亲了,她这个当娘的却不敢多说话不敢发表任何意见。更不敢以亲娘的身份替他做主把关,甚至至今也没见过儿媳妇。
    这都是该死的死鬼男人麦嘉慈害的,如果他在,自己就不会这么被动。
    她走到自己大门前,却没踏进去,而是绕到了一个麦垛旁,仰面靠在上面,老泪纵横。
    无声的哭了一会儿,仰天质问一句:“麦嘉慈,你个没良心的,死不了的,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这么大的一家子留给我,你他妈的死哪儿去了?儿子要成亲了,老娘一个铜子儿也拿不出来,老天啊,活不成了!”
    自己躲在麦垛后面哭了一会儿骂了一会儿,感觉心里舒坦了一些,才长叹一口气,擦跟眼泪,准备进去做饭。
    直起身子,却隐隐听到麦垛另一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里一慌,一向强悍的自己被人发现声嘶底里的样子,实在太丢人了,她忙蹑手蹑脚的转过去看。
    却看见自己的两个女儿麦花儿麦青儿鬼鬼祟祟归鬼头鬼脑的也在偷偷地探过头来。
    原来是这两个冤家对头,还好不是儿媳妇魏小姐和她那个缺心眼的丫鬟。
    面对自己女儿也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她猛地转过去,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冲着两个女儿喊骂道:“好啊,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你亲弟弟成亲,不去帮忙,躲在这儿看老娘的笑话。你说老娘怎么这么倒霉生了你们这么两个女儿。人家生了女儿都享女儿的福得女儿的济,我生了女儿就成了冤家对头,一个嫁不出去一个被休了回来,你们两个怎么不去死!死了我也好清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