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晚上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不管是豪门大户还是小户人家,家家户户大门上都挂起红灯笼,贴上对联门神。红院盛家也算数得上的大户人家,更是早早挂起了一对大大的红灯笼,不是一般农家那种纸糊的,而是上好的红绸子做的,里面点着足足可以燃烧一个晚上的特殊的蜡烛。也贴上了气派的对联,还有威武的门神。
    麦穗儿从娘家回来,盛管家早早的关好大门,又将很多只大大的崭新的小一点的红灯笼,从大门内的庭院到穿堂一直挂到了韩冬羽的义园。
    麦穗儿带着喜郎直接进了厨房,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她的亲自厨,做出一大桌子的菜,作为年夜饭,还有祭祖的。
    庄妈已经在厨房里转悠,却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毕竟除夕夜要做一桌子的菜,还有用来祭祖的。她怕自己手艺不精。见麦穗儿及时回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跟前跟后的打着手。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她对于厨房的恐惧早已消失贻尽,还学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便饭,虽然味道卖相远远不及麦穗儿做的,却也没让家里的人饿肚子。
    她一边帮着摘菜,洗菜,剥蒜剥葱,一边没完没了的说着凤。前几天盛管家的到麦穗儿的许可,将许诺麦长青家的银两衣服送了过去,还多给了一点,麦家人从老到小全都感激不尽,凤在家里的地位显著的提高。
    这是她这些年最高兴的事儿,盛夫人家教甚严,平时也不敢跟盛管家多说话,只能对麦穗儿唠叨唠叨。
    她说的满脸开花儿,麦穗儿及时的附和几声,很耐心。
    厨房里今晚点着两盏油灯,灯火辉煌的,喜郎对从麦家带回来的一根奇怪的猴子形状的小树根很感兴趣,蹲在厨房地上仔细的研究着,还很认真的的拿着抹布涂抹着,说是这只猴子太脏了,给它擦干净。
    孩子的眼睛是奇妙的,发现的东西也还是大人不能理解的。麦穗儿便不去管他,让他自己玩儿,这段树根像猴子,颜色形态都像,只要稍微加工一,便是根雕艺术。当然是她自己先看出来的,然后才告诉了喜郎,喜郎当然没看见过猴子。但是他有看过麦穗儿的画册,对里面的小猴子有点印象。便越看越像娘画册里的。
    喜郎不来打扰,庄妈麦穗儿两人便专心围着锅台案板,不停的说话,干活便觉得很快。天彻底的黑了来时,已经备好了一大桌子的菜肴,八盘凉的八盘热的。
    庄妈睁大眼睛很崇拜的看着麦穗儿,连连夸道:“少夫人真是巧手,老奴也算是有见识的人,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就是那王侯将相家的御厨也的费点心思时间,我们少夫人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
    麦穗儿毫不谦虚地说:“小意思了,还有很多没顾得上做呢,做了我们也吃不了。”
    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就凭前世吃过的,也得凑个二三十道。
    庄妈却更加的钦佩,端起盘子,边走边夸个没完没了。
    这一桌子的菜没个重样,还在冬天,如果夏天就更多了。
    两人都端着很大的木盘,一次可以装六盘,盛管家赶回来刚好端上了第三只盘子。
    三个人将盘子端了进去,喜郎磕磕绊绊的抱着小根雕走在麦穗儿腿边,一进门就将手里的小树根放在地上,自己坐了上去。刚好是他的小凳子,坐的那一片却是猴子的头顶。
    麦穗儿和庄妈相视一笑,麦穗儿轻轻地踢了踢小树根,将喜郎往一边挪了挪。
    姝草已经将饭桌椅子都摆好了,盛夫人穿着华丽的衣服坐在方桌旁喝着茶水和穆丹丹说话,见她们进来,眼睛第一时间寻找宝贝孙子。
    见喜郎一个人乖乖的坐着,不像平时那般的爬高蹬底,喜得眉开眼笑,放茶盅,慢慢的走去弯腰看着他,柔声细语地说:“喜郎,奶奶的乖孙子,先跟奶奶去祭祖。”
    喜郎听说笨拙而可爱的站起身子,将小树根抱在怀里,走到正在摆放菜肴的麦穗儿腿边,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襟,仰起小脸说:“娘,跟奶奶去……。”
    他不会说祭祖两个字,麦穗儿便用童声说:“喜郎,祭祖是男子汉做的事儿,娘是个女子,不能去的。”
    喜郎便嘟起了嘴:“娘乱说,奶奶也是女子,奶奶去。”
    麦穗儿便很耐心的解释:“奶奶是女子中的长辈,她是你爹的娘,你爹不在,奶奶便可去。如果你爹回来了,就有你爹带着你去。”
    喜郎哪里听得懂这么长一串,固执的撅起嘴,一只手抱着小树根,一只手腾出来抱着麦穗儿的腿。
    麦穗儿摆好了菜,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继续说:“喜郎,你不是答应娘要听话的么。乖乖跟奶奶去祭祖。晚上娘给你讲好听的故事。”
    喜郎可爱的眼珠至骨碌碌转了几圈,热乎乎的小嘴唇凑近麦穗儿耳朵小声说:“喜郎要听葫芦娃的故事。”
    麦穗儿忙说:“只要喜郎听话,乖乖跟奶奶去,娘就给你讲。”
    喜郎这才勉强答应,却说:“那娘的跟着,就在门口等。”
    麦穗儿无奈的看着盛夫人,这已是喜郎最低的条件了。盛夫人佯装气呼呼的瞪着喜郎,骂了句:“喂不熟的小白眼狼,眼睛里就认识你那个娘。”
    本来她想说村姑娘,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喜郎人小却能听懂奶奶的话,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却很坚定的转过头去,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麦穗儿的脖子,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他的树根。
    盛管家盛夫人在前,麦穗儿抱着喜郎跟在后面,来到了专门供奉祖宗牌位的从来关着门的门外。
    盛夫人停住脚步对麦穗儿说:“媳妇儿,按理说你也算是我们盛家的人了,但是祖上订了规矩,祭祖的是男子,除非男子不在了,像婆婆一样。”
    麦穗儿很理解的说:“娘带着喜郎去吧,媳妇儿在外面等着。”
    又转身哄喜郎:“小宝贝,乖乖地跟着奶奶去祭祖,替娘多上两柱香。”
    喜郎不知道上香是什么,却听到能帮娘做点事儿,觉得很厉害,第一次拽着盛夫人的手进了子。
    麦穗儿站在门外,红红的灯笼照着脚一小片地方,朦朦胧胧的,天气越来越阴沉,习习冷风夹杂着片片雪花。
    雪了,她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紧了紧新棉花的棉衣裙,这么黑这么冷,不知道盛夏在哪里。在做什么?回到了离家三十里的地方,却不能回家过年,连娘亲都顾不上来见,一定是有及其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定是韩王和他在做什么联手之事,也许会关乎到大燕国命运的事情,是要政变还是谋反或者逼宫。
    但是不管怎样都说明一个问题,盛夏以前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
    盛夏的事儿她不想也不敢过问,出去了两年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隐隐地听韩冬羽说是去西边。
    想了会儿盛夏,韩冬羽深受创伤般的眼神却总是出现在眼前,挥也挥之不去。
    她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不是说好的将那件事情相忘于江湖的么,怎么时不时的会想起他,而且她很肯定并不是以前那种很纯洁的想起。
    似乎身体的某个部位有着隐形的牵连,只要稍微不经意的触动,就会触碰到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韩冬羽也深深地烙在了心里,和盛夏一样?
    她吓了一跳,忙摇着头跺着脚赶走这种奇怪的思绪,顺便帮自己热热身体,站的时间久了,脚都冻麻木了。
    就听见子里传来盛夫人的惊叫:“喜郎,停,小心着火。大志,你快管住他。”
    就听见盛管家急促的声音:“小公子,别跑,小心摔着,别玩火儿,小心着火。”
    盛管家声音未落,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伴随着盛夫人一点没了矜持的惊叫。
    惊叫之后,沉默瞬间之后是喜郎饱受惊吓的哭声。
    这是怎么了?喜郎怎么了。她顾不得盛夫人讲的规矩,冲开门冲了进去。
    盛夫人盛管家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桌子的牌位全都趴在桌上,一排蜡烛一个接一个的倒。蜡烛流的泪涂得满桌子都是。
    喜郎站在地上,咧开大嘴只管哭,哭的很委屈。
    见她进来盛夫人突然惊醒,冲上前将她往外推,边推边说:“你快出去。快出去。”
    盛夫人手上用力气很大,语气也很重,似乎在赶她。
    麦穗儿吓了一跳,一向端庄矜持的盛夫人怎么会如此粗暴。
    子里也没什么大事儿,房子也没塌,没着火,出去就出去。
    麦穗儿半推半就的又往门外走,就看见小小的喜郎忽然很快的冲了过来,对着盛夫人一顿拳打脚踢,嘴里骂道:“不许推我娘!打死你打死你。”
    麦穗儿吓了一跳,慌忙拉过喜郎捂住他的嘴巴,对着他的小屁股打了一巴掌。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提出了高高的门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