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不亮,麦青儿便起来去帮着麦苗儿生火蒸包子,八百只包子的用五层的大蒸笼蒸上四锅,亏的包子是要送去都城最有名气的翠玉楼,不讲究个儿大,只讲究美观美味儿,一层勉强的可以挤上四十只。
    麦苗儿比她起得更早,已经在厨房内开始忙活,她的一只脚坚实的踩在地上,另一条腿微微弯曲,脚尖轻轻搭在这只腿的脚面上。虽然经过姬小童多年不懈的治疗,这条腿只要不是天阴雨已经不疼了,可是却软弱无力用不上劲儿。
    她用翘着一条腿的姿势站在不高的案板前,使劲揉着发面,认真到一丝不苟,直到加进发面里的食用碱完全揉融入白面之中看不到一丝发黄的地方,才将一大块面分成四份。一份刚好是一蒸笼包子的面。
    她将小块面揉成条,很快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均匀的面块,开始用手掌转包子皮儿。她的包子皮儿不是用擀杖去擀,而是用手掌压着面块一圈一圈的转,刚好是中间略厚外面稍薄。据说这样转出来的包子皮儿吃起来更有味道。
    麦青儿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很专心地往灶膛里添着干柴,蒸包子需要大火一刻来钟,这一刻多钟很重要,决不能熄灭或者减弱,会影响包子的外观和味道。
    每天的八百只包子都是麦苗儿一个一个的亲自包出来的,她的手法已经很熟练动作也快,锅里的开水刚刚翻滚,包子已经放进了蒸笼。
    八百只包子有八种馅儿,胡萝卜馅儿,豆腐韭菜,酸菜馅儿,瓠子馅儿,土豆馅儿,榛菇馅儿的,还有最新推出的更受欢迎的荏子核桃仁馅儿的。
    麦苗儿会将每种包子包出一种花样儿,便于大厨分辨。
    第四锅包子还没出锅,天刚放亮,麦穗儿便抱着明显的还没睡醒的喜郎和天语赶着马车过来。
    麦苗儿将蒸熟的包子一个个的分开免得它们粘在一起,眼睛看着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外的喜郎,逗他:“喜郎,叫声大姨,大姨给你包子吃。”
    喜郎头也不抬垂手站着,他还没睡醒,就被麦穗儿连拉带拽的带了过来,很不高兴。
    麦穗儿对着麦苗儿挤了挤眼睛小声说:“姐,不要理他,还没睡醒不高兴。你招惹他他便来劲儿,说不准哭得哄不了。”
    麦苗儿便弯着腰将包子一层一层的放进保温桶内,眼睛不时的偷看喜郎。
    孩子自己呕了一会儿气,见没人理她,慢慢蹭去麦穗儿身边,抱着她的大腿,一双纯真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奶声奶气的叫着:“娘。抱抱。”
    孩子学什么都快,韩冬羽回来的时候还说不清楚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现在已经能说点简单的了。
    说的稚嫩可爱,麦穗儿心里痒痒的,弯起腰抱着他说:“喜郎,娘将你这么早叫起来,是怕你被坏人抱走,丢去山里再也见不到娘。喜郎不想跟娘子在一起,想被坏人抱走吗?”
    喜郎坚定的摇着头,将小脸蹭在麦穗儿脸上说:“喜郎要跟娘,不跟坏人去。”
    、这么长的一句话竟然说的清清楚楚的。
    麦穗儿心里激动,喜郎会说话了,以后就有人陪了。
    便狠狠地对着他的脸蛋亲了一口:“喜郎真乖,会说这么长一句话了。”
    麦苗儿看着娘儿两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穗儿,真受不了你,以前都是个本分人,怎么有了喜郎就变得妖怪似的。”
    麦穗儿继续做着亲子运动,一边对麦苗儿说:“姐,你没孩子不知道,等你有了孩子比我还要妖精,说不定比李婶儿还妖精。”
    麦苗儿瘪了瘪嘴,很不以为然。
    她觉得爱孩子是对的,也没那么夸张吧。
    麦穗儿抱着喜郎离开厨房,麦苗儿对喜郎的疼爱一点不比她很少,甚至操的心更多,但是一个未婚女子,绝对是没有做娘的人那种发自肺腑自然流露的爱的感受的。
    将包子装好,由麦宝儿天语抬着放进马车,又将带给他门路上吃的喝的放好了。目送他们离开。
    麦穗儿今天不用跟着去,不是初十二十三十,麦青儿今儿也身体不合适,不易劳顿。
    送走麦宝儿进了门,麦穗儿看麦青儿脸色发黄,头上冒着冷汗,知道她是痛经,便说:“三姐,里有红糖,去冲碗水喝,锅里的水还滚着。案板上有鸡蛋。,你和奶奶一人一个。”
    麦青儿弯着腰捂着肚子答应着去了麦苗儿的子,找出红糖帮自己冲了碗红糖水。
    喝完后弓着身子躺在麦秦氏身边。
    她的这个毛病是被以前的男人用脚踹肚子落的,那次她正好来了葵水,男人喊了一声没听见,就被狠狠地踹了几脚,差点要了命,从那以后每次这个时候,都会痛的死去活来。
    坐在炕上摸索着捻着线绳的的麦秦氏看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却看出了她不舒服。
    问:“青儿,你怎么了。”
    麦青儿蚊子般的说:“奶奶,我肚子疼。”
    “是不是来葵水了。”麦秦氏看不清麦青儿脸上的表情,自顾自的捻着线绳说:“女人家都是这样的人,睡一会就好了。”
    麦青儿躺了一会儿,感觉稍微舒服一点,赶忙了炕。
    虽然麦苗儿麦穗儿麦宝儿都对她很好,吃的喝的一点也没少她的,每天还有工钱,她的心里还是不安的,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平时做事也小心翼翼,一直提醒自己要勤快,决不能偷懒,她生怕哪里做的不周到,惹麦苗儿不高兴。如果麦苗儿对自己不满,麦宝儿绝对不能收留自己,她会无家可归。
    出了门,麦苗儿麦穗儿在院子里削着土豆皮儿,一边说着话,喜郎自己跑来跑去的玩儿。
    她又觉得自己成了多余之人,人家亲姐妹两说话,亲亲热热的。说的都是些体己话,她在就没了该有的气氛。
    她无聊的逗了逗喜郎,小小的孩子正对墙角处的一只长着翅膀的蚁后感兴趣,无暇理会。
    她看了眼姬小童的子,房门紧闭,想要给他端点水送点吃的,却不好意思打扰。
    姬小童每天晚上都会对着亲自采来的草药或者麦宝儿帮着从都城医馆买回来的药研究到后半夜。
    看她的很不忍心,便在麦穗儿过来的时候,说起来,希望她能提醒他早点睡觉。她发现姬小童很听麦穗儿的话,麦穗儿却说不要打扰他,他是做学问的人。
    不去打扰也不敢正眼面对,却是心里已经对和善的声音柔软的姬小童有了好感,不由自己只要出门就会看一眼他的子,去都城回来第一件事也还是看他的子,只要他在,她便高兴安心,不在心里便很失落。
    无事可做,也不好在进去睡觉,太阳暖洋洋的照着,便去外面。
    门前的玉米杆都已经被砍,根茬都被挖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摞在地边儿。
    隔壁大门前的场院里摞着几个麦垛,看着自己的亲娘家大门她有点心酸的,自从被赶了出来,三年了一墙之隔,却没有机会再进过。
    虽然亲娘麦秦氏骂过她不准她进门,时间久了她却是一点也不恨她,只要在门口遇见,她都会偷偷地在后面看上几眼。
    坐在了场院的麦垛,就听见大门吱扭一声开了,偏过头去看,麦姜氏提着一把䦆头出了门,另只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馒头,指头缝里还夹着一根绿绿的长辣椒。
    关好了大门,将䦆头夹在了腋,一只手拿黑馒头一只手拿绿辣椒,一口馒头一口辣椒的边吃边走,嘴里骂道:“儿子女儿媳妇儿,都是我的祖宗,你们都好好呆着,我老婆子去当长工,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骂着吃着转过了墙角,麦青儿看着麦姜氏单薄的已经有点弯曲的背影消失,眼里涌出了泪花儿。
    麦姜氏固然很偏心,将她和姐姐麦花儿一个捧在了手心,一个踩在了脚。
    到现在她已经在娘家三年了,娘从来没正眼看过她,自从那次抢了她的工钱被麦穗儿呛过之后,再也没看过她,就算面对面的走来,她停脚步低着头,麦姜氏也还是目不斜视,当她不存在般的,为此她偷偷地哭过好几次。
    她开始有点后悔起来,刚回娘家以前也没见过什么钱,如果换做现在,她倒是想孝敬她一点。
    要不要偷偷塞给娘一二两银子,让她扯点鞋面衣裳呢?这三年来,每个月都有基本上一两多银子的收入,她又没用钱的地方,积攒来,也有了四十多两,绝对不是小数目。麦穗儿说过,再过两年,就可以为自己卖几亩地,再过两年,便可以盖几间子。
    可是就算她想给,麦姜氏会不会要?
    正在纠结,大门又吱扭一声开了,却是懒洋洋的麦花儿也是手里拿着黑馒头一根红辣椒走了出来。
    她站在门外左右看了看,一眼看见了麦青儿的一只脚,便一扭一扭的向麦垛走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