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将近,天气渐渐变冷,秋天雨多一连几天绵延不断。山路有点滑坡,官道也太泥泞,为了安全起见,好几天没去都城送包子。
    麦宝儿心里着急,忙碌惯了,闲来觉得心里难受,每天见到麦穗儿就问:“四姐,什么时候去送包子。”
    麦穗儿一点不着急:“天晴了再说。”
    麦宝儿年纪小胆子大,正是有热情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求麦穗儿:“四姐,的小雨,路上只是湿了一层皮。天语大哥的手艺好,应该没什么问题。四姐我们明儿就去送吧,四姐太小心,胆子太小。我是怕万一掌柜的不高兴了,不和咱们做生意,就就糟了。”
    麦穗儿淡定的看了他一眼:“宝儿,放你的二十四个心。只要我们的包子好,还怕掌柜的不和我们做生意?作生意要紧,我们的安全更要紧。这么多的山路,万一山体滑坡,或者马车陷进去,伤了人怎么办?钱少赚点可以以后再赚,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没以后了。既然老天放你假、就好好玩几天。”
    麦宝儿撅着嘴去一边了,麦穗儿麦苗儿相视一眼进了子。
    麦秦氏麦青儿盘腿坐在炕上,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着很久以前的八卦。见两人进来,让了点位置。
    麦苗儿便去储存间端来一些陈年的老核桃,红枣儿,还有剩的松子儿瓜子儿放在小炕桌上。
    麦穗儿想起了刚才带了点熟牛肉来,说:“姐,我不是拿了点牛肉么,切了端过来,喊宝儿一起吃。牛肉放了好几天,再不吃就坏了。”
    前几天去翠玉楼结算包子钱时,顺带打着韩王的旗号要了一大块的牛肉,回到家里装在一个大碗里,每天放在清凉的井水里。倒也能存好了几天。今儿闲来无事儿,带了点过来给奶奶姬小童几个尝尝。
    麦苗儿便一拧一拧的去了厨房,麦穗儿大声对麦秦氏说:“奶奶,着雨。我把童儿大夫扶过来我们热闹热闹。”
    麦秦氏对姬小童很尊敬,就算他现在落魄至此,也一样的叫他姬小大夫,每天必须去看看他,饭做好了总是让麦苗儿麦青儿先送去给他吃。
    还不忘总是提醒几个孙子:做人要知恩图报,要记得姬老大夫姬小大夫的好。
    所以听说要将姬小童扶过来,笑的嘴巴都合不拢,连连说:“快去扶快去扶,这孩子心里憋屈,让他来散散心。青儿你也去帮忙。”
    麦穗儿出了子。喊来麦宝儿,姐弟三人一起将还没好利索的姬小童半抬半搀的弄进了子,帮他靠坐在炕上。
    姬小童的上好了很多,只是膝盖处还没好利索,胳膊也还有点僵硬。他艰难的半靠在墙上。一双眼睛温和的看着大家。
    姬小童终于挺过来了,这个以前和她一起爬悬崖走捷径的男孩已经被变成了小大人,他的眼睛温暖而和善,似以前帮病人把脉时那种让人信赖的眼神。
    麦穗儿只觉得眼睛有点湿润,借口去帮麦苗儿出门就偷偷的拭去眼角渗出的泪珠。
    麦苗儿切了一大盘子牛肉,农家人实惠,家里的碗碟盘子都是实用的。这一盘子肉足足有两斤多。
    “穗儿,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再做几样菜,一家人在一起坐坐。”
    麦穗儿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又拍了几根黄瓜,炒了盘土豆丝儿。煮了点毛豆,蒸了只南瓜,麦穗儿还做了她的拿手好菜虎皮辣子。
    只是做菜的工夫,麦苗儿已经很麻利的在后锅烙好了几张软饼。
    小小的炕桌上摆得满满的。
    这么多的菜,应该有点酒。
    “宝儿。去把我们那坛子上好的米酒拿来。”
    家里有两坛子盛老爷家的上好的胭脂醉红米酒,还是麦穗儿成亲的时候,婆家作为四色礼送来的。
    麦宝儿见有好吃的,还有酒喝,高兴起来,进去麦秦氏子里将一坛子酒提了出来。
    刚刚坐好,还没动筷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原来是天语,孙黑牛。
    天语是受了盛管家之命来接少夫人回家,雨天路滑,盛管家不放心麦穗儿。
    孙黑牛则是来送水。
    这几天路滑,吃喝用的水麦宝儿勉强穿着草鞋一大早的去挑了回来,洗漱的水就困难了,孙黑牛便牵着师傅麦长青家的毛驴去河边驮。
    他已经帮着自己和师傅家驮过了,高帮子的草鞋全是稀泥。
    “天语,黑牛叔,你们都进来,刚好一起坐坐。”
    麦宝儿作为一家之主,招呼两位进来,将马车停放在门外,将马和毛驴牵了进来,拉去后院拴在驴槽上。
    天语哇哩哇啦的双手快的比划着,意思是不进去了。就在外面等着,麦宝儿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进了门。
    经过这段时间的搭档,两人的关系突猛进。麦宝儿一心想要拜天语为师,他最想学天语赶着马车驰还能躲过坑坑洼洼的本事儿,还有那种只有他才能甩出的马鞭的响声。
    而天语总是推辞,但是两人的关系十分的好,配合相当默契。麦穗儿没有跟去的时候,总是早早将包子棒子送翠玉楼,早早回家,还会在林子里采些榛菇木耳回来。
    天语第一次被邀请到了饭桌前很拘谨的坐,对上麦青儿躲躲闪闪的目光,更窘迫了。
    麦青儿是因为那天麦姜氏麦花儿抢她的钱,天语将自己的给了她。难为情。
    天语却是看见了麦青儿最凄惨的样子,和麦姜氏麦花儿对她的态度,对她既同情有怜悯,便觉得她看到他会难堪。
    麦宝儿将天语拉了进来,却见孙黑牛没跟来。忙追了出去。孙黑牛还在外面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麦姜氏麦花儿总是像躲在什么地方,只要他一来送水,便会及时冒出来,污言秽语,指桑骂槐的,让他很难堪。
    虽然他对麦苗儿有意思,却因为自小孤苦伶仃没人做主,加上自己现在没有产业,还不能养家糊口。故而还没敢请师傅做主。
    这段时间更因为姬老爷姬家被抄,家业被没收,为姬家忙了好几个月的工钱没收回来,又不能欠手人的,手头拮据起来。
    便更没胆子也没勇气来提亲。
    所以他更害怕麦姜氏麦花儿,觉得她们每一句指桑骂槐的话,都是对麦苗儿的伤害。
    “黑牛叔,怎么不进来。快进来我们喝几杯。”
    作为一家之主,麦宝儿很男人的粗着嗓门说。
    孙黑牛犹豫着:“宝儿啊,黑牛叔还是不进去了,你们玩。”
    说着话,眼睛看向隔壁麦姜氏家。
    麦宝儿知道他害怕麦姜氏,但是他自己清楚,孙黑牛每次来都在外面,很少进家门,只有几次他不在,才将水桶提了进去。帮着倒进水缸就走了出去,绝对没有什么不轨之举。
    而且孙黑牛帮了他很多忙,他不做,就得他这个唯一的男子汉来做。
    便很热情的说:“黑牛叔,你就进来吧。你总是给我们送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谢你。刚好今天雨不能做什么。我四姐也在,我们就一起坐一会儿。”
    说着伸手去拉,孙黑牛这才跟着进来。
    人多,炕上坐不,炕前便摆着一个长条板凳,。
    麦秦氏人老了爱热闹,见这么多人,孩子般的裂开嘴巴,不时的大笑。姬小童也跟着笑,笑容干净柔和。
    “麦家奶奶,苗儿穗儿宝儿。谢谢你们。”
    笑过之后,姬小童端起酒碗举了举,苦涩的说了声,一饮而尽。
    麦宝儿孙黑牛端起酒碗,不知道说什么。姬家的遭遇让人很唏嘘,可是一个百姓能怎么样,只能是逆来顺受。
    麦穗儿便端起一碗酒:“童儿大夫,来干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会好的。”
    孙黑牛这才接了句:“对对对,穗儿说得对。以后会好的,。对了姬小大夫,我昨儿看见你那个医童顺儿了,他被赶出了村子,现在住在亲戚家里。他还向我打听你呢。”
    “是吗?”
    姬小童眼神亮了一随即黯淡来。顺儿自小跟着他,他很惦记,可是自己都寄人篱。
    麦穗儿忙说:“童儿大夫,要不要过些天去把顺儿接回来,前几天我去看盛老爷,他说上面也没再交代,等你好一点,如果你愿意就将我家地头那块地给你盖几间房子。”
    前些天姬小童情绪实在是差,她便去求盛老爷。
    盛老爷便答应过些天官差走了,将自家那块地让出来,给姬小童盖几间子。
    一来离村子远,二来离麦家近。还有是盛老爷自家的地。
    姬小童低沉的喝了口酒:“多谢穗儿。”
    也许是从小学医,他的声音很柔很温和,听起来很舒服。一旁的麦青儿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成亲才大半年的时间,她就被男人吓怕了,只要那个看起来清秀实质畜生般的男人一开口,她便会浑身发抖,因为接来会有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恶意侮辱,还要加上恶婆婆的。回到娘家,除了麦宝儿,只要一听到男子的声音她便浑身打颤心里发紧。
    姬小童的声音如此的舒服,回来后没有在男子面前抬起过头的她第一次大胆的向姬小童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