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抬起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庞,一双清澈温暖的眼镜看着麦长青,略微点点头:“二爷辛苦了,您老多受累。”
    他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轻柔而带着磁性,犹如初春冰雪刚刚消融的胭脂河源头的水流,潺潺涌动。
    麦长青心里一热,高雅温婉的东家如此亲易近人,是他的福气。作为一个佃户,对土地的主人叫东家,是应该的必须的,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小辈。
    可是一个谪仙般出尘脱俗的公子,对他这样一个脚踩泥巴手拿铁锨的老农这样尊敬,彬彬有礼,就不平常了。
    就是平时姬老爷盛老爷家的少爷,管家在他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说话多少都带着点盛气凌人。
    他忙带着极其谄媚的笑脸,有点受宠若惊的说:“小老儿不辛苦,托东家旳福,能有地种小老二感激不尽。”
    盛夏轻轻一笑:“二爷,千万不可如此说。你是我娘子的二爷,也就是晚生的二爷,让你操劳都有点过意不去。”
    他的笑容干净温暖,有着极强的亲和力。
    麦长青顿时觉得眼泪要夺眶而出。
    他低头红着眼睛小声说:“东家不愧是读书人,通情达理,东家放心,小老二就是给自己不中也会将东家这五亩地务得好好的。”
    他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东家在他面前自称晚生,就说明是有过功名的读书人。这可不得了,就凭东家这种仙人般的姿态,如果不是生病,绝对是人中龙凤。
    在外闯荡了几十年,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他有点为曾经阻挡过麦穗儿的婚事内疚,但愿他的这个小侄孙女真的能冲喜旺夫。
    盛夏虚弱的点了点头,说了声:“那你忙,晚生到处走走。”
    抬头见麦穗儿怀抱着比她高的铁锨。眯起一双漆黑的眼睛,笑的很痴迷,满眼的崇拜。
    这种眼神传达的意思很清楚,无法自拔的爱恋。
    他心里一紧:不要啊!千万别用这种崇拜到膜拜的眼神看他。那只是从前的传说。他怎么可能对一个两腿沾满泥巴的村姑动心,虽然他并没有看不起草民百姓。
    但是目前现在的形式是她是他的娘子,亲亲的娘子。、
    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恩爱相,因为自己一天天好起来要靠她来旺夫,以后还要靠她的所为福气,彻底好起来。
    便换上一副迷惑死人不偿命的要命柔态,更加温柔溺爱的看着她:“娘子啊,辛苦了。让姝草干吧,娘子不需要亲自动手的,小心累着。”
    说完阳光般灿烂的笑了笑。洁白细密的牙齿闪着光泽,春天的阳光便夏天般的温暖,带着灼热。
    好久违的笑容!远久的吹着口琴的少年,多年前微微含笑的白衣少年,将一两银子交到她手里的少年。悬崖之上笑傲蒙面人的视死如归的男子。
    梦中款款走来来的男主。夜夜陪在她身边却从未触及的男子。
    她的小心脏在身体内开始狂轰乱炸。有点心脏病突发的前兆,她怕承受不了,悄悄地的屏住呼吸,合上半张的花痴嘴巴,尽最大的努力让心跳缓慢来。
    心里嘲笑自己,怎么这么不淡定,不就是一个魂牵梦绕了两辈子的梦中人吗。?已经乖乖地跑进了碗里做了你的菜,就等着你去吃了。就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迫不及待。
    她的样子在盛夏眼里就像看到了一块冒着热油的肥肉,想吃又不吃不到,只好咽口水的馋涎欲滴。
    这种恨不得吃了他最后连骨头都不剩的*裸馋像,早已司空见惯了,不过那都是以前的辉煌了。现在竟然有点重温旧时辉煌的小小感动。
    不过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就算是从小心仪的表妹也不能。
    更何况这样一个小村姑。
    已经沦落到受一个村姑的仰慕。实在不知道该幸运还是讽刺。
    见麦穗儿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轻轻笑着准备离开。
    姝草提着一把䦆头从地里快的走了过来,䦆头提的太底,被土坎挡住。绊住了裙子,差点一个嘴啃泥。
    她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扶着?头柄站稳当了,一双眼睛很是灵动的转了几,很卑微的垂。
    “公子,韩少爷,你们要出去啊。你放心,就这点活儿,就是挖地。奴婢一个人干就好,少夫人不用插手的。”
    她说话的声音卑微中带着娇柔。
    说完眼睛意识的看向韩冬羽,见他面无表情,忙低头。
    “那就好,你要好好伺候娘子,不要让让她累着,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你要多干点,不会就多学着点,不要偷懒。”
    盛夏眼睛没看姝草,慢悠悠的说完,沿着小径往前走,走过圈着大口井的高墙。
    韩冬羽若有所思的看着姝草,眼里有着说不清的含义。
    姝草慌忙低头去,这是个瘟神暴君,千万不敢去招惹。
    “但愿你说的出,做得到。“
    见姝草低头,不再抬头,韩冬羽轻轻丢一句,随盛夏而去。
    他的脚步很快,只是几步就绕进了高墙,不大一会就出现在不远处的小径之上。
    他的心里刺痛刺痛的,麦穗儿看盛夏的眼神让他心跟着晃动,眼里的流波让他深陷其中,他真希望她用那种眼神看他,可是她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移转。
    “冬羽,你有时间去燕京一趟,看看什么形式。”
    走出很远,盛夏停住脚步。
    这里是姬老爷家的桑园,此时树叶刚刚发芽,空无一人。
    韩冬羽低头:“大哥,属明天就去。”
    、 盛夏点了点头:“去韩王府看看,打听一他在不在。”
    韩冬羽点了点头:“属遵命。”
    盛夏说完眼睛盯着桑树枝,有小小的青色的桑葚藏在小小的挤成一堆的叶子面,他伸手摘一颗,放进嘴里,苦涩难当。
    韩冬羽默默地垂手站在身后,他能深刻的感受到公子内心的热血沸腾。
    足足过了有一个时辰,盛夏才转过身子,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色。
    “大哥,你的内伤已经完全好了,是不是可以不用自封血脉了。”
    韩冬羽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盛夏想了想:“再过些天吧,先少封一点。好让姬老大夫觉得是他的药起了作用。”
    韩冬羽点了点头。
    “今天该去济世堂了,姬老大夫或许已经在等候了。”
    盛夏微微一笑,挥手道:“我们走,再去一次,就给姬老大夫送一幅匾额,上写起死回生。”
    韩冬羽跟着笑了笑,小声说:“这个匾额该送救你的那位姑娘吧。”
    盛夏冷澈的眼里闪过一抹温柔:“是该给她,不过还是不要见到的好,不知道她能不能认出我来。”
    韩冬羽忙说:“应该不会,大哥当时满脸血迹,头发散乱,现在风流儒雅。”
    盛夏有点诧异的看了眼韩冬羽,他一向谨慎小心,今天怎么脱口而出。
    随即叹了口气:“这也说不准,但愿她就算认出了也别说出来。”
    韩冬羽跟着点了点头,麦穗儿不是粗俗的农家女子,她见到过盛夏剑占群魔的样子,也见到过自己满身血迹的样子,是不会乱说的。
    他还很慎重的交代过。
    看来他的决定是对的。如果她说了出来,就危险了,不止是她还有麦苗儿。
    两人走出桑园,沿着小径去村里,农人们扛着锄头铁锨在地里穿梭,偶尔遇见一个妙龄少女,羞涩的低头快走。
    盛夏的步履已经正常,虽然走的还是很慢,显得更加的优雅。
    韩冬羽威风凛凛的跟在身后,小小的安静的村落高贵起来。
    来到济世堂,门前排着一条长龙,今儿个是姬老大夫姬悬壶坐诊的日子,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病之人天不亮就来了。
    “冬羽,我们离得近不着急,先到处走走看。”
    盛夏见队伍里有几位衣着光鲜之人,看起来有点面熟,估计是哪位大人物家的管家。小声对韩冬羽说。
    他少年时候在都城做质子,十二岁才回的西夏,常出入王公将相家,豪门家的管家一般是不会换人的。
    两人走过济世堂,款款的巷子传来一阵阵浓浓的酒香,还伴有酱油米醋的味道。
    盛老爷家的酒坊就在济世堂斜对面,他主要是酿酒,顺便也做点酱油米醋,虽然比不得胭脂醉红米酒出名,也很纯真。
    盛家的胭脂醉红米酒早已久负盛名,当年做质子的时候就品过,后来回到辖地,很多都城的朋友将它作为礼物给他过去。
    就是在征西时,皇上也将它作为赏赐专门派人送了过去。
    “冬羽,有没有想起什么?”
    闻着浓浓的酒香,盛夏的眼里闪过一丝向往,想起家中盛老爷送来的十坛好酒,小声问韩冬羽。
    韩冬羽微微一笑紧走一步,两人并排。
    “大哥,是不是想千杯一醉?”
    盛夏微微斜起眼神,很有挑逗性:“怎么样?”
    韩冬羽也斜起眼睛,迎接挑逗:“不怎么样?试试?”
    两人的目光在斜视中交融,良久,盛夏不羁而邪魅的一笑:“今晚亥时。”
    韩冬羽刚毅的巴收了收嘴角微微扯起:“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