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七夕!”
    夏侯云歌尖声大叫,整颗心再次悬紧,大脑一片空白。
    “哈哈哈……”夏侯七夕仰天长笑。
    夏侯云歌赶紧扑上去,然而夏侯七夕已迅速后退,跃起丈余,即便百里非尘反扑而上,亦是扑了个空。
    夏侯七夕笑得更加开心,比冰霜还冷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小福儿细嫩的小脸蛋,“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夏侯七夕!你别碰我孩子!”夏侯云歌仰头瞪着高处的夏侯七夕,“大人的事情,我们大人来处理,与孩子无关!”
    “这是你跟长倾哥哥的孩子呢!长的多好看啊!看上去很像你,又很像长倾哥哥,真说不清楚这小鼻子小眼睛,到底哪里更像长倾哥哥,还是更像你。”
    夏侯七夕痴迷地望着小福儿,冰冷的手指从小福儿的脸蛋,滑向小福儿的眉宇之间。
    “好长的睫毛,像极了长倾哥哥,长倾哥哥也有这般浓密浓黑的睫毛。我从小就喜欢看长倾哥哥的眼睛,根根睫毛分明,倒影在他漆黑的眸子中,愈显双眸晶亮剔透,好像父皇宫里珍藏的那对水晶珠子。”
    夏侯七夕说着,就摇晃怀里沉睡不醒的小福儿,“你醒醒,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是不是如长倾哥哥那般晶亮美丽。”
    小福儿一动不动,夏侯七夕便加重手上力道,见小福儿还不醒,便直接捏向小福儿的脸蛋。
    “你给我睁开眼睛,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夏侯七夕恶声道。
    “夏侯七夕!你别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发疯!”夏侯云歌凛然而立,再不畏惧,再不慌乱,一派萧然地望着夏侯七夕。
    若她的女儿,注定在这么多的仇人手中辗转,受尽磨难。
    那么她会选择坚强下去,不管结果是什么,都不会再屈服。
    从怀孕开始,她的女儿,就跟她一路走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她坚信,这一次一定会化险为夷。
    “你说我发疯?”夏侯七夕就好像受到刺激一般,浑身都阴风翻涌,将她黑色的衣袍鼓了起来,铺张如张牙舞爪的魔爪,四处张扬。
    “我发疯?你说我发疯,还不算拜你所赐!我原本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也是天下人艳慕的女子!可你毁了这一切,毁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夏侯云歌狰狞着声音大喊。
    “到底什么属于你?夏侯七夕。”夏侯云歌的问话,让夏侯七夕蓦然一怔。
    “你的公主之位,是先皇仁慈,顾念你父母早亡,特赐于你。你与轩辕长倾之间的婚约,即便没有我,他也不打算遵循,你的襄国公主之位,不过是轩辕景宏为了做给天下人看的幌子!到底你还有什么属于你?又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你?”
    夏侯云歌的声音再次拔高几分,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别说我夺走了属于你的一切,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你,即便没有我,你也照样得不到。”
    夏侯七夕完全被夏侯云歌的话刺激得体无完肤,不可置信地不住摇头,嘶声大喊。
    “你说谎!若不是你,我和长倾哥哥早就成婚了!若不是你,长倾哥哥怎么会差点死在断崖,若不是你,长倾哥哥怎么会身中剧毒!夏侯云歌,是你毁了本该属于我的美好一切!连同我的性命,让我沦落为见不得阳光的行尸走肉。本已死了,却还有思想,痛苦地挣扎在生前痛苦的记忆中,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夏侯七夕力竭地喊着,声音喊到沙哑,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掐紧怀中的小福儿。
    “我失去的一切,凭什么你都得到了!你和长倾哥哥的孩子……哈哈哈,你想一家圆满,幸福和乐,我不允!”
    夏侯七夕大喊一声,手指就向小福儿细嫩的脖颈处狠狠掐去。
    “夏侯七夕!你住手!”夏侯云歌急切嘶叫,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屋顶上的夏侯七夕,沉凉的声音里,带着对夏侯七夕毫不屈服的倔强。
    “那只是一个幼子,虽然是我的孩子,也是长倾的孩子!如果你想让他记恨你,你大可动手!这个孩子没了,只要我活着,就还会有孩子!”
    夏侯七夕当然没料到夏侯云歌会这般说,略带吃惊地看向底下的夏侯云歌,硕大的风帽遮住她整张苍白无色的脸孔,看不清楚那上面到底有着怎样的情绪。
    “夏侯云歌,你对自己的女儿都这般狠心?”夏侯七夕歪着头,嘴里喃喃着,随后又阴森笑起来,“你对你自己的女儿都这么狠心!”
    就当夏侯云歌眼睁睁看着夏侯七夕对小福儿下手越来越重的时候,而她已无话可对,手里捏紧火折子,却怎么也燃烧不起来,难到真的连百里非尘的性命也不顾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当。
    一声幽寒的声音,从外面轻轻传了进来。
    “七夕,你真的狠心杀了我的孩子?”
    夏侯云歌犹如在沙漠绝境遇见了一眼清泉,所有绝灭的希望火光,瞬时重现点燃。她豁然回头,正好看到轩辕长倾一袭华美紫袍翩翩而来,丰神俊朗地站在她面前。
    几日不见,他的容色清瘦了不少,虽然依旧看上去意气风发,只是不知在他消瘦的背后隐藏了多少难忍的煎熬。
    轩辕长倾对夏侯云歌极其轻微地挑了下唇角,那是一抹温柔又满是安慰的浅浅笑容。
    夏侯云歌心口一暖,终于再坚持不住紧绷的神经,身子莫名地软弱下来。
    轩辕长倾抬手,轻轻扶住夏侯云歌的肩膀,温和的声音带着莫大的暖意,温暖了夏侯云歌冰冷的心。
    “歌歌,有我在。”
    简短的几个字,包含了所有的感情在其中,也是给了夏侯云歌最有安全感的安慰。
    “长倾哥哥……”夏侯七夕深情又悲伤地呼唤一声,掐着小福儿脖子的手,慢慢就放开了。
    “七夕,我知道你本性不坏,若你再一意孤行,休怪我再不顾念儿时情分。”这是轩辕长倾最后一次给夏侯七夕机会。
    “长倾哥哥,你现在就是不顾念往昔情分又如何?我还怕什么?我只是一具死尸!我再没有什么怕的了!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就是为了报仇!”夏侯七夕声音阴狠又悲伤下来。
    “你既然不听,我也没了办法。”轩辕长倾忽然举起羽箭,而羽箭的一头已燃起一簇明艳的火焰。
    “长倾哥哥,你要杀了我!”夏侯七夕悲痛着声音,带着隐约的哭腔。
    “我已给了你机会,但你不知把握!”轩辕长倾的口气拒绝的再没情分。“我知道你刀剑不怕,最怕火。只要我这火靠近,就够你剧痛难忍。”
    轩辕长倾口气极其缓慢,迟迟没有动手,便是还想给夏侯七夕一丝机会。
    夏侯云歌看向已经痛苦躲远的百里非尘,见轩辕长倾还是只瞄准夏侯七夕不下手,直接一把夺下羽箭,遥遥指着夏侯七夕的方向。
    “放了我女儿,这一次我也放过你,否则,我的手段,你应该领教过!”
    夏侯云歌狠历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冰雪一般的寒意,让人骨血湛凉。
    “哈哈哈!”夏侯七夕带着痛苦的声音,仰头大笑,“好一对要将我置之死地的夫妻!你们当真就那么恩爱彼此?你们当真就以为在对方心中,彼此都是坦诚相待?你们当真以为,你们会有将来?魏安说了!”
    夏侯七夕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愤然指向夏侯云歌。
    “魏安说了,你根本就不是原先的夏侯云歌!原先的夏侯云歌早就死了!你说,你到底是谁!在我怀疑你的身份时,你便下手杀了我掩盖真相。夏侯云歌,生前我便问过你,你到底是谁。现在我死了,我还要问你这一句,你到底是谁!”
    夏侯云歌知道,夏侯七夕当着轩辕长倾的面说这种话,无非就是想挑拨她和轩辕长倾之间的关系。若能因此起了嫌隙,正中夏侯七夕的下怀。
    只可惜,夏侯七夕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轩辕长倾至始至终都没有一分一毫的眼神晃动,甚至都没回头去看夏侯云歌一眼。
    如此深重的信任,让夏侯云歌心头暖意融融。
    可事实正是如此,对于轩辕长倾的信任,夏侯云歌觉得辜负了。
    “长倾哥哥,她根本就不是南耀的长公主夏侯云歌,她是冒牌货!即便一个人在经历了磨难之后会转变了性情,也不会转变的那么彻底,连目光里都寻不到一丁点熟悉的痕迹!我敢断言,现在站在这里,跟姐姐有着同样一张脸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姐姐!长倾哥哥,你莫让这个女人骗了!”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轩辕长倾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众人预料。
    就连夏侯云歌亦是心底一惊,没想到轩辕长倾会给出这么有力的回答。心底浮现暖暖的感觉,犹如暖流在心中流窜到全身。而在此同时,浑身也似被灌注了无限的力量,好像所有丧失的力气都回归到体内,变得充满了力量。
    “夏侯七夕,了结吧,彻底的了结!”夏侯云歌话音才刚刚出口,手中燃着火苗的羽箭就蹿了出去,在空中化出一道火光,直奔夏侯七夕的方向。
    轩辕长倾瞬间脸色变白,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还抱在夏侯七夕怀里的小福儿。
    须臾之间,轩辕长倾飞掠而起,直奔夏侯七夕。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久久不散。
    夏侯七夕极力躲避,但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火光,照耀得恍若避无可避,就好像一道阴暗的影子,遇见了阳光的靠近,正在渐渐消失。
    羽箭并未射中夏侯七夕,她依旧好像被痛苦折磨全身一般,嘶声痛苦大叫。
    轩辕长倾已一把从夏侯七夕的手中,将小福儿强夺了回来,温柔又紧紧地抱在怀中。
    夏侯七夕飞扑来抢,轩辕长倾已一个旋转,从半空中落在地上。
    东朔赶紧点燃火把,通明的光火将院子照亮。
    夏侯七夕痛苦的尖叫更加大声,没有预料的那样逃脱而去。反而张扬着一双手,飞扑向夏侯云歌。
    “我看是死,也要杀了你!”夏侯七夕发狂地喊着。
    夏侯云歌赶紧又在弓箭上搭上一只羽箭,燃着火光在夏侯七夕瞬间靠近的阴风里,变得微弱虚浮。
    夏侯七夕的速度极快极快,连轩辕长倾都来不及来解救夏侯云歌。
    “歌歌!”轩辕长倾焦急地惊呼一声。
    夏侯云歌来不及多想,只能抓紧手中燃着火苗的羽箭,还不待发射出去,夏侯七夕已经一把双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去死吧夏侯云歌,我们一起!”夏侯七夕挣扎的声音,犹如魔音贯耳。她头上的风帽落了下来,露出她神色狰狞的面容。
    那本是精致是脸孔,渐渐有了溃烂的痕迹,就好像长久放置的腐尸,身上的恶臭呛得人喘息困难。
    夏侯七夕周身的阴风熄灭了夏侯云歌手中的火苗,周身卷起的狂风,扬起那墨黑的长发,飞舞纠缠在夜空中,就是那夺命的鬼魅。
    “已在你手中死过一次,断然不会再有第二次!”夏侯七夕恶狠狠地说着,手上的力道在瞬间之间就到了极致。
    夏侯云歌窒息的难受,整张脸瞬间就紫青一片,所有的呼吸都断绝在被掐紧的脖颈处。然而她挣扎的力气,在夏侯七夕的手中,完全绵软如一团棉花。
    轩辕长倾将怀里的小福儿交给东朔,抓起一侧的火把直接刺向夏侯七夕的后背。
    夏侯七夕只顾着尽快将夏侯云歌的性命解决,疏忽了后心的空门,只觉得火候火烧的滚烫,有浓烈的烟雾弥漫开来,身体瞬时就是四分五裂的剧痛。
    “啊!”夏侯七夕吃痛地喊叫了一声,脸上的溃烂更加严重,已分辨不出她本来的面貌。
    紧接着,连带夏侯七夕的双手,也开始溃烂,淌着粘稠的血水,恶臭更加难闻。
    夏侯云歌难受得整张脸都聚集成一软,眼睁睁看见夏侯七夕的浑身都在软化,好像一座正在缓慢融化的冰山,地上已积了一滩恶臭的血水。
    “长倾哥哥,你居然……”夏侯七夕缓缓回头,目光悲痛欲绝地望着轩辕长倾。
    她的后背已被一把大火包围,她的目光只能隔着火光深深地看着轩辕长倾在火光后面虚浮的容颜。
    “长倾哥哥……你居然,杀我。”夏侯七夕痛苦的声音,带着让人心疼的哽咽和哀伤。
    “我说过,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我的妻儿,不管是谁。”轩辕长倾凛冽的声音,犹如寒冬腊月,没有温度。
    “我在你心里,真的就一点位置都没有?”夏侯七夕哭着嗓子大声问。
    夏侯云歌明显感觉到掐着脖颈的手,蓦然变得无力下去,不是因为夏侯七夕没有力气,而是她的一双手已化成了粘稠的血水,沿着夏侯云歌的脖颈缓缓流淌下去。
    夏侯云歌一阵恶心,猛烈地呕了起来。
    轩辕长倾举着手中的火把,无比担忧地望着夏侯云歌,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一把将夏侯云歌抱入怀中。可现在夏侯七夕还有一口气尚存,必须到最后,不再给夏侯七夕丁点转机。
    “告诉我实话!我在你心里真就一点位置都没有?”夏侯七夕痛心地质问。
    轩辕长倾的眸子里映着火光簇簇,声音寒冷,“以前儿时确实当你是妹妹过。”
    “只是妹妹?”夏侯七夕难以相信,“我努力了这么久,你就只当我是妹妹?你可知道,在我以为你坠落断崖亡故后,多么伤心,恨不得也跟着你一同跳了悬崖。当我得知,杀了你的人,正是夏侯云歌,仇恨的火焰就将我吞没了,我发誓要为你报仇。我努力讨得先皇的欢心,努力强大自己!后来,听说你活着回了北越,还成了北越的摄政王,我更开心了,我为了毁掉南耀,我帮着祁梓墨做尽坏事。我原先也很胆小的,可后来却学会了杀人,先从身边的婢女开始练手,我怕等将来一日会没有能力杀了夏侯云歌为你报仇……”
    夏侯七夕的声音,痛苦地停了下来,她的脸几乎变成了白色骷髅,嘴还在一张一合说这话。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那么多!这么多年也一直活在仇恨的痛苦中,为何我连一丁点在你心里的位置都换不来!”
    轩辕长倾的目光,落在夏侯云歌身上,深深的,浓浓的,带着深切的情。
    “因为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人,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轩辕长倾的回答犹如在夏侯七夕已经凋零的心口上,再次插了一把刀子。
    “为什么会是她?她害你还不够吗?她曾经差点杀了你!”夏侯七夕那被火光包裹的骷髅身子,就是在火中屹立不倒。
    “这不会是不喜欢她的理由!而喜欢一个人,我觉得根本也不需要为何喜欢她的理由。没有理由,就是喜欢,就是住到了心口里,再也抹不去,生生世世都是她的影子。”
    夏侯七夕仰天长笑,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让闻着心哀。
    “我好恨!我好恨……”
    夏侯七夕忽然看向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虽然眼球已经化成血水,还是能感觉到怨恨如毒的目光,生生地将他们俩人周身束缚,犹如坠入魔窟鬼潭,难以挣脱。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注定错过,注定分离!”
    尖锐泣血的声音,话音未落,夏侯七夕的整个身子便在火光之中,哗啦啦一片声响,散落一地骨架。
    夏侯云歌剧烈地呕吐起来,浑身无力瘫在地上。
    轩辕长倾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夏侯云歌紧紧抱在怀中,深情的话语,最后凝结在唇边,犹如千万言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变成深情的一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