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长倾卧在榻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听着梅的秉报。
    “王爷,那确实是一具怀孕的焦尸,身份还没确定,不知道是皇后还是……”梅的声音陡然僵住。抬眸悄悄看了一眼轩辕长倾,没有再敢说话。
    却是一旁的东朔说道,“王妃还没找到,或许还有希望,毕竟在荣庆宫只发现一具焦尸。”
    轩辕景宏却表现得比轩辕长倾淡定很多,听说轩辕长倾晕倒,竟然带着林梦柔一起前来探望。进门见轩辕长倾的气色稍微好了一点,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轩辕长倾的肩膀。
    沉默,半晌。
    轩辕景宏只用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到底还是你比我重情义。”
    “我只是最近熬的太厉害了。”轩辕长倾一口否决了轩辕景宏重情义的说法。
    轩辕景宏喟叹一声,“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有些迷茫,不知这话是说给轩辕长倾,还是说给自己。如今当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自己抱有一线希望,那么就泯灭了轩辕长倾的希望,如果这话是在劝轩辕长倾,那么自己的希望就绝灭了。
    林梦柔悲伤地擦了擦眼角,声音略有哽咽地说,“火势那么大,又烧了那么长时间,不管什么东西都化成灰烬了。”顿了顿,拍着心口有些恐惧地说,“听说那具焦尸,也只剩下零星半点的身体,仵作也是根据腹部有胎儿的残骸,才确定那是一具女尸。听人说,连插在心口的铁剪刀,都烧融了。莫不是在火场里头,另外的一人,已经烧成了灰烬,找也找不回来了?”
    轩辕长倾阴恻恻的目光,凶猛地射向林梦柔,吓得林梦柔心惊胆战地差点跪在地上。转念想自己的身份可是皇上的女人,后宫的妃子,膝盖一挺,便又有些颤抖地站直了。
    就连轩辕景宏,神色也不堪和悦地瞥了一眼林梦柔。
    林梦柔低下头,委屈地咬住嘴唇。心里搞不懂,明明这两个男人表现的对那两个女人都不是很热情,一副厌恶的淡漠样子,反过来说一句重话竟然都怒了!
    就在这时,有甘泉宫的宫人跌跌撞撞地跑来琼华殿,噗通跪在地上,哭声禀报。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薨逝了……”
    甘泉宫。
    轩辕长倾和轩辕景宏站在太后的床榻前,太后还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如病中时那样一动不动,好像只是睡熟了,却是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温度,成了一具冷尸。
    宫嬷嬷和钱嬷嬷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断呼喊着“太后娘娘”。
    就听钱嬷嬷哽咽声音断断续续嚎哭说,“太后的情况……虽然不堪乐观……但也不会……不会去得这么仓促啊!”
    “嬷嬷的意思,莫不是有人陷害太后了!”林梦柔忽然插了一句嘴,又赶紧闭嘴低下头,悄悄瞥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轩辕长倾和轩辕景宏。
    “太后之死,确实蹊跷。”钱嬷嬷嚎哭着爬向轩辕长倾和轩辕景宏。
    宫嬷嬷赶紧从后面悄悄拽了一下钱嬷嬷,“你这老婆子,又胡说什么,太后的情况,谁不知道,太医也都摇头的。”
    宫嬷嬷自然害怕,最后落个护理不当的罪名,被砍头陪葬太后。
    钱嬷嬷还是要自顾自地说下去,“连日伺候太后,老奴确实是困极了,不过打个瞌睡,不可能跟死猪一样睁眼就天亮了!这时候一模太后的身子,早就冰冷冰冷了。”
    轩辕景宏转身看向钱嬷嬷,“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暗地里做了手脚?”
    钱嬷嬷擦着眼泪,哭声道,“老奴不敢妄下定论。还请皇上定夺!要给太后一个明白,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就去了!”
    钱嬷嬷是豁出去了,就是死,也要有个明白的说法。
    宫嬷嬷却擦泪之余,悄悄擦了擦汗,心里骂着钱嬷嬷,就不怕是皇上和摄政王私下里下的黑手,如今当着面指责,不怕落了个灭口的死罪。即便不是皇上和摄政王下的手,钱嬷嬷总喊着太后死的蹊跷,不是平白的让人落了口实。
    到底还是钱嬷嬷更忠心一些,宫嬷嬷只战战兢兢地俯身跪着哭,一言不发。
    轩辕长倾一直站在太后的床前一言不发,最后许是实在恼了钱嬷嬷和宫嬷嬷总是哭个不挺,不耐烦地挥挥手,钱嬷嬷和宫嬷嬷这才被人搀扶着下去了。
    钱嬷嬷还不住回头嚎哭,“皇上,摄政王,要给太后一个明白啊!那到底是您的母亲,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啊!”
    厚重的殿门终于关上,钱嬷嬷的喊声渐渐远了,大殿总算安静下来。
    轩辕长倾望着太后安静的睡颜,那消瘦枯败的容颜上,没有任何痕迹,不过看样子,那泛紫的脸色,不难看出是憋闷而死。找了宫里验尸的仵作,看表面的答案也是憋闷致死。一直随侍太后的太医也跪在地上说,太后久卧病床,喉中易积痰液,若没能及时化去,睡梦中黏痰堵塞呼吸,因而窒息而亡,也不是不无可能。
    若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痰液堵塞致死,只有剖尸查验才能证明。
    轩辕长倾阻止了仵作,“太后生前最注重仪容。”
    轩辕长倾站在太后床前,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厚葬太后,她喜欢的东西都一并入葬。”接着,他顿住沉重的脚步,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声,“切记,太后喜欢干净,每一样随葬品,都不得有瑕疵。”
    轩辕长倾默默走出甘泉宫,再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轩辕景宏还站在甘泉宫的大殿中,隐忍地仰起头,却没有轩辕长倾那般冷血,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太后的丧事办得极其隆重,举国哀痛,全国挂丧。全国上下三月之内不得有红色喜事,不得饮酒,不得寻欢作乐,声色场所,全部闭门停业……阵仗简直比皇上驾崩更盛大。
    天下都在颂扬皇上和摄政王仁孝,只有轩辕景宏和轩辕长倾自己清楚,这只是最后唯一能给太后的一点馈赠。也算她一生挣扎,最后却仓猝凄惨收场,对于她的生育和养育之恩,唯一的一点回报。
    在太后灵堂前守孝的人只有轩辕景宏,而轩辕长倾依旧埋首国务,没有一日耽搁。
    寻找夏侯云歌和君锦云的人,依旧在皇宫里到处仔细搜查。搜了一遍,没有发现,轩辕长倾便让宫人们再搜一遍。
    阖宫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谁也不敢乱说话,生怕一句不是,惹怒了摄政王。
    可谁也没在摄政王的脸上,看到任何悲痛的神情,只是较往日里更加沉默寡言了。连带柳依依裹着披风来看他一次,也是一言不发地让柳依依站在门口的风口,也不请进来,最后柳依依只能转身去了。
    梅跪在地上,实在忍不住想直言说几句。“王爷,宫里所有人,都将皇宫搜个遍了。连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再搜第二遍,第三遍,也会是这个结果。”
    轩辕长倾不说话,依旧奋笔疾书批阅奏章。
    “王爷,王妃那日匆忙从琼华殿跑出去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把剪刀的!属下当时清楚看到……”梅发现轩辕长倾的手一抖,当即没了声音,匍匐在地上,等待惩罚。
    那日,夏侯云歌拿着一把剪刀对着轩辕长倾挥舞,梅本来想进来阻拦,可轩辕长倾没有发话,她就只有安静站在门口,没有多动一下,最后看着夏侯云歌抓着一把剪刀冲出了琼华殿。
    没想到那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宫里的剪刀那么多,那一把……不一定就是王妃手中的那一把。”轩辕长倾道。
    梅悄悄抬头看向轩辕长倾,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发火,声音平静得好像波澜不惊的湖水,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那轻微的一顿,是唯一的起伏。
    “王爷,您……”
    梅的话没说完,被轩辕长倾打断。
    “王妃的性子,本王还算了解,她不会随随便便自杀。”
    梅低着头,缓缓起身,就要打算继续去搜查皇宫时,背后传来“咔吧”一声。梅惊讶回头,就见握在轩辕长倾手中的毛笔“咔吧”一声折断了。
    “夏侯云歌,你想逃,本王绝不允许!”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另梅一阵毛骨悚然,赶紧退出琼华殿。
    搜查了三遍的结果依旧如此,还是没有找到夏侯云歌和皇后君锦云的任何下落。
    轩辕长倾终于再一次命人去仔细搜查荣庆宫的废墟,可那烧得完全坍塌的宫殿,堆积如山,想要从一片乌黑的痕迹中搜出什么来,也犹如大海捞针。
    关键是那里面的一切,烧毁的太过彻底,根本难以辨认。
    不过也幸好烧的彻底,地面塌陷了一块,轻易便掩盖了那荣庆宫下面的密道入口。
    只是轩辕长倾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众人却也没在轩辕长倾的脸上看到太多悲痛的痕迹,依旧早朝处理国务,甚至决定亲征前线,周日忙碌,与往常几乎无太大差别,只是更加忙碌连休息的时间也不施舍给自己。
    没人知道,他为何这般拼命,只是伺候的更加小心翼翼,也再没人胆敢提及王妃,生怕触动他的不悦,落了罪。只因听人说,王妃曾经住的房间,一个宫女不小心将王妃曾经看过的一本书掉在水盆里泡花了,那宫女直接被不声不响拖出去仗毙了。
    而轩辕长倾则极其小心地坐在窗前的阳光下,一页一页地分页晾晒,最后见字迹全部模糊了,他又拿了毛笔,一个字一个字描了上去。
    听人说,那是一本道德经,王妃曾喜欢拿着睡不着的时候翻阅。
    可又都在轩辕长倾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大家一时间猜不透,整个琼华殿,甚至整个摄政王妃,几日来,大家都过的度日如年,恨不得避开所有夏侯云歌用过的东西,这才能保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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