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看向窗外那一群官兵押着的人,遥遥押在前面的人,正是一念。
    后面押着的还有不少菩提观里的道姑。
    夏侯云歌紧张一眼不眨地看过那些道姑的脸,尽量一个都不放过,虽没看到那一张熟悉的普通面孔,但也不确定小桃是否真的不在里面。
    褔嬷嬷现在的表现要比夏侯云歌淡定很多,只是匆匆一瞥,便继续安静地品茶了。
    夏侯云歌也赶紧掩饰脸上的表情,尽量不让人看出什么端倪。喝了一口茶,扒了几个瓜子仁摆在桌面上,声音很轻的问褔嬷嬷。
    “你打算怎么办?任由一念被人抓走?”
    “身为暗部的人,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褔嬷嬷回的坦然自定,丝毫不见一丝半点的担忧。
    夏侯云歌心口一凉。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心地柔软的善良人,但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身处危险而表现出毫不在意的冷漠表情,确实还是感到心寒。
    何况,夏侯云歌最为担心小桃也在那群小道姑中。
    而对于一念,更多的就只有惋惜了。
    她的心,现在真是变得越来越软了,原先满不在乎的,现在都要在心里感触一番。感受腹中孩子一天天长大,愈发觉得生命可贵,谁都是娘生父母养,实在不易。
    等到街上的官兵彻底过走之后,街上的百姓渐渐恢复正常,口中自然也都议论着,不知菩提观的道姑犯了什么事,竟然统统被带走了。
    夏侯云歌不堪在意去听这些,轩辕长倾有的是好借口,将这些道姑收押。
    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便也起身下楼了。
    褔嬷嬷赶紧跟上,随手丢给店小二几个铜板,付了茶钱。
    “小主子要去哪里?”褔嬷嬷紧步随后,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夏侯云歌会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一般。
    “我们现在总要找个地方安身吧!”夏侯云歌看向人流蹿涌的街道,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哪里了。
    惦记着小桃,思绪总是无法安定下来。
    如果跟着官兵一路寻去,很容易遭人怀疑,不如静观其变。
    如果轩辕长倾真的抓了小桃,一定会放出风声,引她上钩的。
    即便轩辕长倾也拿捏不准,小桃在她心里的位置,至少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街上一个名叫“同源客栈”吸引了夏侯云歌的注意,便直接举步进门了。
    寻个客栈,安安静静住下,现在脸上有人皮面具,也不怕被人轻易让出来。
    客房刻意选了个靠窗的房间,以便于随时观察外面动向,就是有什么变故也可以跳窗逃走。
    窗口微开,夏侯云歌便站在窗前。
    褔嬷嬷也跟着站在窗口,向外看。她总是补补紧随,大概是真的怕夏侯云歌忽然逃走吧。
    忽然,也不知褔嬷嬷看到了什么,交代夏侯云歌一声,“小主子,老奴去去就回。”便匆匆下楼了。
    夏侯云歌站在窗口仔细观察,不一会就见到褔嬷嬷上了街,一路向前追去,也不知是在追谁,脚步很匆忙。
    之后就见褔嬷嬷追上了一个男子,不知跟那男子说了什么,就见那男子缓缓回过头来。
    当夏侯云歌看到那个男子的脸时,眉心猛然皱了起来。
    轩辕长倾匆匆赶到宫里,直奔皇上的寝宫,清华宫。
    原来那会儿有人向他禀告,皇上吐血昏了过去。
    轩辕长倾很是焦急,按理说轩辕景宏体内的毒已经解了,为何还会忽然吐血?
    到了清华宫,就见高公公惴惴不安地等在宫门口,正是在焦急等待轩辕长倾。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高公公一脸的焦急,声音有些沙哑。
    “皇上现在情况如何?”轩辕长倾急声问。
    “现在还昏迷不醒,太医都守在里面。”高公公赶紧跟着轩辕长倾的脚步入了清华宫的宫门。
    “到底怎么回事!”轩辕长倾疾步走,一边问高公公。
    “本来忠义公跟皇上商议想要出征的事儿,皇上心里烦躁,便说了重话一口回绝了。正好甘泉宫太后娘娘派人送来一碗羹汤,皇上只喝了一口,不一会儿就吐了血。”
    轩辕长倾眉心高高耸起,竟然又是太后!
    “派人去太后那边没有?”轩辕长倾的脚步猛然定在大殿门口。
    “暂时还没有,老奴等着王爷回来定夺。”
    轩辕长倾进门就看到太医正围在一起商议下药,见是轩辕长倾进来,赶紧都跪地行礼。轩辕长倾烦郁地一摆手,太医们这才颤颤巍巍起身。
    走过两道放下的帷幔,撩开珠帘,这才看到轩辕景宏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床边半跪着新入宫的妃子林梦柔,正拿着绢帕抹着眼泪,一双柔荑紧紧握住轩辕景宏的手。眼角余光见到轩辕长倾大步进来,抬起一双水汪汪通红的眸子,凄楚可怜地望向轩辕长倾。
    “摄政王,可一定要救一救皇上啊。”娇滴滴的声音好像能挤出水来。
    轩辕长倾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林梦柔,便看向轩辕景宏,他身上插了大大小小许多根银针,应该是太医用了封穴的办法阻住了毒素逆流向心脏。
    “幸好皇上喝的不多,没有让剧毒尽快浸入血脉。”一个太医小声说道。
    “试毒的太监,死了吗?”轩辕长倾恼喝一声。
    即时外面便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这时高公公声音有些发苦地说,“王爷,您也想知道,甘泉宫送来的东西,是不需要验毒的。”
    轩辕长倾的脸色阴沉下来,铁拳微微收紧。
    “王爷,可要救皇上啊!可不能让皇上有事啊!”林梦柔哭得声音嘤嘤咛咛的,很是娇弱柔媚,当真的梨花带雨,好生惹人心疼。
    轩辕长倾却厌从心生,也不好当众拂了林妃的面子,便转身一掀珠帘出去了。
    林梦柔通红的眸子,黏黏地追随轩辕长倾的背影离去,这才又握住轩辕景宏的手掌,继续落泪。
    轩辕长倾放飞一只可以联系魏荆的飞鸽,但愿这一次能找到魏荆。东朔受伤,没能联系上魏荆,幸好东朔的伤势,太医就稳住了。
    眼见着白鸽飞过天空,越过皇宫的高墙,轩辕长倾这才直奔甘泉宫而去。
    甘泉宫的宫人,早就听说了皇上喝了太后送去的羹汤吐血的事,远远见轩辕长倾气势冲冲的走来,一溜烟跑进门去通知太后,一个个吓得不轻。
    太后正在喝药,这两日她身体不适,神色也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轩辕长倾一脚就踹开了甘泉宫紧闭的殿门。
    太后吓了一跳,一双凤眸刷地射向站在门口阳光中的轩辕长倾。
    正值冬季,寒风刺骨。
    轩辕长倾身上那一股寒气竟比那萧寒的冬风更加阴冷,让人望而生畏。
    太后却笑了,“吾儿真是愈发本事了,哀家的宫门也敢踹开。”
    殿内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各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揪出来当了出气筒。
    “太后都敢谋害皇上,还怕被人踹了宫门。”轩辕长倾大步进来,一双黑眸,吃人一般瞪向靠在软榻上的太后。
    “哀家可没有谋害皇上。”太后的声音很清淡,也不在意,好像那中毒的不过是一只小猫小狗般。
    “我看太后是真的老了,脑子也不灵光了,做事也不知瞻前顾后。”
    轩辕长倾不尊不敬的话,终于让太后不再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恹恹神情,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一双凤眸寒光聚集,愠怒地盯着轩辕长倾。
    “逆子!这就是你同哀家说话的口气!”太后气得尖声喝道。
    太后一口气没上来,猛烈地咳嗽起来。
    魏安赶紧在一旁帮太后顺背,小声劝慰,“太后小心凤体,别因误会伤了母子情分。”
    “哀家早就跟这个逆子没了母子情分!”太后忍住嗓子痒痒的咳嗽,强声喊起来。
    轩辕长倾的眸色沉了沉,“说的没错,早就没了母子情分。”
    太后猛地抓紧手边的一个橘子,汁液横流,将身上素色的垫子染成一片黄色。“这就是哀家生的好儿子!”
    “是太后咄咄逼人,非要毁了一片太平,相安无事,执意反目!你虽然生了我,又做了多少身为母亲该做的事?在你眼里只有权势地位!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垂涎!否则最后,连晚年都不能安享!”轩辕长倾的眼底喷出的火焰,缭绕灼人。
    “哀家想要做什么!还用不到你个逆子来阻挠!”太后猛地丢出手中抓烂的橘子,砸在轩辕长倾的紫色的蟒袍上,他一动不动,任由橘子的粘液染了一片衣襟。
    宫人们的头低得更低,生怕看到摄政王不雅的一面,被牵连落罪。
    “太后这样说,是不知悔改了!”轩辕长倾字字咬得极重,迸出比冰霜更寒的凉意。
    “你现在的地位,是拜君家所赐,君家想要夺回来,你也没有办法!别让哀家向外宣布你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连摄政王的位置也不保!轩辕氏只有你和皇上两个血脉,两个人都是个病秧子轩辕氏还能长久多久!”太后尖声喊着,显然是气急了,要做那破釜沉舟,再不顾念血脉亲情的事了。
    “这里是轩辕家的江山,不是你君家的江山!你想只手遮天,翻手覆雨,也要看看你们君家现在还有没有那个本事!别穷其一生,最后落得满身骂名,遗臭万年!”轩辕长倾眼底弥漫的阴郁,如同一潭黑色的死水,再没有任何感情,只怕连心底的最后一丝温度,也都绝情抹杀了。
    “哈哈哈……”太后扬起尖利的嗓子狂笑起来,笑声忽然止住,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轩辕长倾,怨毒的似要将轩辕长倾生吞活剥。
    “没了君家,哀家看你的轩辕江山,还能稳固几时。”
    “太后蓄意谋害皇上,不得再踏出甘泉宫一步,待事情调查清楚,若当真是太后所为,国法处置!”轩辕长倾用力一摔袍袖,再不看太后气得几近狰狞的面目一眼,转身离去。
    甘泉宫的门口,被御林军严密看守,关门轰然关上,再不许里面的人随意出来。
    留下殿内的太后,身体一软便瘫在榻上,眼睁睁看着殿门关上,阻住门外所有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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