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长倾的透着点点凄寒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应是已睡着了。
    他有生以来,从来没对谁说过这么多的话,包括柳依依,也没有说过这么多。
    夏侯云歌坐在他的膝上,他靠在她的颈窝中。望着轩辕长倾白皙的脖颈,还有一条淡淡的金蝉丝留下的疤痕……
    她似受了什么蛊惑,猛然抓紧手中金钗。忽然有种,切断他脖颈大动脉的冲动。
    轩辕长倾一动不动,醉酒后神智昏沉,根本无法敏锐预知身边危险。
    夏侯云歌却又犹豫了,手悄悄抚摸向自己稍微有些变化的肚子。不由苦笑一声,在这天下间,会有谁像她一样,巴不得自己孩子的父亲去死?
    只怕没谁了吧。
    刚到五更天,天已明亮很多,只是细细秋雨依旧下个不停。
    到早朝的时间了,东朔轻轻敲响房门三下。
    怀里的轩辕长倾当即就醒了,只是睡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满口酒气还未消,脸色还很潮红。他向外含糊应了声,便又重重靠在夏侯云歌的肩膀上。
    “我又不是床!”夏侯云歌不耐地挣了挣,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哦。”轩辕长倾又只是含糊应了一声,又似睡去了。
    夏侯云歌以为他睡去了,很是无奈,他却忽然开口。
    “那个孩子……”
    夏侯云歌心口怵然一紧。
    “若你实在不能释怀,将来青青的孩子过继到你膝下。也不至你孤苦无依,将来也能有个依靠。”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梦中呓语,却那么清晰落入夏侯云歌耳中,似有点点关切,又如淡若清水毫无感情。
    “我会有我自己的孩子。用不着抚养别人的。”她可没那份爱心与耐心。
    “你自己的?”轩辕长倾终于睁开眼睛,布满通红的血丝。
    夏侯云歌扬唇一笑,妖娆万千,透着丝丝冷然,“怎么?不可以吗?”
    “和谁的?”他似很吃惊,透着点点讥讽,“祁梓墨?还是上官麟越?”
    夏侯云歌不再说话,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收紧,似隐约在疼。
    轩辕长倾冷然哂笑,“还是和我的?”
    “你不要太过份。”夏侯云歌冷漠将他推开,站起来。
    他低低一笑,“你便是说梦话了?还是说,你将来有改嫁的念头?你这女人!果真是水性杨花。”
    “摄政王!早朝的时间到了,还不走吗?”夏侯云歌厉声斥道,再不愿多看他一眼,甚至在同一个房间都厌烦。
    轩辕长倾伸个懒腰,揉了揉昏涨的太阳穴,“不急。”
    确实,他不用着急。
    今日,他没有上早朝的意思。
    他在等,等满朝文武,自己来琼华殿。
    琼华殿距离前朝很近,轩辕长倾住在这里,经常会有官员来琼华殿与他商议国事。
    昨日,登闻鼓接连被两次敲响,早已震撼整个朝堂。
    皇上将登闻鼓交给小小状元郎谢文远,有权势的臣子早已话重金收买登闻鼓司内衙役,以便日后通风报信。
    有知道内情的人已将消息不胫而走,说是摄政王府的丫鬟小玉和摄政王妃夏侯云歌两次敲响登闻鼓,一个状告医女柳依依下毒,而摄政王妃夏侯云歌则状告当朝太后给她两次下毒。
    没想到,登闻鼓司第一桩大案如此震撼朝野。
    众人哗然,又是夏侯云歌,一个前朝余孽,竟有胆量状告当朝太后。
    众位臣子,本打算朝堂上,问一问昨夜之案如何审理。不想朝堂上并未见到轩辕长倾,谢文远亦告了病假未上朝。
    大家都在看轩辕场景和太后的笑话,都想看看这两位位高权重的人物将如何解决此次事件。
    圆滑的官员,都希望上头翻脸,好借机攀附权贵,正是他们左右逢源夹缝生存,升官立足之机。也有些人想看谢文远笑话,小小一个状元郎,却能得到皇上和摄政王器重,先是前往北疆收复君无忌的三十万大军,之后又成为登闻鼓司院判,官职不大,却可上审天子,下打奸臣。如此棘手大案,不管谢文远如何审理,太后和摄政王两位权贵人物,都将得罪其一。
    耿直官员却满怀忧心,现在正是南边一片大乱,朝堂上再有变化,将如何稳固政权。
    轩辕景宏也有此担忧,未上早朝直奔太后甘泉宫,却被太后拒之门外。
    轩辕景宏知道,太后在以无声的方式抵抗轩辕长倾。
    君家现在还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没人可以将太后囚禁。
    朝廷上,昨夜之事没有丝毫风声,竟是如此无声无息不了了之?有些臣子,尤其君家的拥护者,总要事情闹大到难以收场的地步,朝廷越混乱,便可借用南边动乱,威逼摄政王重新让君无忌上位才肯罢休。
    众位臣子便相约来到琼华殿,为首之人正是白发白须的君无忌。
    轩辕长倾也不避讳,就让众位臣子等在夏侯云歌房外。他则一手搂过脸色还有醉意潮红的夏侯云歌,不紧不慢打开门。
    门外,秋风飒飒雨霏霏,众位臣子撑着伞站了满院子。
    轩辕长倾扯了扯领口,衣衫不整之态,透着邪魅的诱惑。
    君无忌指着轩辕长倾,先发制人,“摄政王又无故缺席早朝,所谓何故?昨夜敲响登闻鼓,又到底所谓何事?”
    轩辕长倾没回答,只温柔迷醉地望着怀里的夏侯云歌,随手接过东朔本来递给他的披风,裹在夏侯云歌肩上。
    “王妃,外面有些冷。”
    君无忌老脸一绷,瞪着夏侯云歌,挑明话头,“老夫听说,王妃状告太后下毒,可是属实?”
    轩辕长倾扶了扶额,“昨夜和王妃喝了点酒,宿醉方醒,竟误了早朝。”
    众位朝臣响起一片嗡议之声,摄政王喝酒误了朝会?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想起之前摄政王沉迷美人怀三日不早朝,便也意会了。
    他们对夏侯云歌投来鄙夷讽刺的目光,那个女子确实有一张让天下所有男人为之心动的倾世容颜。
    君无忌正要怒斥轩辕长倾,沉迷美色不思朝政,继而他又笑了,对身后众位臣子道,“摄政王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新婚燕尔与娇妻难舍难分,也是有的!”
    底下人低声笑起来,附和点头,“是啊,是啊。”
    君无忌心中暗笑,若轩辕长倾因为美色而荒废朝政,亦是他东山再起之机。只是不知,轩辕长倾是否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君无忌又拔高声调,“昨夜之事到底怎么回事?摄政王妃诬告当朝太后,可要给太后一个说法。”
    轩辕长情浅浅一笑,拽紧夏侯云歌的手臂,拖起夏侯云歌纤白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底下的朝臣满目鄙夷,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轩辕长倾笑着,慢声道,“昨夜王妃喝多了。与本王打赌,本王说她胆子太小,王妃偏偏说她胆大如斗。便借着酒劲敲响登闻鼓。”
    众人又是哗然,因为醉酒打赌敲响登闻鼓,岂不是将朝廷当成儿戏?
    “既是醉酒神志不清,缘何状告当朝太后!摄政王不要为王妃开脱!”君无忌怒道。
    “歌歌只是与本王开的一个玩笑罢了。”轩辕长倾依旧满面笑意,不见分毫怒色。
    夏侯云歌抓紧轩辕长倾的手,他这是要做什么?为了此事大事化小,还是为了帮太后掩盖丑事?那终究是他的母亲,他终究不忍心将这种丑事公诸天下的吧。
    “玩笑?拿当朝太后开玩笑!”君无忌雪白的呼吸气得翻飞。
    轩辕长倾忽然怒声反驳,“周幽王为了宠妃褒姒可以烽火戏诸侯,本王为了爱妻难道不可敲一敲那登闻鼓?”
    君无忌气得老目圆睁,怒极反笑,“自是可以,摄政王现在皇权在手,想做什么,自是摄政王说了算!”
    轩辕长情醉得有些摇晃,又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一片白皙肌肤,极为诱人。他低头望着怀里的夏侯云歌,俯在她耳边低声缠满道。
    “歌歌,你看你昨夜都做了什么。真是不让本王省心的坏东西。”
    轩辕长倾薄凉的手指宠溺地刮了下夏侯云歌小巧的鼻子,另夏侯云歌浑身一颤,他真是会演戏啊!
    夏侯云歌想要征逃轩辕长倾的大手,手腕上的鸳鸯镯却紧紧相吸一起。她拽住轩辕长倾的袖子,软软的声音似能挤出水来。
    “昨夜之事确实是我酒喝多了,现在想想都忘了发生过什么,看我这脑子啊!竟闯了这么大的祸,忠义公可不要责怪我啊。都怪王爷,偏和我打赌。”
    夏侯云歌柔弱似水的声音格外好听,似能酥麻天下所有男人的骨头,再配上她那泛红的如花容颜,任哪个男人不为她折服。
    众位臣子们,虽然鄙夷,心中又不禁大赞。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天下第一的美人。那夏侯七夕,不过是得了个虚名,皇上想借机将夏侯七夕嫁给上官麟越,那一计终究扑了空。
    夏侯云歌弱柳扶风的栽倒在轩辕长倾的怀里,旁若无人地勾住轩辕长倾的脖颈,声音软软的说,“哎呀,我昨晚一夜没睡,好倦啊。我们回房休息吧!朝堂上的事,还有皇上顶着,你就别那么累了。”
    轩辕长倾明知夏侯云歌做戏,还是忍不住身体猛地一绷,火热的血液瞬间倒流。
    “好个狡猾又惺惺作态的女子。”轩辕长倾附耳在夏侯云歌脸侧,相触的脸颊温暖绵软,荡起丝丝酥麻。
    夏侯云歌侧脸,唇边已触碰在他的耳廓,声音很轻很轻地,凉若秋雨,“满意吗?别再打小桃的主意!”
    方才,轩辕长倾趁人不备,在她耳边低声说,“这场戏,你若不给我做足,放鞭炮助你从轿子中逃跑之人,也要论一论罪了。”
    “卑鄙。”夏侯云歌咬牙吐出两字。
    轩辕长倾却大笑起来,一把搂住夏侯云歌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歌歌,莫恼,我们这便回房休息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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