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避开轩辕长倾,气得轩辕长倾脸色吃紧,寒眸布满危险。
    夏侯云歌全当未见,施施然对谢文远俯身一礼,谢文远赶紧弯低身子回礼。
    “王妃有礼了。”
    “今日我来状告,有人给我下毒,要毒死我。”
    谢文远俊秀的面皮不由一抖,竟然还是为了此事。抬头看向轩辕长倾,只见他一脸平静,只是隐藏在平静之下的风雨欲来,清晰可见。
    夏侯云歌一眼便看出谢文远心思,脊背挺得愈发笔直,“大人掌管登闻鼓司,便是为了平复民间冤案,如今不设堂审案,是要徇私枉法吗?”
    谢文远面皮微红,“微臣不敢。”
    “那便升堂审案吧。”
    谢文远站直脊背,如松如竹,竟是抱了得罪摄政王轩辕长倾之心,也要秉公执法的态度,步向堂案之后,扬起惊堂木响亮一敲。
    “摄政王妃状告何人给你下毒!可有证据?”谢文远凛声问道。
    轩辕长倾心下一沉,好一个状元郎,连他府上私事也敢插手,不愧连北疆三十万大军都不畏惧,一介文弱书生就能怒斩数位大将。轩辕长倾转念,又对谢文远刚正不惧权势之态,满心赞赏。不似朝中老臣,那般圆滑左右逢源,终至一事无成。
    夏侯云歌抬眸,一眼不眨地望着轩辕长倾,“我状告当朝太后,给我两次下毒,欲毒害于我。”
    话落,满堂皆惊。
    清寒的雨夜,凉风瑟瑟,拂过夏侯云歌华丽衣袂翻飞如蝶。那娇小的身影,在一片光火下,被溶溶火光包裹,美得惊人,却又萧杀迫人。
    轩辕长倾亦是惊得脸色泛白,复而眼底掠过一丝冷笑,低声说,“夏侯云歌,你当真胆子不小,连当朝太后都敢状告。”
    一直默默无语的柳依依,亦是脸色惨白,一双眸子深深望着夏侯云歌,满是担忧。
    “王妃好放肆!”钱嬷嬷和宫嬷嬷几乎异口同声。
    她们扭着身子就闯了进来,欲拉扯夏侯云歌,却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魏安甩着浮尘进门,弯低身子对轩辕长倾行礼,扫了一眼夏侯云歌,尖细的嗓音唱道,“太后娘娘有懿旨,王府下毒案乃隶属后宫之事,应由执掌凤印的太后娘娘审理,前朝官员不得插手。”
    谢文远见太后面前三位红人,全数到场,心中已渐有了然,看来此时与当朝太后,断然脱离不了干系了。
    “既然接连有人敲响登闻鼓诉冤,此事便归属下官审理,未曾水落石出之前,请恕下官不能遵从太后娘娘懿旨。”谢文远不卑不亢道,脊背如松,正气浩然。
    夏侯云歌勾起唇角,浅浅一笑,魏荆说的没错,谢文远新官上任,又是文士出身,骨子里有一股纯然正气,不受权势折服,正是未经磨砺的一把新刃,杀伤力随有薄弱,却清透好操控。
    钱嬷嬷和宫嬷嬷当即争抢大声喊。
    “好个小小院判,太后娘娘懿旨也敢不从!”
    “吃了熊心豹子胆!抗太后娘娘懿旨,可是死罪!”
    “恕下官皇命在身,只遵皇命!”谢文远扬起惊堂木,狠狠一敲,吓得众人皆惊,瞬时安静下来。
    “摄政王妃,你状告太后下毒,可有证据!”谢文远扬声问道。
    “没有证据!不过大婚当夜,魏安公公奉命送来汤药,确实是无子药。服药后,我重病一月,是不争事实。小玉胆敢状告柳依依下毒,若非幕后有人指使,且是权势颇大之人,岂敢有胆如此!何况,而且只有深宫才育有血蝎子,柳依依一介医女,无权无势,如何能得来血蝎子给我下毒。”
    夏侯云歌自是没有证据,多日来一次紫荆苑的大门都踏不出去,轩辕长倾看的那样紧,什么风声都不让她知道。
    夏侯云歌的话,正中谢文远心中疑惑,如今但凡明眼人,只要细细分析,都能看出破绽白出,而那丝丝缕缕的线索,也正指向位高权重的太后。
    不然,太后不会在此时,派出身边三位红人,急急到场。
    “如此说来,本官便有些不明白了,太后为何毒害你?”
    “理由很简单,她不想她的儿子娶个前朝余孽,想要锦画孺人,君家女儿成为摄政王妃,我挡在前路,便成了太后的眼中钉,急欲拔除。”夏侯云歌扬声道。
    轩辕长倾握住手中香囊,放在鼻端下轻嗅,这才平复紊乱呼吸。他轻呼一声,“王妃,你病中多思了。”
    夏侯云歌阴狠冰冷的目光扫过轩辕长倾,“王爷是要袒护您的母亲吗?”
    轩辕长倾面色抽紧。袒护也好,不想丑事外扬也罢,夏侯云歌执意将此事闹大,不过想反击报复,他一把握住夏侯云歌的手,紧紧的,似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夏侯云歌毫不理会,瞪向地上跪着的小玉,“大人,只要严刑拷打,抑或调查小玉的家人,定能逼小玉吐露出真情!人证也好,物证也罢了,关键都在小玉身上。”
    “谢文远,这里不是北疆军营,这是皇宫内院家事,容不得你放肆!”钱嬷嬷惶声大喊道。生怕谢文远逼迫小玉,调查出实情。
    谢文远闻言抬起眸,看向钱嬷嬷,“来人,将两位嬷嬷和公公请出公堂!”
    轩辕长倾一甩袍袖,脸色凝沉如冰,夹杂着寒入骨髓的冷意,几近咬牙,“夏侯云歌,你的胆子愈发大了。”
    夏侯云歌努力挣开轩辕长倾的钳制,众人面前,他亦不敢太过强势,恐传出他不善待王妃的骂名。
    忽然,柳依依惊讶喊出一声,“小玉!”
    柳依依扑向半伏在地的小玉,抱在怀中,露出小玉七窍流血的恐怖嘴脸。
    竟是在此时,小玉咬破了舌下毒囊。
    “小玉!”柳依依赶紧从袖口中摸出药丸,正要放在小玉口中,却被小玉摇头避开。
    小玉指着柳依依,双眸泣血含泪,“姑娘……你要毒杀小玉……灭……灭口……”
    柳依依大惊,不住摇头,“我没有!我是想救你……”
    小玉只剩最后一口气,幽幽发出低弱无力的一声轻叹,却是没人听见她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话,重重垂下再没任何气力的手,一双血目缓缓闭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柳依依满心凄凉,身子再无力支撑,抱着小玉的尸体瘫坐在地。她听到小玉的最后一句话,她说……
    “姑娘,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便是说明,这把利刃,非要伤到她才罢休,此事还将继续演变。
    柳依依不由苦笑,她一生从未做过违心之事,与人为善,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却惨遭陷害,还是被身边之人背叛。
    柳依依抬眸,无助又无力地望向轩辕长倾,她会丧命此案吗?她红唇嗡动,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长倾,我怕……”
    轩辕长倾心头猛地一颤,望着柳依依的目光柔软似春光潋滟,他抓紧拳,忍住将柳依依搀扶起来,搂入怀中安慰的冲动,却是一把将夏侯云歌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王妃,你看你的脸色这么差,随本王回去休息吧。”轩辕长倾不顾夏侯云歌挣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轩辕长倾寒眸眯起,危险地睨着怀里挣扎的夏侯云歌,“你不想活了!”
    确实,与太后如此明目张胆的撕破脸皮,确实是找死的做法。
    “王爷没听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夏侯云歌冷声道。
    “王爷!”谢文远呼唤一声,“此案……”
    话未说完,被轩辕长倾扬声打断,“此事本王亲自审理,谢大人就不要再插手了!”
    谢文远只好眼睁睁看着轩辕长倾,将夏侯云歌抱出公堂。一双星眸寒星点点,清亮透明,却是对亲自审理的第一桩案子,就这样作罢,满心不甘。
    出了登闻鼓司,轩辕长倾还不放手。柳依依跟在其后,脸色惨白如纸,还不能从小玉之死缓过神来。生平,她还是第一次触碰死人。
    魏安恭候一侧,试探出声,“王爷?”
    钱嬷嬷和宫嬷嬷见此事就这样算了,很不情愿,钱嬷嬷道,“王爷,太后有请王妃觐见。何况王妃状告太后,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轩辕长倾寒眸射来,吓得钱嬷嬷心中忐忑不安,赶紧低下头。她可是看着轩辕长倾长大,深知这主心思难测。
    “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轩辕长倾冷哼一声,桀骜之态,恍若一棵崖边孤松,傲冷迫人。
    轩辕长倾大步入宫,却是抱着夏侯云歌直奔甘泉宫的方向。
    钱嬷嬷和宫嬷嬷见状,赶紧让人看住柳依依,一并往甘泉宫的方向去了。
    守在甘泉宫的宫女,远远见来人是轩辕长倾,几人慌忙行礼,一人匆匆入内殿禀告。
    “奴婢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长倾依旧抱着夏侯云歌,一脚踏入还未落锁的甘泉宫宫门,直往大殿而去。萧然冷霸的气势,吓得一众宫人忙不迭让路。
    守在甘泉宫外的宫女侍卫满满跪了一地,皆惴惴不安,心若敲鼓,只怕今夜两位主子要刀锋相见了。
    轩辕长倾漠然进入大殿,手已酸麻,仍不放开夏侯云歌,紧紧的似在发泄心中怒气。
    “倾儿,你来了……”
    太后迎了出来,当看到紧紧抱在轩辕长倾怀中的夏侯云歌,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神色亦从慈祥变得凌厉。
    轩辕长倾总算放开了夏侯云歌,微俯身行礼,声音冷漠毫无感情,“见过太后。”
    太后高髻上的凤钗微一摇曳,似心被扎痛。太后,太后,太后……至少在人前他会唤她一声“母后”,如今竟在夏侯云歌面前,还有一众宫人之前,直接冷漠唤她“太后”。
    太后扬了扬保养完好的容颜,唇角依旧僵硬泛起一丝慈和笑意,“钱嬷嬷,去备些姜饼过来。入秋了,倾儿连夜冒雨前来,吃些姜饼,好驱寒,免得他手脚又酸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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