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珠光宝气,恨不得比主子还衣着华贵的于妈妈,诸葛钰冷声道:“叫上胡大夫!”
    于妈妈眸光一暗,似乎要说什么,却在对上诸葛钰冷如寒冰的眼神时生生把话卡在了喉咙。她即刻转身,去往外院请来了胡大夫,胡大夫背着医药箱匆匆赶来,对诸葛钰拱了拱手:“世子爷。”
    “嗯。”诸葛钰没多言,阔步朝前走去,胡大夫硬着头皮跟上,一边走一边觉得后面的于妈妈好似要用眼神把他给射成筛子,他摇摇头,大夫难做,权贵之家的大夫更难做。
    屋内,文鸢穿着一条朱红色束腰罗裙,墨发轻挽成一个松松的螺髻,用一支银钗固定,钗顶坠下一寸金链子,吊着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紫水晶,随着她坐起身的动作轻轻晃动,潋滟生辉,越发衬得她姿容艳丽、楚楚动人。
    “表哥。”她甜甜地唤了一句。
    诸葛钰目不斜视,没有回避却也没因她的美貌而生出一丝一毫的惊艳,他的眸光澄澈如水、淡漠似云,最令女人寒心的不是男人不愿意看她,而是看了也像没看见她,文鸢的心底涌上浓浓的失落,苦涩一笑后,她躺回床上道:“表哥请坐。”
    每次火毒发作,她浑身都会像涂了胭脂一样,红艳艳的,脸颊也不例外。
    诸葛钰一瞧便知于妈妈没有撒谎。
    诸葛钰走到屏风后,对胡大夫道:“继续按照我昨天的穴位施针。”
    文鸢的眸光暗了暗,微蹙着眉,像在提意见又像在征询意见:“表哥,要不还是你来针灸吧?”
    “胡大夫医术高明,深得针灸之法的精髓,昨晚他针灸得极好。”诸葛钰语气淡淡地道。
    文鸢咬了咬唇,眸光徐徐发颤:“表哥,好歹男女有别,胡大夫是男子,于我的清誉或多或少有点儿影响,不像我们是……”
    “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分,为你针灸的事儿也不会外传。”诸葛钰打断文鸢的话,见文鸢嘴皮子动了动,似乎还想辩驳,他迅速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胡大夫,要么我走人。”
    文鸢委屈地垂下眸子,她肚子里有一大推的道理可讲,但她和诸葛钰就像秀才遇到兵,她讲什么,诸葛钰都是不会动容的。这点,她在两年前与诸葛钰初逢喀什庆便深有体会。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也不知水玲珑是怎么俘获他的心的。
    胡大夫捏了把冷汗!他是傻子才看不出来文鸢小姐和世子爷有那么点儿瓜葛,之所以说瓜葛是因为文鸢小姐并不是一名普通的追求者,他虽然摸不准具体事项,可按照他在王府行医多年对世子爷的了解情况来看,世子爷一般是无视仰慕者的,从不曾像反感文鸢小姐这般排斥过谁。
    越排斥,越说明有瓜葛啊。
    胡大夫敛起心底的八卦因子,用于妈妈打来的热水净了手,尔后打开医药箱,取出一排消过毒的银针,朝文鸢颔首道:“表小姐,可以开始了。”
    文鸢忍住羞恼,将头发挽起,露出与白天鹅般修长美丽的雪颈,又捋起袖子并卷起裤腿,平躺于床外侧。
    医者与患者之间本就无论男女,否则,那些得了隐疾的女子岂不都得活活病死?
    这个道理文鸢明白,可就是心里不舒坦。
    既然无论男女,诸葛钰干嘛不亲自替她施针?还不是怕水玲珑吃醋?
    文鸢就一边任由胡大夫替她施针,一边看着诸葛钰投在屏风上的高大暗影,心里……意难平!
    胡大夫施针完毕,文鸢穿戴整齐,诸葛钰才运功将她体内的毒性逼出了一些,约莫再三、五次便能痊愈。
    文鸢做完治疗,整个人恢复正常,红艳艳的肤色转为正常的白皙水嫩,愈加添了一分妩媚动人,她扬起一抹舒柔的笑:“真是辛苦表哥和胡大夫了,眼下过了饭点,不若就留下吃顿便饭吧,我做了喀什庆的菜肴,表哥和胡大夫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如何?”
    胡大夫一脖子冷汗,他能不能闪?
    诸葛钰浓眉一挑,在文鸢本以为他会拒绝并想到了第二套说辞时,语气如常地说道:“好像是不能浪费了。”
    文鸢心头一喜,忙叫于妈妈将热乎乎的饭菜端了上来,凤梨咕噜肉、土豆大盘鸡、牙签牛肉、碳烤茄子、老姜冬笋炖鲜蘑菇,芳香四溢,闻着便叫人大快朵颐。
    诸葛钰看向胡大夫,漫不经心地道:“所以你留下把饭菜吃光。”
    胡大夫……瞠目结舌!
    文鸢也大吃了一惊:“表哥!”
    表叔也没用!
    诸葛钰似笑非笑地转身,不带一丝拖沓地走掉了。
    文鸢气得面色发白,胡大夫见处境不妙,为明哲保身,遂拱了拱手说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表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文鸢下意识地想说“慢走不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又笑了:“什么事儿等吃了饭再去做吧,表哥说的对,一桌子好菜不能浪费,表哥叫你吃完,你便吃完吧!”
    胡大夫扶额,有种不祥的预感……
    夕阳落入地平线,天际灰蒙蒙的一片,只余一点微弱霞光与弯月繁星互相辉映。
    诸葛钰回到紫藤院,水玲珑刚和小夏喂哥儿、姐儿吃完饭,二人坐在地毯上玩耍,旁边的圆凳上放着两个木质双柄水杯,绿色的是姐儿的,蓝色的是哥儿的,哥儿经常拿错,姐儿便会揍他,揍不赢就哭。
    赢就哭。
    譬如此时,二人又在抢杯子了。
    水玲珑走到二人身边,掰开二人的小手,将蓝色杯子塞进哥儿手里,又把绿色的给了姐儿,看向哥儿道:“弘哥儿你要认得自己杯子知道吗?”
    哥儿咕噜咕噜喝水,时而瞟她两眼,不答话。
    水玲珑又看向姐儿:“女孩子温柔一点,别动不动就揍人,尤其你又打不赢。”
    姐儿捏着杯子,甜甜一笑:“娘,娘……”叫开了。
    水玲珑失笑,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也不知随了谁。”
    语毕,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墙壁上的沙漏,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却在女儿将水杯递到她唇边示意她也喝一口时再次浮现在了唇角。
    姐儿和哥儿玩累了,洗完澡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壮胆看了她一眼后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饭菜热了两遍了,您看,是不是先吃?”
    她问过安平了,世子爷明明回了府的,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饭点早过,大小姐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本来就瘦,姐儿又吃奶,若再饿上一两顿,身子怎么吃得消?
    “嗯,摆饭吧。”水玲珑伸了个懒腰,实在等不到就自己吃了,她没那么傻跟肚子过不去。
    枝繁笑着应下,躬身退出,将小厨房里的饭菜全部端了上来,有她爱吃的涮羊肉、酸菜鱼、糯米藕夹,也有诸葛钰喜欢的糖醋排骨、冬菇焖鸡、爽口木耳、青椒炒皮蛋,并一份专属于她的米酒小糯米丸子。
    她也喜欢青椒炒皮蛋这,一整盘可以吃得干干净净,不过皮蛋含铅,自从怀孕后她就没怎么吃了。
    幽怨地看了那盘菜一眼,水玲珑拿起筷子准备用餐,突然,诸葛钰走了进来,看着满桌子尚未开动的饭菜,浓眉就是一蹙:“这么晚了才吃饭?没饿坏肚子?”
    水玲珑莞尔一笑:“刚刚不饿,你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
    诸葛钰就坐下,和她安安静静地用了一些晚膳。
    自始至终水玲珑都没问诸葛钰去了哪里,为何明明回了府却拖到现在进家门。
    倒是诸葛钰清了清嗓子,如实招供:“文鸢毒发,我和胡大夫一起替她解毒,耗费了一些时辰。”
    这算是……解释?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笑意浅浅道:“嗯,我知道了。”
    诸葛钰将她抱在腿上,额头贴着她鬓角,轻声道:“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信我今生只娶你一个妻子,对不对?”
    水玲珑眉梢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垂眸顿了顿,笑道:“嗯,我自是信你的。”
    诸葛钰就吁了口气,尔后含笑看着温柔美丽的她,眼底的**渐渐浓郁了起来。挑开她微微敞开的衣襟,埋头呼吸着她混合了**的铃兰香,下腹一紧,便有些难以自持了。
    水玲珑很有默契地挺了挺身,并勾住他脖子,将自己毫无保留地送给了他。
    诸葛钰爱极了她主动勾引他的样子,像只迷人的小妖精。
    就在二人渐入佳境时,枝繁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忍住尴尬禀报道:“世子爷,世子妃,德福家的有急事找!”
    “什么?皓哥儿不见了?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上官虹听完庄妈妈的转述,惊讶得手一抖,龙眼都砸在了桌上,“是不是跑到哪儿撒野没找着啊?”
    听说他初入府时跟野孩子似的,又脏又蛮,现在干净是干净了,野蛮的性子犹在,如若不然,怎会将她的绪阳咬成重伤?
    庄妈妈惋惜地叹道:“谁知道呢?刚德福家的来咱们院子问了,神色十分慌张,说是上学时突然闹肚子,跑去上茅厕,那时好像快下学了,但他小,夫子怕他真拉在了裤子里,于是准他去了茅厕,谁料,一直到姑爷去佟学居接表公子下学,表公子都没再出现。”
    上官虹的眸子一紧,凝思着道:“这孩子就是野!要换成绪阳,怎么也不会孤身一人跑不见。”
    语气里,隐隐透着一股自豪,一直觉得儿子败给小他一岁的皓哥儿挺丢脸,此时总算找回了一点儿场子。拿长处比人短处,感觉非常良好。
    庄妈妈不自然地笑了笑:“那咱们要不要帮忙找找?”
    上官虹缓缓地扬起唇角,似笑非笑,似讥还嘲:“自然要找的,好歹是我堂妹的外孙。”笑着叹了口气,眼底溢出无尽的讥诮和淡淡惆怅,“也不知她在天上看到自己的儿孙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断?”
    庄妈妈的眼皮一睁,又迅速垂下,当年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夫人怎么还没释然啊……
    “竟有这回事?”水玲珑问向满眼泪水的德福家的,她的泪水或多或少为她增添了一丝可怜成分,但水玲珑明白,她担心皓哥儿的安危,更担心自己的饭碗,她作为皓哥儿的贴身乳母,居然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弄不见了,皓哥儿若是完好无损地找回来,她或许能保住一条小命;若是磕哪儿碰哪儿,甭管她和余伯是不是兄妹,王爷都一定不会放过她。
    德福家的胆战心惊,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天知道她明明等在茅厕门口儿的,怎么表公子就好像土地公似的遁走了?皓哥儿虽说只是表公子,可在王爷和王妃心里不比小公子和小小姐差,他要出事,自己还活不活了?
    德福家的越想越怕,越怕越语无伦次:“都怪奴婢……奴婢要是一起进去……也许……也许就能避免了……是奴婢不好……奴婢粗心大意没看好表公子……”
    承认错误总比推卸责任强,这点是大哥教她,大哥说,一般人受盘问时会本能地替自己辩驳,殊不知你强调自己没有做错,其实就是在怪罪别人骂错,别人要替你承担后果已经很窝火了,还要反过来被你指责,他不赶了你才怪!
    诸葛钰冷冽如刀的目光在她头顶扫了一圈,几乎要揭掉一块皮下来,德福家的忙又将身子福低了几分。
    “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诸葛钰一声厉喝,德福家的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栽了个跟头,她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找。”
    怎么办怎么办?表公子最喜欢来紫藤院了,连紫藤院都没有,表公子到底会去哪里?
    德福家的走后,诸葛钰握了握水玲珑的手,心情不好笑不出来,只淡淡地道:“你困了就先歇息,不必等我,我去找他。”
    水玲珑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家里人出了事儿,我哪里睡得着?我们分头去找,动静别闹得太大以免吓到了孩子。王府守卫森严,从下午到现在也没有谁带了箱子或推了车子出府,皓哥儿肯定还在府里。可他既然躲,必是不愿意被人找到。动静太**得他无路可走,可能适得其反,导致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
    诸葛钰点了点头,皓哥儿生性敏感,逼得太急容易走极端。
    另一边,荀枫也在满世界疯狂地寻找皓哥儿。梅园、橘园、假山、亭台水榭……每走过一个僻静的角落,每路过一处幽闭的空间,他都满腹期盼而去,满腔失落而归。渐渐的,失落的玛法加重,天枰倾向了绝望的一端。
    而这种绝望,并不陌生,似乎他曾经也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但他万般确定自己和玲儿只生过一个孩子。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似曾相识的万念俱灰的感觉?
    “二姑爷!”
    荀枫的背后忽而响起一道温柔的呼唤,他意识回笼,转过身看向来人,却在看清对方的容貌后高高蹙起了眉,这不是除夕那晚把他从睡梦里摇醒的人么?
    董佳琳规矩地行了一礼,嫣然一笑,声若天籁:“我是董佳姨娘,请问二姑爷急急忙忙的是在找人吗?”
    董佳姨娘,啊,他记起来了,府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安郡王的妾室,董佳侍郎的妹妹。鉴于她上次“碰”了他,荀枫自觉后退一步,以保持二人的安全距离,并一脸正色地道:“嗯,我在找皓哥儿,告辞。”
    董佳琳的嘴一张,道:“那个……看你好像很焦急的样子,皓哥儿……”
    打算说“失踪了吗”,脑子转了转,变成“躲起来了吗?”
    荀枫愁眉紧锁道:“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董佳琳晶莹的眸子里闪动起担忧之色:“请姑爷你说说皓哥儿是在哪儿不见的,我也帮忙找找。”
    荀枫一脸似是不信地看着她!
    董佳琳尴尬地眨了眨眼,尔后讪笑道:“哦……那个,我是认为多个人多份力量,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帮着找找也是好的。”
    杏儿眉头一皱,眸光犀利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找儿子最重要,之前的不悦荀枫统统抛诸了脑后,荀枫弱弱地吸了口气,含了一分感激地道:“那我先谢谢了。”
    语毕,颔了颔首,与董佳琳别过。
    望着荀枫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董佳琳的眼底漫过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杏儿撇了撇嘴,冷着脸道:“姨娘,今晚郡王要留宿紫荆院,您该回去沐浴更衣了!”
    居然说没什事儿?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伺候郡王难道不是事儿?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每天缝来缝去的鸳鸯戏水荷包根本不是做给郡王的!也别以为她没瞧见她看姑爷时那种雀跃的神采!
    “姨娘别忘了,您如今是二房的人,长房的事还轮不到姨娘来插手!”语气,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不似个小丫鬟,倒像一名有资历的妈妈。
    董佳琳的呼吸一顿,温柔的表情染了一丝少有的凌厉:“我晓得分寸,不用你来教导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杏儿伺候董佳琳数年,还没见过她如此严厉的样子,这让她想起了冯晏颖,那位看似温和,实际也颇有手段的二少奶奶。杏儿的脑门儿凉了凉,却没立即打退堂鼓,而是鼓足勇气,不卑不亢道:“姨娘,当初二少奶奶那么苦口婆心地劝您别与人为妾,说您长得标致大可慢慢挑,总能挑出一个模样品性俱佳的公子,是您自己非得儿女情长,和郡王纠缠不清。现在发现郡王不靠谱,又移情别恋了?莫说天底下断没后悔药吃,便是有,您也不能芳心暗许了自家姑爷!”
    董佳琳身形一晃,倒退了几步:“你……你……你胡说什么?”眼神很是慌乱!
    杏儿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登时恼怒不已,自己是奴才没错,要尽心尽力侍奉她也没错,可一旦她犯了死罪被浸猪笼或仗杀,作为她贴身丫鬟的自己又如何逃得过冯晏颖的问责?自己可以替她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但前提是这份差事哪怕没有锦绣前程也能保一世无虞!
    这么想着,为了自己的小命,杏儿将砂锅一破到底:“姨娘!你醒醒吧!你已经进了诸葛家的大门,此生,生是诸葛家的人,死是诸葛家的魂!一个妾,连和离的权力都没有!”
    最后一句哈仿佛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她心坎儿上,她才发现,自己从踏上这条路的第一天起就斩断了所有退路。曾经年少轻狂,以为找准了幸福的方向,于是不听劝告、不顾反对,倔强地踏出了姚府大门,带着一种对婚姻无尽的憧憬和向往,觉得凭借自己的容貌和才情,一定能活出一个璀璨人生。
    可一如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她的花容月貌也抵不过乔慧家世雄厚,她的才华横溢也比不得乔慧精打细算。
    而好不容易她哥哥出人头地,她终于挺直了腰杆,郡王又因一次莫须有的栽赃冷落她一年。
    没错,她是后悔了,她不该意气用事,不该盲目地和表姐攀比谁能有个更厉害的男人,更不该自己轻贱了自己。其实表姐从不曾拿有色的眼光看她,可她就是认为表姐总想压着她,不许她过得比她优质。她唯有嫁入一个更高的门槛,才能向表姐证明她不比她差!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嫁给郡王,她会忍痛割断情丝,听表姐的话,由她做主择一门相对安逸的亲事,也好过打上“妾室”的标签,便从此被归入任人轻贱的行列。
    “找找吧,随便找一圈我就回。”魂不守舍地说完,她转身没入了幽暗的夜色。
    杏儿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皓哥儿!皓哥儿,你在哪里?我叫你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就应我一声!”冷幽茹提起裙裾,在皓哥儿经常晃悠的后花园仔细寻找,岑儿搀扶着她的一只胳膊,看了一眼汗流浃背的她,劝慰道:“王妃,你怀着身子呢,别在外边儿瞎转悠了,奴婢去找。”
    冷幽茹狠瞪她一眼!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讪讪一笑,道:“怀孕头三个月最是危险,这黑灯瞎火的,万一不小心摔跤或怎么的,您不觉得……很……”
    不值得吗?
    穆承皓又不是亲生的,肚子这块肉才流着自己的骨血,何必为了一个情敌的孩子给自己凭添危险?
    作为死士出身的岑儿无法理解这种漫漫人生路里一点一滴培养出来的情谊,她只认一个主子,只为一人着想,其他任何人包括王爷在内,她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冷幽茹继续四下寻找,不多时,与也在寻找的上官虹和流风碰了个正着。
    流风一看见昨儿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冷幽茹今天就下地出来寻人了,当即脸色微微一变:“大嫂,你有身子,行动多有不便,找人的事儿交给我们吧,王府就这么大,我们肯定能找到皓哥儿,你且回去等消息。”
    冷幽茹的柳眉微微蹙了一下,淡淡移开视线:“无妨。”
    仿佛不乐意见到流风!
    流风挤出一个平静的口吻:“大嫂无需忧心,皓哥儿只是一时顽皮,但他机灵着呢,想必不会闹成什么事儿。”
    “嗤——”上官虹意态闲闲地笑了,“是啊,反正府里没陌生人,也没洪水猛兽,指不定玩累了歪在哪儿睡觉呢,只要不像文鸢那样不小心招来毒蛇就没什么的,王妃真的别太操心。”
    冷幽茹的脸色一白,流风恶狠狠地瞪了上官虹一眼,又转头面向冷幽茹道:“皓哥儿吉人自有天相,大嫂真的不要太忧思过重,身子要紧。”
    上官虹的心里像打翻了一坛子的醋,酸得牙齿都痛了!她的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别待会儿皓哥儿找到了,你肚子里这个又出问题了……”
    “你给我闭嘴!”流风劈头盖脸地一声喝止了上官虹,眼神之犀利,如刀如剑!
    上官虹拽紧了帕子,逞能,诸葛流风你就只会对我逞能!有本事你去和你亲哥哥争啊,偷偷摸摸地算什么能耐?
    冷幽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淡淡转身,不再理会二人的暗涌。
    上官虹就嘲讽地笑了:“瞧啊,诸葛流风,你的一片好心人家可是当了驴肝肺,我要是你,干脆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也省得四处丢人现眼,平白遭了笑话!”
    “你……”流风气得面色发紫,目光凛凛地盯着好像视死如归的她,半响后,转脸望了望,又再次看向她,“不要胡说八道。”
    上官虹嗤然一笑:“得了,和我你还装什么?你的小九九在我跟前又还剩什么?你哥哥不要的才是你的,你喜欢的却是你哥哥的,诸葛流风,你窝不窝囊?”
    流风的胸口好一阵起伏,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却隐忍着没有发火:“记住自己的身份,上官虹!”
    “我自然记得我的身份,可诸葛流风你记不记得你的身份?”上官虹疾言厉色地反驳。
    流风的眼神闪了闪,双手负于身后,果决地离开了原地。
    “诸葛流风!诸葛流风你给我站住!”上官虹对着他吼了几嗓子,奈何他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地走向了远方。
    “女儿啊,你堂妹把流云从沙漠里救回来,族里的长老们经过探讨后决定让她嫁给流云,来维系诸葛家和上官家的联姻。可你毕竟是和流云定过亲的人,族中显赫的男子怕是没谁敢娶你了,我和你诸葛伯伯商议之后想了两条路供你选择,一是嫁给流云为妾,二是嫁给流风做妻。”
    上官家的女儿怎么可能给人做妾?她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条路!但老天爷真的开了个好大的玩笑,本该成为族长夫人的上官茜背井离乡,她这个小小的庶子嫡妻却回归原先的起点,一跃成为新一任的族长夫人。
    她觉得人生圆满了,再无遗憾了,偏偏……
    望了一眼流风远去的方向,又望了一眼王府的上空,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难辨的光,再等等,她就再等等!
    “哎哟!你没长眼睛啊!我都在让你了,你怎么还是往我身上撞?你哪个房里的?”暗夜里,一名身着粉色束腰罗裙的女子被一名小丫鬟撞倒在地,不由地破口大骂。
    小丫鬟吓得半死,忙不迭地跪下磕头:“对不住,对不住,奴婢是膳房的,给表公子送些糕点……”
    上官虹对庄妈妈打了个手势,庄妈妈上前,她问道:“那人是谁?穿得挺漂亮,我好像没见过。”
    庄妈妈入府第一天便将王府转悠了一遍,该认识的人一个不落地认识了,庄妈妈定睛看了看,道:“哦,是王爷的通房丫鬟,名叫昭云。”
    昭云不耐烦地站起来,一转身便将一张清秀的脸送入了上官虹的视线,上官虹的眉心猛然一跳,这双眼睛……好像茜儿……
    昭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暗付自己倒霉,都好几个月没出院子了,一出院子就被给撞翻在地,她今年运气不好,还是少出门为妙,这么想着,本打算去紫藤院找枝繁的,又转身回往了主院。
    可刚走了一会会儿,她便觉得两道难以忽视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不甚舒服。她扭过头去看,却仿佛看见一片浅色衣摆晃入了假山后,仿佛而已,她也无法确定。
    “算了,可能是我眼花。”叹了口气,她继续回往主院。
    待到昭云彻底没了影子,小丫鬟才拧着食盒起来,朝东南方走去,走了约莫半刻钟,便见着上官虹带庄妈妈迎面而来,她垂首立在一旁:“二夫人。”
    上官虹驻足,瞟了一眼她的食盒,心中消化着流风的不着调以及昭云的容貌,没工夫理会一名丫鬟。
    上官虹也走了,小丫鬟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今儿是什么日子?一连遇到好几位贵人,要知道平时她见她们一面比登天还难。
    水玲珑和叶茂提着灯笼四处寻找,终于在后山的一处草垛里寻到了抱膝埋头的皓哥儿。她怀孕后便将多多送进庄子里养了,如若不然,有多多在,会比较容易找到人。
    从外观看,看不出丝毫异常,这还是水玲珑的耳力异于常人,才听到了草垛里微弱的呼吸。
    水玲珑扒开用以做遮掩的稻草,就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洞,月光一照,能隐约映出那娇小的、抱膝埋首的身子,水玲珑把灯笼放在一旁,并给叶茂使了个眼色,叶茂会意,悄然退了下去。
    水玲珑轻轻地唤道:“皓哥儿,是我,妗妗。”
    皓哥儿陡然从睡梦里惊醒,吓得一个骨碌翻过身,打算从对面刨出一条通道爬出去。
    然,他实在太小,还没扒掉几根稻草,水玲珑便已钻入草垛,握住了他胳膊。
    皓哥儿本能地警惕心大起,二话不说便朝水玲珑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水玲珑是谁?上辈子以暴制暴出了名,这辈子若被一毛孩子咬她也不用混了。
    水玲珑单臂一抬一绕,就将他稳稳地抱进了怀里,禁锢住他双手,让他背贴着她胸膛,这种姿势最安全,因为后踢的威力远不如前踢。当然,水玲珑也不可能让他踢。
    水玲珑盘腿压住他小腿儿,他立马动弹不得了。
    被制服得毫无反抗之力,皓哥儿气得大口大口喘气!
    水玲珑的唇凑近他耳畔,很干脆地问道:“妗妗问你,你是不是受了委屈才躲起来的?”
    水玲珑其实想问,皓哥儿,谁欺负你了?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呀?王妃找不到你要怎么办呀?
    可一想到皓哥儿不肯开口说话的毛病,水玲珑又觉得这些开放式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皓哥儿听了水玲珑的话,鼻子就是一酸,抑制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水玲珑挑了挑眉,还真是受了委屈。
    皓哥儿与王妃住了一年也没发生过这种事儿,昨晚被荀枫接到身边,今天便委屈得闹脾气……
    水玲珑试探地道:“是不是你父亲和你说,过段时间带你回南越?”
    皓哥儿的身子倏然一僵,两滴热泪砸在了水玲珑的手背上。
    水玲珑暗叹,你又不真是荀枫的儿子,怎么会让你和他走掉?况且,放荀枫走等于纵虎归山,不若留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水玲珑倾过身子,偏过看他满是泪水的侧脸:“告诉妗妗,你是不是舍不得王妃?”
    皓哥儿咬唇不语,眼角的泪却越流越多。
    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勾起唇角道:“妗妗有办法让你回到王妃身边,你要不要听听?”
    皓哥儿扭过头,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了她……
    水玲珑牵着皓哥儿的手去往了天安居,叶茂已经通知了大家在那儿等候。
    文鸢看着大家一筹莫展的样子,轻言细语地道:“王爷王妃请放宽心,皓哥儿马上就来了。”
    诸葛流云点了点头。
    冷幽茹没理她!
    上官虹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一抹讥诮一闪而过。
    文鸢仿佛不在意王妃的态度,又看向老太君柔柔地说道:“我去烹一壶茶给大家提提神。”
    老太君本欲拒绝,却又想起了客死他乡的上官茜和玲儿,是以,和颜悦色地点头道:“辛苦你了。”
    文鸢不动声色地去了茶水间。
    须臾,帘子一晃,诸葛钰、荀枫、老太君、冷幽茹、诸葛流云、上官虹、流风、安郡王、乔慧,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携手而来的水玲珑和皓哥儿。
    荀枫上前一步,眼底满是焦急。
    冷幽茹站起了身,眸光微动。
    老太君朝皓哥儿伸出了手,哽咽道:“孩子,到曾祖母这儿来!”
    皓哥儿只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迅速低下头,眉头皱得老高,似在心里做着天人交战。
    水玲珑拍了拍他肩膀,软语道:“别怕,你一定可以的。”
    皓哥儿的眼皮子眨得飞快,可见紧张到了极点。
    众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全都好奇到了极点。
    夜风吹着烛火,晃得人影斑驳,一屋子声响仿佛渐渐静谧,只余彼此不太均与的呼吸。
    皓哥儿松开水玲珑的手,走到荀枫面前,抬起头:“父亲,我不要回南越,我要留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没听错吧?入府一年从不与人交流的皓哥儿竟然开口说话了?而且一讲一整句,吐词很清楚!他们尝试了无数的法子或诱哄或威逼,但皓哥儿就是说话。要不是曾经的上官燕一再保证过皓哥儿能开口,他们大抵要认为他是个哑巴了。
    大家把探究的目光投向了水玲珑,水玲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冷幽茹朱红的唇微张,诧异得合不上。
    诸葛流云目瞪口呆,完全回不过神。
    老太君喜极而泣,朝水玲珑招了招手,水玲珑行至老太君身边,微微一笑,道:“奶奶。”
    “诶!”老太君欢欢喜喜地应下,拉着她的手,含泪笑道,“玲玲啊,你是怎么做到啊?我劝了皓哥儿许多回他都不听我的……”想起诸葛钰的转变,又想起水玲珑诞下的一对龙凤胎,老太君激动地道,“你真是我们诸葛家的福星啊!”
    刚从茶水间出来的文鸢听了这句话,脸色遽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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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倒计时第三天,心情有些忧郁,请用票票治愈我一下。
    嗯,困,迷迷糊糊的,究竟打了神马字,不清楚了,今天闭关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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