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晚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所以,第二日,东暖阁的乳母抱着暖小姐过来的时候,脸上顶了两个黑眼圈。
    “嬷嬷可是昨晚没有睡好?”荣嬉坐在榻上,见她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医书,道:“将暖暖抱到我这里来吧。”
    乳母应了一声,无奈的揉着眼睛道:“昨夜也不是怎么回事,总是听见哭声,今早起来,这后脑勺十分疼痛。许是夫人新去不久,所以梦魇了。”
    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是夫人头七,可怜暖小姐还这样小,完全不知生母已经故去。”
    将来,若是落到了继母手中,只怕也是要吃苦的。
    荣嬉低头逗着怀中的婴孩,见过了一个月,暖暖的小脸蛋长开了不少,眼睛也变得黑漆漆了,小嘴还不时砸吧着,心中喜爱。
    “左右,都是嫡女,不会委屈。”
    乳母又暗道自己多嘴,四小姐是庶女,且自幼丧母,处境不比暖小姐乐观多少。
    她见荣嬉和暖暖玩的开心,犹豫了一会儿,便道:“四小姐,有一件事情,老奴少不得要求求你的主意。”
    “你说吧。”荣嬉见她如此慎重的模样,便将暖暖交给含烟,喝了一口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乳母便道:“昨日,林家的大公子有意想要将小姐接回林家去小住一段时间,只是不知,这回来时……”
    “你放心吧,”荣嬉知道她想说什么,便点头道:“你若是回来了,我这院子的东暖阁,还为你们家小姐空着。”
    乳母得了荣嬉的应允,心中十分感激,顿时欢欢喜喜的走了。
    等到人一走,荣嬉便重新拿起医书,头也不抬的说道:“含烟,你去我的抽屉里面拿一把温夫人赏的金叶子出来,去买些零嘴。”
    “小姐是要吃什么东西嘛?”含烟询问道,小姐平时不注重口腹之欲,今日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要吃零嘴了?
    荣嬉摇了摇头,道:“你拿着这些零嘴,去洗衣房找些嘴碎的丫头,陪着她们一起聊聊天,言语之间可以透露,就说,少夫人的尸体官府已经找到了。现在不说,是因为此事牵扯的人比较重要,现在说恐怕会闹得不好看。要等到少夫人头七过了,才会将尸体和凶手一起揪出来。”
    含烟听了荣嬉的话,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连忙揣着金叶子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她从洗衣房过来,在荣嬉身边悄声道:“小姐,事情已经办成了,洗衣房人多嘴碎,这件事情,不出半天,就会传遍整个荣府。”
    “好。”荣嬉伸了伸懒腰,放下医书,道:“你去挑一件素色的衣裳出来,替我梳妆。”
    “小姐要去哪里?”
    含烟好奇的问道。
    “今日是大嫂的头七,晚上会有许多达官贵人上门吃酒,明日,棺材就会下葬。所以,今日府中一定会很忙,我去前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
    荣嬉扣好衣襟,将墨色的长发从衣领里面拿出来,柔顺的垂于脑后。
    她拿了一把玉扇子,和含烟一起去了前院。
    林氏此番死的诡异,当日暖暖的抓周礼上面,又有那么多夫人们在场,所以事情早就暗地里面在青城传开了。
    摊上这样的人命案子,对于荣府,众人自然都是不想来的。
    可荣天海即将圣建升迁,大家又怕得罪了荣府,故而,今日的酒席上,还是有许多世家都送了东西过来聊表心意。
    左右这些事情,有沈氏操持,跟荣嬉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这么早来前院,不过是来看看荣彦的下一步行动。
    荣嬉正坐在一边的葡萄架下,摇着玉扇子,腿忽然被人一把抱住。
    “四姐姐!”
    荣嬉低下头,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抱着自己的腿,语气之间十分亲昵,他扬起脸蛋,眼里带着几分依恋,道:“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四姐姐了,四姐姐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
    荣嬉看着对方的衣着,恍然想起这是她刚在荣府醒来的时候,遇见的三少爷荣睿。
    “我在帮人调理身子,你呢?”对于这么小的孩子,荣嬉从不抗拒,也难得的露出了笑颜。
    三少爷迈着小短腿,走到她对面的石凳子上面坐下,而后道:“睿儿最近一直在上学堂,学了不少的东西。四姐姐,前段日子你落了水,如今身体如何了?”
    “都已经大好了。”
    荣嬉看了一眼含烟,含烟便从袖口里面掏出两块酥糖出来,放在三少爷的掌心里面,道:“三少爷,这是姑娘留给你的糖。”
    “谢谢四姐姐。”小孩子这个年纪最是贪吃的时候,自然抗拒不了糖果的诱惑。
    他十分稀罕的将糖纸给拆开了,而后心满意足的坐在一边吃糖。
    荣嬉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当真是小孩子,无忧无虑的。”
    “小孩子无忧无虑,难道,你心中有很多烦心事吗?”
    她正感慨着,忽然一道男声从后面传来,荣嬉连忙回过头。
    只见葡萄架下,一白衣男子用折扇撩起垂下来的藤蔓,而后信步走了进来。
    那人生的眉眼温和,面如冠玉,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玉簪子松松垮垮的插在脑后,一身广袖随风摆动,颇为风流雅致。
    荣嬉见那人并不像是寻常的宵小之辈,便开口问道:“请问公子是?”
    “在下顾清城。”
    白衣男子爽快的道。
    荣嬉听了这个名字,瞳孔微微一缩,有些不敢置信。
    江南有二户,一为白家,白家做水陆生意,富可敌国。顾家做药草生意,神医圣手可解人生百难。
    此人既然是姓顾,且第二个为清,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可见此人应该是顾家的嫡系血脉。
    顾家的公子何等尊贵,怎么会来这荣府之中,参加大嫂的丧礼?
    她的心中,一时之间闪过疑惑。
    却见顾清城已经淡然自若的在她面前坐下,道:“看姑娘穿着如此素净,可是荣家的女儿?”
    荣嬉微微颔首,正想开口道:“正是,”没想到,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羞恼的声音:“你怎么待在这里?这里也是你配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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