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宣远处理起政事,自然是娴熟的,奈何安随刚来乾政宫,也是第一次做辅助处理政事,有许多细节都不甚清楚,在李司仪的监督,才算是勉强完成了一些。
    安随看着眼前的公文,是地方官员呈上来的政绩公文,安随看了许久,行文采用骈文书写,内容反复冗杂,却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用字还刻意挑了许多生涩难懂的字词。
    安随皱着眉头,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份文书,身后却传来姬宣远的声音,“这公文可有什么问题吗?”
    安随转头一看,姬宣远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而勤政殿里除了皇上和自己居然没有旁人。安随连忙转过头去,姬宣远道,“说说看吧!朕面前你可以随意说说你的想法。”
    “微臣以为,公文以骈文书写,实在不妥。第一,这写起来并非那么容易,国之初定,并非所有的官员都能写这样的骈文。而公文中大量的铺陈、排比,看起来文采屹然,实则却是十分没有效力的事情。这通篇洋洋洒洒用了近千字,实则就是在说一件事情,反复在文中重复提起,更因为文体的限制,这里大约有一半以上的文字属于无用之言,并没有任何的效力,也不能用来说明什么。第二,从办事之人角度来看,看了通篇,也未必知道官员到底要表达什么,而每天皇上也好,各处主管也好,都要看近千份的奏章或是公文,若是每一篇都这样繁杂不知所谓,行政的效力实在是太低了,而且也会造成官场繁杂虚浮之风。( 平南文学)”
    安随说完了,方才想起,自己是在皇上面前说这番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失言了,正打算起身谢罪,却不防姬宣远俯身来,握着安随握着笔的手,在公文上写了四个字“不知所谓”。
    安随愣了许久,姬宣远的气息喷在安随的耳边,安随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了一,姬宣远却很是自然地直起身子来,“你说的,朕很认同。不过要改变这种官场之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的意见?”
    安随这才回过神来,强行镇定来,整理了一思路,“微臣以为,公文就当用散文,除了皇上每日批奏折之时需要有所导向,最快捷的办法,应该是在科举一事进行改革。历年来,科考的文体都是采取骈文,或者骈散结合的文体被看重的几率远远高于写散文文体,这隐隐就是在倡导官场和民间重视骈文、骈散文,而渐渐忽视了散文,甚至在公文上,也将文体写做骈文文体。皇上要改革,不妨从科举开始,也给官场官员一个隐形的导向。”
    姬宣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公文要用散文来写,倒是显得有些不够庄重了。何况用散文,一时间也很难改变朝廷一些老臣的习惯,用骈散文倒是个很好的过渡。”
    “那么微臣觉得若是在朝宴上可以刻意推行散文的文体。朝廷每半年要举行一次朝宴,而许多新臣都希望借此机会能够拔得头筹,得到皇上的亲睐。皇上刻意比一比大臣们写的散文,这也是个很好的导向。至于皇上所担心的老臣们,若是在处理公文上,皇上挑一些不是甚为着急的奏章缓上一天两天,自然老臣们也就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朝宴上令写散文,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至于处理奏章上,朕总觉得未免有些不甚妥当,不过倒是个大胆的主意。”姬宣远微微皱眉,“朕再想想吧。你把你方才所说的,写成一篇策论交给朕。”
    “微臣怕,写得不妥。”
    “朕会看!”姬宣远看向安随,他越发觉得培植安随这个女官,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当初那么多女官当中,想要留在身边培植的还不是她,毕竟她是晋侯之女,身份太高,只怕一方面不好控制,一方面怕引起又一场势力纷争。但是安随总是给他太多的意想不到,在后宫做一个小小的温人也能尽心尽力、不卑不吭,而后进入司籍司,一手隶书写得极好,小半年的考察,也觉得她的心中计策甚多,只是不轻易显露。虽然身份够高,但安氏家族毕竟已经衰落,安胥在边关也是屡建战功。
    说到底,安随的一篇策论是真的触动到了自己,他并非只想要做守成之君,大楚立国不过数十年,到他也不过是第三代皇帝,他要看到大楚在他的手里走向鼎盛繁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