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是沈璃雪的十五岁生辰,也是她的及笄日,她是战王义女,及笄礼在战王府举行。
    古代女子及笄,代表已经长大,可以成亲嫁人,是女子人生中的大事,素来十分重视。
    天蒙蒙亮,丫鬟们就聚到了璃雪阁,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动作急切却有条不紊。
    沈璃雪起床沐浴后,端坐到梳妆镜前,李嬷嬷拿着木梳,颤抖着双手轻轻为沈璃雪梳着及笄髻。
    镜中女子明媚的小脸绝色倾城,古井般的眼睛清澈明亮,和李嬷嬷记忆中的那名美丽女子几乎一模一样,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如果青竹小姐在,肯定会亲自为小小姐梳及笄髻!”
    母亲为女儿梳及笄髻,是对女儿最真诚的祝福。
    “我娘现在一定在天上看着我,默默为我祝福!”透过原主的记忆,沈璃雪知道,林青竹像所有母亲一样,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儿,她及笄,林青竹肯定为她高兴。
    “是啊,青竹小姐最疼爱的就是璃雪小姐了!”李嬷嬷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声音有些哽咽,从首饰盒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紫玉发簪,轻轻戴到沈璃雪精致的发髻上,映着初晨的阳光,摇曳生辉。
    秋禾,燕月小心翼翼的帮沈璃雪穿上一件半透明的纱衣,是清焰最好的云绫锦,最好的裁缝缝制,肩膀以上的位置是半透明的镂空,腰间盈盈一束,裙摆上点缀着象征富贵吉祥的各色贵重饰品,手感垂坠,宛若无物。
    耳环,手镯,项链,腰间的佩饰,李嬷嬷没有假他人之手,亲自为沈璃雪一一戴上,看着她美丽的容颜,仿佛林青竹在世,李嬷嬷抑制不住热泪盈眶,小小姐长大了,青竹小姐泉下有知,一定会瞑目的!
    “嬷嬷,吉时到了!”一名小丫鬟走进房间,轻声提醒。
    “好!”李嬷嬷拭拭眼泪,仔细打量沈璃雪的发髻,长裙,首饰,再三确认毫无遗漏,方才和众人一起簇拥着沈璃雪走向大厅。
    战王府郡主及笄,是件大事,战王不在京城,王府里又没有合适的长辈,太后便从皇宫赶来王府,亲自为沈璃雪主持及笄之礼。
    皇后,几名地位尊贵的嫔妃,名门望族的夫人、小姐们全都来了战王府,坐在大厅准备观礼,太后病情缓和,精神很好,坐在最中央的红木椅上,和蔼的目光看着缓缓走来的沈璃雪。
    沈璃雪在众多贵妇惊艳的目光中优雅的走进客厅,看着满客厅的贵妇,千金,微微吃惊,她生于现代,十八岁成人礼也曾举办过宴会,但和古代女子们庄重的及笄礼相比,那宴会根本不值得一提。
    抬眸,正对上太后和蔼可亲的目光,她嘴角微微扬起,眸中含了一抹微笑,款款前行,长长的曳地长裙,在光洁的地面上,滑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太后!”沈璃雪在房间中央的蒲团上盈盈跪下。
    太后笑容和蔼,缓步走上前,将沈璃雪发上的发簪摘下,轻轻为她戴上一只镶嵌着各种宝石的精美华冠,喻意,及笄,成年!
    李幽兰坐在不远处,看着沈璃雪美丽,高贵的衣服,价值连城的华冠,嘴角微挑起一抹嘲讽的笑,她的及笄礼办的如此盛大,是因她是战王义女,青焰郡主,如果没有了战王,战王府,她什么都不是。
    “恭喜郡主!”
    “贺喜郡主!”
    礼成,名门贵妇,千金小姐们全都涌了过来,笑意盈盈的祝福着,送上各种贵重礼物。
    沈璃雪站起身,微微笑着,礼貌客套!
    “璃雪!”磁性的呼唤响起,众人回头一望,明媚的阳光中走来一名年轻男子,俊美无筹,白色衣袂染了点点金色光晕,随风轻舞,清华高贵,醉了一地芳心。
    看着沿着青石小路,缓步向她走来的东方珩,沈璃雪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深,美眸中也带着笑意。
    古代礼法重,她及笄,只能是长辈或女子们从旁观礼,东方珩属于外男,不能坐在客厅里亲眼看着她及笄,不过,礼成后,他最先来到王府祝贺。
    “你及笄了!”看着沈璃雪发上的高贵华冠,东方珩嘴角扬着浅浅的弧度。
    “是!”沈璃雪点点头,看着东方珩白色衣角上染的纤尘,美眸中蒙了一层浅笑,他一定是一路急驰而来,急风带起的尘,都染到了衣角上。
    沈璃雪,东方珩四目相对,天地间仿佛再无人,贵妇,千金们微微笑着,识趣的告辞离开。
    太后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来,和蔼的看着两人:“珩儿,璃雪,你们的婚期定在哪天?”
    “十天后!”九月十六的婚期,是由钦此天监反复推算后定下,真正的黄道吉日。
    太后笑着点点头:“到时哀家也要去圣王府喝杯喜酒!”
    “多谢太后!”太后身份尊贵,前往圣王府参加婚宴,是对两人极大的恩宠。
    今日的沈璃雪一袭盛装,高贵清新,发冠上的宝石与裙摆上的吉祥如意石相得益彰,闪烁着点点光华,她明媚的小脸如盛开的雪莲,美丽不可芳物。
    东方珩幽深的眸中不可抑制的闪过一抹惊艳,如玉的手指伸进衣袖,那里有他花费心思准备的及笄礼。
    “郡王,郡王……”一名侍卫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眸中满是焦急,看着太后,皇后等人,欲言又止。
    东方珩蹙了蹙眉,拿礼物的动作一顿,冷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侍卫低沉了眼睑,禀报道:“回郡王,是世子,他……遇害了……”
    “你说什么?”东方珩一惊,锐利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伸手揪住了侍卫的衣领,眸中闪烁的道道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看着那寒冷如冰,瞬间冻结一切的目光,一向镇定的侍卫忍不住颤抖,说出的话也没是磕磕巴巴:“世子遇害了……就在城外山脚下……”
    东方珩只觉轰的一声,脑海中瞬间乱成一片,再也听不清侍卫后面又说了什么,耳边不停回荡着一句话:
    世子遇害了!
    世子遇害了!
    大哥遇害,这怎么可能,他的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死!
    “这不可能!”东方珩如玉的手指紧紧握了起来,俊美的容颜阴沉的可怕,怒喝一声,猛的转过身,大步走出了客厅,他不相信东方洵死了,没有亲眼看到,他绝不会相信这种空穴来风的无稽之事。
    沈璃雪也被这个消息惊的回不过神,脑海中一片混乱,东方洵不是一直都在圣王府照顾老王爷吗?怎么会死在山脚下?
    抬眸,她只来及看到东方珩乘风离去的白色衣袂,他轻功极高,走的又很急,速度肯定也是极快的,她轻功一般,根本就追不上他。
    “来人,备车!”城外山脚距离战王府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沈璃雪的轻功,内力都不够精湛,坐马车,比她用轻功快。
    “璃雪!”温润的呼唤传来,阳光下,东方湛一袭宝蓝色锦衣,缓步前行,梨涡浅笑,温润如玉:“你急急忙忙备车是要去哪里?”
    “出城!”沈璃雪的心思都在东方珩和遇害的东方洵身上,无心与东方湛多言。
    东方湛弯弯嘴角:“马车的速度相对慢些,我用轻功送你如何?”
    “不必了!”沈璃雪冷冷瞪了东方湛一眼,她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更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璃雪!”太后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走了过来,目光和蔼可亲。
    “太后。”沈璃雪微微福身,敛去了眸中的疑惑不解。
    太后看着沈璃雪:“那侍卫禀报,洵儿出事了?”
    “是!”侍卫的每一个字,沈璃雪都听的清清楚楚,东方洵遇害了。
    “你要去城外山脚?”太后询问。
    “嗯!”沈璃雪点点头,她要去看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哀家和你一起去!”太后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带着无需置疑的口吻。
    沈璃雪一怔,劝解道:“太后,您身体弱,不宜奔波!”
    太后皱皱眉,扶了沈璃雪的手腕,急步前行:“圣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哀家哪还坐得住!”
    若有似无的龙涎香飘散,沈璃雪抬头一望,她正走过东方湛身边,东方湛看着她,温和的微笑,眼瞳中隐隐闪过一抹惊艳。
    沈璃雪蹙蹙眉,伸手摘下发下的发冠:“燕月,收好发冠!”
    东方湛微微蹙眉,沈璃雪乌黑的发梳成精致的及笄髻,没有华丽,高贵的发冠,少了几分贵气,却多了几分清灵仙气,随心随性于自然之美,更加清丽无双。
    “皇祖母,湛儿护送您去城外!”在沈璃雪这里连连碰壁,东方湛就将主意打到了太后身上。
    “好!”太后急着去城外,没有多想,随口答应了东方湛的提议。
    沈璃雪皱皱眉,没再多言,扶着太后走出了战王府,坐马车前往城外山脚下。
    顺天府的侍卫们已经来到,在山脚下重重戒备,他们的保护圈中,散落了一地的羽箭,横七竖八的倒着五六名暗卫的尸体,尸体上像刺猬般密密麻麻的扎满了羽箭,满地满身的血腥早已干涸,还是有着淡淡的味道飘散。
    他们衣角上的标记,沈璃雪很熟悉,正是圣王府暗卫们的。
    再往前看,东方珩一袭白衣,蹲在血腥的正中间,他面前是一具身着浅青色衣衫的尸体,全身也射满了羽箭,满身是血,一张脸被划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他蟒纹的苏锦长袍,腰间佩戴的王府玉佩,都表明了他的身份,圣王府世子东方洵。
    “这是……刺杀!”李幽兰步下马车,惊恐的看着一地凄惨,手中丝帕紧紧捂住了嘴巴,才没有再次惊呼出声。
    沈璃雪紧紧皱眉,东方洵性子随和,没得罪过人,是谁这么心狠手辣,要用这种残忍的方法置他于死地?
    看着东方珩石化般的身影,沈璃雪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圣王爷,王妃过世早,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两人一直是互相照顾着长大,彼此之间,是最亲的亲人,东方珩性子冷,不善表达自己的心思,可他对这个哥哥,是真心实意的爱护。
    太后紧紧皱起眉头:“圣王世子怎么会来这荒郊野岭?”
    一名圣王府侍卫上前一步,恭声道:“回太后,世子去附近山上为老王爷找药!”东方洵很孝顺,老王爷身体弱,需要调养,许多药现采现喝,效果最好,他就亲自带人到山上寻找。
    看东方洵,侍卫们面朝的方向,他们应该是采到了药,回府,被人乱箭射死。
    “世子的手紧握着,是不是拿着采来的药啊?”李幽兰幽幽的询问响在耳边。
    沈璃雪抬眸看去,那倒在血泊中的浅青色尸体左手,果然是紧紧攥起,好像拼尽全力在保护那样东西。
    一名顺天府侍卫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悄悄望了东方珩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方才快速俯下身体,抓着东方洵紧握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拉开,几株草药静静的躺在他手掌心。
    为了采几株草药,被奸人乱箭射死,圣王府世子,真是命苦。
    侍卫摇头叹息着,轻轻拿出那几株草药,一方绯红色的丝帕随之掉了出来,在清风中轻轻飘动。
    侍卫一怔,捡起丝帕,快速展开,绯红的染满了泥土,帕子底上绣着朵朵美丽的琼花,清新自然,帕子一角上,绣着一个行云流水般飘逸的‘雪’字!
    “雪!”李幽兰不知何是站到了侍卫身后,大声念出了帕子角上的字,目光眨了眨看向沈璃雪:“洵世子极少回京,他认识的所有女子中,好像只有璃雪郡主的名字里有雪字。”
    美丽的琼花,绯色的丝帕,是沈璃雪的最爱,她现在衣袖里塞的帕子,就是绯红为底,琼花为面的。
    众人的目光也悄悄看向沈璃雪,他们非常赞同李幽兰的话,东方珩死亡时拿着绣有沈璃雪名字的丝帕,她和东方洵的死,应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小姐怀疑人是我杀的?”沈璃雪冷冷看一眼李幽兰,目光落在满地血腥上:“看这些血的干涸程度,他们死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个时辰前,我可是在战王府行及笄礼,怎么跑来这里杀害洵世子?”
    李幽兰故做不解的皱起眉头:“那洵世子的手里,怎么会有郡主的丝帕?”
    沈璃雪冷冷一笑:“人是活的,帕子是死的,随便拿出一条绯色丝帕,绣上一个雪字,就一定是我的帕子吗?”
    李幽兰被噎的哑口无言,一张俏脸红一阵,白一阵,瞬间变了十几种颜色,恨恨的瞪了沈璃雪一眼,幸灾乐祸道:“帕子上还有一首情诗,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沈璃雪瞟了李幽兰一眼,傲然道:“帕子是假造的,这首情诗,自然也是别人捏造上去的,与我无关,李小姐对这条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帕子这么关心,究竟是何居心?”
    “我……我只是想弄清事情真相。”李幽兰语气柔柔,声音缓缓,义正词严。
    沈璃雪嗤笑一声:“查案抓人是顺天府侍卫们的事,你是李府千金,又不是顺天府侍卫,你有什么资格查清真相?想要越俎代庖吗?”
    “你……”李幽兰气的俏脸通红,咬牙切齿。
    “璃雪被六皇叔收为义女,品性绝对高尚,她是安郡王的未婚妻,就会一心一意对安郡王,绝不会再对洵世子有心思!”东方湛走上前,温润如玉,谦和为沈璃雪解围。
    众人赞同的点点头,青焰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看人也是极准的,他收沈璃雪做义女,沈璃雪的品性绝对有保证。
    还有安郡王东方珩,他也是青焰战神,战功赫赫,品味与眼光也很独到,他喜欢的女子,品性怎么可能会差。
    战王,安郡王双重保证,沈璃雪断然不会和东方洵再有牵扯。
    沈璃雪蹙了蹙眉,心中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东方湛字字句句为她着想,的确是为她解了围,可她总觉得,事情不对!
    “女孩子们都喜欢绣丝帕,数量多的数不清,无意间弄丢一条,也察觉不到……”东方湛解释着,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浅笑。
    众人瞬间变了脸色,看那具浅青色尸体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敢情是东方洵喜欢上了沈璃雪,无意间捡到了她的丝帕,就一直带在身上,身为哥哥,喜欢上了自己弟弟的未婚妻,和自己弟弟成了情敌,这也太离谱了。
    情敌?两兄弟?众人快速捕捉到了这两个敏感字眼,震惊的看着东方珩。
    十五年前,武国公府在京城风头正盛,沈璃雪的满月宴也办的十分隆重,武国公,圣王爷为东方珩,沈璃雪订婚之事,京城百姓都知道,也知道沈璃雪原本要做世子妃,出了点小事故,成了安郡王妃。
    当初都是小孩子,百姓们茶余饭后就当笑谈,一句带过,可是现在,沈璃雪,东方珩大婚将近,东方洵被杀,手里拿着沈璃雪丢失的丝帕,人们就不得不往深处想。
    “安郡王重情重义,虽然前几天一直和洵世子闹矛盾,但绝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弑兄!”李幽兰看着白衣翩翩,面容沉寂的东方珩,一字一顿。
    安郡王和洵世子闹矛盾?沈璃雪的目光瞬间眯了起来,东方洵把衣服送给她之后,东方珩和他是说了几句不愉快的话,在那之后,东方珩拿着名册说要给东方洵选亲,除此之外,没再做过任何事情。
    这件事情当时只有她,东方珩,东方洵三人在场,李幽兰是怎么知道的?
    “没人说安郡王弑兄!”太后冷冷看了李幽兰一眼,语气冰冷。
    “是没人说,但我知道,大家一定都是这么想的!”李幽兰神情凄凄,轻叹一声:
    “洵世子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绝不会有人用这么残酷的方法杀死他,他是圣王府世子,又险些和璃雪郡主有婚约,长大后,他也喜欢璃雪郡主,安郡王气他,烦他,一气之下杀了他,可以肃清情敌,更可以成为圣王府世子,将来的圣王。”
    “可是,安郡王那么重情重义,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美人,地位,杀死自己最近的哥哥!”
    李幽兰字字珠玑,义正词严,不少人被说动,沉着眼睑,连连点头。
    不知是不是沈璃雪多疑,她总感觉李幽兰这番话没安好心,东方珩和东方洵是亲生兄弟,彼此爱护,有再大的矛盾,也不会兄弟相残,东方洵的死,明显就是别人造成,栽赃嫁祸东方珩!
    原本那条帕子所指的凶手是她,东方湛巧妙的一转,将矛头对准了东方珩,东方湛和东方珩恩怨重重,若说布局的最大嫌疑人,就是东方湛。
    李幽兰是东方湛的表妹,两人一直都在合作,在局中,她扮演的角色,应该是挑明话题,让众人怀疑东方珩。
    她说的那番话,的确很感人,但四周有太后,皇后,嫔妃,王爷,侍卫,她直接了解的点明东方珩,东方湛兄弟的矛盾,就是明摆着告诉众人,东方珩害怕东方湛会抢走沈璃雪,所以,抢先一步下手杀了他,既除了情敌,又能得到圣王之位。
    “杨大人,这件事一定要上禀皇上,查明真相!”沈璃雪看着东方珩一直未变的僵硬身体,心疼的无以复加,一字一顿。
    “璃雪郡主,你想让圣王府在青焰除名吗?”李幽兰声音微愠,恨恨的瞪着沈璃雪,没有证据,东方珩不会被治罪,如果案子深查,一旦找到证据,他就必死无疑。
    “圣王府世子被人杀害,挑衅的是东方皇室的威严,难道不应该查明真相?安郡王贵为青焰战神,若要杀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么拙劣的设计陷害,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难道不应该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沈璃雪看着李幽兰,目光冷若寒冰:“李小姐不是不相信安郡王杀了人吗?怎么会害怕查明真相?”
    “我……”李幽兰的目光不自然的闪烁几下:“我是不想安郡王再受伤!”
    沈璃雪清冷的目光看向顺天府:“杨大人,暗卫们和世子都是中箭身亡吗?还有没有其他外伤?”
    杨大人摇摇头:“仵作仔细检查过,他们皆是被乱箭射中死亡,除了世子脸被划烂外,都没有其他外伤!”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东方洵面目全非的脸上,记忆中,那也是一张完美无缺的俊美容颜,现在却是刀痕交错,惨不忍睹,安郡王是怕那张俊气的脸抢了他的未婚妻吗?真真残忍。
    “郡王!”侍卫们抬走了圣王府暗卫的尸体,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劝说:“世子的尸体,卑职要抬去顺天府仔细检查!”
    东方洵之死要立案,上报皇上,就一定要再次仔细检查尸体。
    东方珩仿佛没听到侍卫的话,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周身萦绕的冰寒气息让人望而生畏,侍卫们不敢再靠近半步。
    太后看着固执的东方珩,以及他面前浅青色的尸体,目光沉重,记忆中,圣王府的两个孩子,是亲切友好的,哪曾想,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沈璃雪走上前,紧紧握住了东方珩的手,以往,他的手温暖人心,可是现在,他的手如寒冰一般,冰冷的毫无温度:“东方珩,洵世子已经故去,你节哀!”
    东方珩没有说话,温温软软的触感从手上传进身体,很温暖,他侧目看着沈璃雪晶亮关切的目光,他死灰般的眼眸依旧黯淡无光,僵硬的身躯微微动了动,冰寒气息也收敛许多。
    “想为洵世子报仇,就要让仵作们仔细检查他的尸体,找出蛛丝马迹,你先让开一些!”沈璃雪扶着他的胳膊,试探着用力,一步一步慢慢拉他。
    东方珩看着地上的尸体,目光凝深着,缓缓站起,白色锦袍的下摆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暗暗的颜色,触目惊心。
    侍卫们趁机抬走了尸体,放到旁边的小车上,他黯淡的目光紧随着尸体远去,深邃的眼眸如一片死灰。
    “咳咳咳!”风中带来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太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太后!”皇后轻拍着太后的后背,望望那满地血腥,急声吩咐:“摆驾回宫!”
    马车驶过来,太后步上马车,走进车厢的瞬间,转过头看向沈璃雪的方向,叹了口气:“照顾好东方珩!”
    “好!”沈璃雪点点头,身侧的东方珩像个石头人一样,僵硬的站立着,没有任何反应。
    “安郡王,节哀!”李幽兰袅袅婷婷的走过来,俯身行了一礼。
    东方珩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无形的冰寒气息渐渐浓郁,李幽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快速转身离开。
    “东方珩,再有十天,你就要抱得美人归,东方洵死的还真不是时候,你们的婚礼,无法如期举行了!”东方湛走上前来,压低声音说着,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身旁,东方珩修长的身躯猛然一震,紧握的大手猛然张开,凝聚了十层内力的手掌就欲对着东方湛打去。
    “东方珩!”沈璃雪一惊,用尽全力,紧紧按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看向还没有走远的几辆马车。
    东方湛是在故意刺客他,如果他出招,东方湛会硬接下他这一掌,不会躲闪,东方湛是会重伤,但东方珩就间接坐实了性子凶残,杀害手足的罪名,到时,他的一世英名就是彻底毁了。
    “东方湛,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件事情一定会查清楚的,真正的凶手休想逍遥法外!”沈璃雪冷冷看着东方湛,一字一顿,意有所指。
    东方湛温柔浅笑:“本王也很想看到凶手落网,斩首示众!”
    “湛王爷,太后有事请您过去!”一名宫女急步走过来,福了福身。
    “本王先送太后回宫,回头再去圣王府拜访!”东方湛挑眉看了东方珩一眼,微笑着转过身,走向马车。
    看着他风华得意的身影,沈璃雪美眸中怒火燃烧:
    只凭那一条丝帕,定不了东方珩的罪,但在人们心中,他是凶残杀害自己亲哥哥的凶手,行为残忍的让人发指,不再是爱人尊敬的青焰战神,人人避之不及,圣王府也会成为蛇蝎狼窝,被世人唾弃。
    东方湛没准备杀东方珩,是想慢慢折磨他,让他从高高在上的青焰战神安郡王,成为残害手足的无耻小人,从高高的云端,狠狠摔到地面,摔的粉身碎骨,生不如死,这可比杀了他更折磨人。
    东方湛,真聪明,真残忍。
    马车走远,行人也都远去,地面上干涸的血迹提醒人们这里不久前发生了惨事。
    “璃雪,我没有杀我大哥!”东方珩抬头看着沈璃雪,死灰般的眸底居然闪着点点泪光。
    听到东方洵死亡的消息时,他没有流泪,甚至于看到东方洵的尸体,众人对他那般误解,他也没有流眼泪,因为他是坚强的,就算事情再艰难,他也不会让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独自面对沈璃雪,他不想再用坚强的外表来掩饰自己,想要释放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他的脆弱,他的孤独,无助,他一切的一切,都真真实实的展现在沈璃雪面前。
    “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沈璃雪紧握着东方珩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慰,东方珩,东方洵兄弟友爱,怎么可能互相残杀。
    “璃雪,璃雪!”东方珩低喃着,一把将沈璃雪紧紧拥在怀中,滚烫的眼泪顺着衣领流进她的脖颈:
    “我来到这里时……大哥满身是箭……已经没有了温度……他是在我世上唯一仅剩的亲人……也永远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母走时,他还有大哥,现在连大哥也走了,他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沈璃雪紧紧抱着东方珩,眼中泪光闪烁,东方珩一向冷漠,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他这些断断续续的话,却是他最真实的情绪,痛苦,无助,他不能对外人说,只能向她倾诉:“你还有我……老王爷也在……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
    东主珩闻言,眼中的泪水更浓,手臂不知不觉间收紧,仿佛要将沈璃雪揉进他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珩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璃雪,我们的婚礼,不能如期举行了,我不能让我大哥死的不明不白,我要为他报仇,亲手将真凶送进地狱!”
    “婚礼暂且放到一边,咱们联手寻找害死洵世子的凶手!”沈璃雪握紧了东方珩的手:“你可知道凶手是谁?”
    “东主湛,除了他,没人有那么快的箭,让我大哥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东方珩声音沉痛,东方洵的武功不比他差,若非三箭连射,速度极快,箭根本射不到他。
    东方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次提到东方湛,却多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是对他恨到了极点!
    沈璃雪蹙蹙眉:“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东方湛又聪明绝顶,做事不留痕迹,想扳倒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东方珩凝深眼眸,一字一顿:“刚才我仔细观察过那些箭,有几支和暗杀夜千泷的,是同一批!”
    “什么?”沈璃雪一惊:“是东方湛派人暗杀夜千泷?”他居然在暗中培养了那么多的黑衣死士?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射中我大哥心脏的那几柄箭,和暗杀夜千泷的一模一样,其他的倒是普通箭!”东方珩从衣袖中拿出一柄箭递给沈璃雪:“我悄悄拔下了一支!”
    沈璃雪凝眸细看:箭是普通的黑色,箭头尖锐,上面染满了鲜血,箭尾是普通的羽毛,羽毛下雕刻着一点极细小的标记,不细看看不出来。
    东方珩手指着尖头:“这支羽箭表面看来和其他羽箭完全相似,但是仔细观察,他的箭头相对尖锐,也较长一些,可以射的更深,更远。”
    “造箭的地方可有纪录?”沈璃雪挑挑眉。
    东方珩摇摇头,目光凝重:“这批箭应该是秘密造出来的,兵部没有记录,根本查不到!”
    沈璃雪拿出匕首,将箭尖上的血迹轻轻刮去,露出箭尖,阳光下,箭尖呈银色,闪烁着幽幽的浅黑色光芒。
    她目光一凝:“东方珩,你看这个箭尖!”
    东方珩凝眸细看,目光一凛:“这是……玄铁!”玄铁世间稀少,每一件玄铁武器都是宝物,价值连城,可削铁如泥,用来做箭很浪费,东方湛居然有这么大的手笔。
    之前偷袭夜千泷的箭多在晚上,箭的外面又涂了一层防护,他没有看出箭尖的不同,沈璃雪那一刀,刮去了薄薄的防护,露出了不一样的铁尖。
    沈璃雪摇摇头:“应该不是玄铁,而是一种类似于玄铁的东西,用它打造成的武器,锋利无比,能够轻松伤人。”她是现代人,对自然界的各种材质略有了解,次于玄铁的铁质有不少。
    “如果箭真是东方湛私造的,他应该有秘密的造箭场地,只要咱们找到那个场地,就足以治他死罪!”
    东方珩沉了眼睑:“我一直都有派人跟踪他,没查到任何线索!”东方湛武功高强,洞察力也极高,做事也小心谨慎,想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比登天还难。
    沈璃雪凝凝眉:“正面查造箭场是查不到的,不过,这种铁很特殊,削铁如泥,东方湛的府里,应该有这种铁打造的武器!”一件也好,两件也罢,只要有,就能找得到。
    东方珩点点头,凝深了目光:“只要找到和这种箭相似的铁质武器,皇上就会起疑,到时,一定会派人寻找造箭场。”找到了造箭场,也就到了东方湛的死期。
    “事不宜迟,趁着东方湛进宫送太后,咱们快去湛王府找证据!”沈璃雪拿着羽箭,拉着东方珩快速向前走去。
    “叭达!”一只盒子从东方珩衣袖中滚出,轻轻掉落在地。
    “这是什么?”沈璃雪蹲下来,抢在东方珩前面捡起了盒子,他的衣袖被血染透,盒子上也横竖的染了不少血迹,已经干涸了,变成浅黑的紫色,就像在在檀木盒上染了一层黑色的尘。
    “送你的及笄礼!”东方珩看着盒子,目光有些闪烁,似期待,有似有些不好意思。
    里面究竟放着什么东西?居然让东方珩这么不自在?
    沈璃雪疑惑不解的打开盖子,一对木人映入眼帘,男的长身玉立,俊美不凡,女的绝色倾城,轻挽着男子的胳膊,微笑甜蜜:“这是,你和我?”
    东方珩点点头:“我亲自雕刻的,可还喜欢?”他是最近才开始学雕刻,每刀都用尽了心思,手法还是有些生涩,不及夜千泷的娴熟。
    “谢谢你,我很喜欢!”木人仔细打磨过许多遍,东方珩送的礼物很用心。
    合上木盒,沈璃雪小心的放进衣袖,看着那一地血腥,握紧了东方珩的手:“咱们去湛王府找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