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可要去看看,老奴带您过去。”白福看向落银,说着便要站起身子来。
    落银笑着摇摇头,边示意他坐,道:“福伯你身子不好就歇着吧,外头太阳太大。来日方长,又不急于这一时。”
    白世锦既然说是要给她添妆用的,那就等成亲的时候再拿出来吧。
    ※
    整整一个月来,白瑾瑜终于被解了禁足。
    这一整月,她觉得自己快没了半条命。
    这一辈子都未曾如此难受过。
    她打算回白国公府一趟,一来是这些日子真的在东宫里憋的怕了,急于出去走走,二来是想找白景亭商量商量,现在她是真的一点主意也没有了——因为听蓝灵说,卢治特意加派了人手守在玉临院,显然是在防她对欧阳芊不利。
    她决不能让欧阳芊肚子里的孩子生来……
    这句话,白瑾瑜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不止一万遍。
    被伺候着洗漱后,对镜梳妆之时,她忽然惊叫了一声。
    “天呐!我的脸怎么会难看成这个样子!”她摩挲自己似乎粗糙了不少的脸颊,又望着镜中蜡黄萎靡、且还冒了几颗痘的自己,险些忍不住要趴在梳妆台上哭出声来。
    她最注重的就是这张脸了。
    “太子妃别急……”蓝灵出言安慰道:“应当是您这些日子没歇好,所以气色变差了。调养几日便能恢复过来了。”
    这一月来,白瑾瑜只要一想到欧阳芊肚子里的那块肉,便夜不能寐。食不咽,加上心情浮躁糟糕的缘故,自然而然的就全显示在了脸上。
    “我这样要怎么见人!怪不得殿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白瑾瑜带上了哭腔。
    蓝灵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说的好像以前太子殿盯着您看不放似得……蓝灵掩去无语的表情,询问道:“不然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给您开几服药调一调身子?”
    “干嘛找太医呀。”一名宫女插话道:“那药又苦熬起来又麻烦,且见效又慢。倒不如去叶记茶楼买一壶茉莉花茶回来,既能安神又能调养身子。各个宫里的娘娘私都靠喝这个驻颜呢!”
    蓝灵闻听吓了一跳,忙瞪了她一眼示意宫女闭嘴。
    在白瑾瑜面前提叶家的花茶。这不是作死吗?
    她可没敢忘却,她那次私自给白瑾瑜泡了杯菊花茶,白瑾瑜恼成什么样子。险些没要了她的小命!
    宫女不明所以,但见蓝灵如此表情。却也只好噤声。
    令蓝灵吃惊的是,这次白瑾瑜竟然是没有发作。
    只是略显不悦的皱了眉,然后不屑地道:“真有那么神奇,光是吃茶就能让人变得好看?”
    宫女见白瑾瑜问话,立即又有了兴头儿,点头如捣蒜道:“前些日子奴婢听皇后宫里的宫女说,皇后娘娘也在吃着呢,怪不得奴婢见皇后娘娘的气色好了那么多。若是没效果,想必也不会卖的这样好了。”
    白瑾瑜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然而目光扫到镜中的那个自己。当即就出声道:“那立马儿去给本宫买一罐子回来!”
    如果连这张脸都变丑了,她真的就要彻底失去殿的心了!
    也管不得这茶是不是叶落银她制的了。只要能让她的脸调养过来,管她呢!
    宫女应。刚欲去吩咐人去采买,却又听白瑾瑜叫住了她——“慢着!”
    “太子妃还有什么吩咐吗?”
    “换便装去,莫要让叶记茶楼里的人知道是东宫里的人要买的。”白瑾瑜交待道,说罢抿紧了唇。
    蓝灵垂头去,暗暗翻了记白眼。
    宫女愣了愣,而后神色疑惑的答应来。遂出了内室去。
    ※
    “小姐又在给睿郡王爷写信呢?”
    肖肖不知何时端了一盘切好的时令水果走了进来,吓了正埋头于书桌后专心致志写信的落银一大跳。
    落银瞥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来继续写着,边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就是给他写的?”
    “嘿嘿……”肖肖将果盘送到落银跟前,笑了两声道:“因为小姐只有在给睿郡王爷写信的时候,才会这样笑眯眯的。”
    落银听罢,方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在笑。
    没出息,这有什么好值得笑的!不过是写封信!
    落银暗骂了自己一句,忙地换就了一副无感的表情。
    之前因为荣寅不给自己回信的缘故,她是生了好一阵气,便也赌气的不再给他写信。
    但自从上次他被围困之后,她便重新拾起了笔,且从之前的一月一次,变成了现在的半月一次。
    她想过了,荣寅之所以不贵她回信,大抵是因为觉得天天不是打仗就是吃睡,委实没什么好写的。亦或是因为太忙,再或者是,营中很难见到纸笔之类的东西。总而言之怎样都好,她只要知道他不是刻意不给自己回信便够了。
    而她则不一样了,她有许多事情可讲,比如虫虫进了国学院,比如纪海有喜了,再比如又开了几间新铺子,偶尔也会将她所得知的宫中情形和值得一提的大事跟他说一说。
    她手上这封信还未来得及送出去,两月前的一封信,却是刚刚抵达到荣寅的手中。
    “主子,是叶姑娘来的信吧?”正充当着沏茶丫鬟的万青问道。
    荣寅一抬眉,看向他问道:“你如何得知的?”
    万青瞬间被肖肖附体一般,傻笑了两声,然后道:“因为您只有在看叶姑娘的信的时候,才会笑的这么开心。”
    荣寅却没将笑意掩去,反而更深了几分。
    将这封信看了足足三遍整,荣寅才小心的收进怀中贴身放好,而后换就一脸办正事的表情,问道:“程思谣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还在漳州呢,一步也没动,说就等着主子您的指示。还听说一名姓秦的副将,因为沉不住气带兵出营,被程思谣当场被处死了。现营中上,除了吃就是睡,实在闲不住了就去城里帮一帮老百姓干些活,倒是在漳州城里博了个好名声……”万青想到程思谣那边过来的传信人,说这番话之时那一脸的可怜相,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荣寅微一挑眉,轻笑道:“他这回倒是真的明白了。”
    倒不是他存心晾着程思谣。
    什么争功不争功的,他根本不在意,多个人多份力,早些将青国打来,他也好早些回去见落银。
    可这一切都是卢治的意思。
    只是,好大喜功的名头便得由他来担。
    但说到底,这些虚名,他皆是不在乎的。
    “也别让他们耗着了,哪里有那么多粮草给他们耗,明日传我的话过去,让程思谣带兵去西面虞城。”
    万青愣了愣。
    虞城、包括再往西的几座城,都属于特困地区,根本没有什么精兵把守。
    让程思谣过去,这不是等于把功劳往他怀里塞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自己有着这么一位大方到任性的主子……
    万青在心里咕哝的同时,又听荣寅吩咐道:“去点一千精兵,入夜后随我前去乌凉山围剿沈歧。”
    他们现在所在的贵城,便是刚从沈歧手中打来的,但是不慎让沈歧给逃走了,据探子回报,现沈歧一干人等正藏身在乌凉山。
    “主子……”万青听罢劝道,“俗话说的好穷寇莫追。沈歧手仅余百人,已然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荣寅摇头道:“此人诡计多端,若是让他逃去乌凉城中跟城中首领汇合,届时只怕就麻烦了。必须要及早将此人斩草除根,方能杜绝后患。”
    万青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道:“那让属带人前去就是,主子不必亲自动身。”
    左右不过百人,且多是受了伤了,实在没必要让荣寅亲自过去。
    “早就听闻沈歧大名,传闻乃是一位足智多谋文武双全的良将,此次一战便足见名不虚传。然这半月里三次交战,我皆未能同其交手,颇以为憾。”荣寅扬唇一笑,浓黑的眉目间英气顿生,“今夜我便亲自去会一会他。”
    万青听了,只得应。
    入夜之后的乌凉山漆黑不见五指。
    泼墨般的天空别说月亮,就是一颗星子也不肯露出踪影。
    四处只有秋风吹动草木之声和乌鸦倦怠的叫声。偶尔有孤狼的嚎叫声响起,更为这座大山添了几分萧条与诡异。
    若非消息可靠,实在无法相信此刻这山中,竟是藏匿着一百多号人。
    乌凉山山势独特,山间一条仅容二人并行的崎岖小道,两侧都是耸立的乱石高山,便造就了峡谷般的地形。
    山顶之上,丛生的杂草要赶上一个人那么高。随着夜风的鼓动,朝着同一个方向倒去,犹如奔走的河流。
    枯黄的草木遮掩后,一双夜鹰般犀利敏锐的眼睛,紧紧的锁在贵城的方向。
    一炷香的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
    远处的火光,从若隐若现渐渐地变成黄豆粒大小。
    “果然来了。”男子眼中寒光尽显,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夜我必叫你们有来无回,这乌凉山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