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我有点累,想睡一下。”他故意岔开话题,疲惫是假的,需要思考才是真的。
    今天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忽然得知她的身份已经让他很震惊了,回家之后又被烫伤……他的心很乱,他需要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
    “哦,好,你睡吧,我不吵你。”季米兰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乖乖地退离病床边,来到一窗之隔的小间。
    无菌病房都是这样设置的,病人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休息,所以用玻璃墙隔出了一个小间,家属可以在这里休息并照看病人。
    她轻轻地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看着病床那边的情况,生怕他有一点不舒服时,可以立马奔过去。
    感受到那两股灼热的视线,薄安睿忍着背上的剧痛,微微换了一个姿势,他现在只能趴睡,把头换了一个方向,背对她。
    他现在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看到他转过去,季米兰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觉得舒服就好。
    从前一天的吵架开始,到在图书馆通宵,再到与孙校长的那番对话,再到受伤……真的太累了,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有些不堪重负,薄安睿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他一觉睡得很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再度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发现点滴架上的三个药瓶已经全部换过,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很久。
    微微转移视线,瞄一眼墙上的时钟,夜里两点半。
    他转过头,望向玻璃小间。
    她还在,只不过已经不在椅子上了,她正半跪坐在地上,用椅子当书桌,椅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他下意识地皱眉,还没等说话,就被她发现了。
    “薄安睿,你终于醒了!”季米兰惊喜地跳起,但可能是在地上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腿有点麻,忽然站起后双膝一软,差点跌倒。
    幸好,她扶住了一旁的墙壁,不过因为惯性的关系,头还是重重地磕了一下旁边的玻璃墙。
    还好那玻璃墙够坚固,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很结实,防辐射,还隔音。
    “你在干什么?”看到她那么手忙脚乱,又差点跌倒的样子,他心头怒火一盛,“时间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觉?玩什么电脑?”
    “我在等你嘛!”她笑嘻嘻地走过来。
    他怒瞪着她,“季米兰,我拜托你,你能不能稳重点?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让人为你操心?”
    “呃?”她脸上的欣喜一僵,他怎么啦,怎么一醒来就生气?
    “薄安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就叫医……”她刚刚要转身,可是脚步却被他冷凛的目光给骇住了。
    她僵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阴郁的表情。
    “你……你别生气,小心扯痛伤口……”她轻声地安慰他。
    “你还知道我有伤在身吗?那你还不老老实实地呆一会儿,为什么我一睁开眼睛,就又被你吓得半死?你知道你要是撞上那面玻璃,会有什么后果吗?你几岁了?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我能救你几次?是不是以后我得一天24小时地盯着你才行啊?”
    面对他愤然的训斥,她本想要辩驳,可是又怕惹他更生气。
    看到她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薄安睿心中狂躁的情绪更是翻滚如潮。
    到底他该拿她怎么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适合他,可是他还是一头栽进去,尽管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就算他们交往了,可是他还是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不让她越界。
    他之所以不让她养鱼,就是不想他们之间牵绊更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冷漠残忍,或许……就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了他们早晚会有分手的一天?
    不,他不想跟她分手。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他当初不可能会碰她。
    而交往之后,他也真的觉得很快乐,她总是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他以前的生活很规律,却也很古板,可是她很有活力,她想法多多,天马行空,还很有行动力,总是拉着他去体验新鲜事物,让他感受到了很多以前从未有过的快乐。
    他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可是跟她在一起没多久,他一天笑的次数比以前一个月的都多。
    可是……在开心快乐的同时,他又很矛盾。
    他花费她太多心力了,性格不合,习惯不同,爱好不同,照顾她,宠着她,这些都不要紧,他想总有一天会磨合好的。
    可是现在来看,是他太天真了。
    她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是不能为了她而放弃前途,不去巴黎三大,不进高翻局,他也不会饿死,他相信自己仍然有能力养她。
    可是这次意外受伤,让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就算他放弃前程,也未必能换来日后幸福安稳的人生。
    放弃出国的机会,选择跟她在一起,他以后的路必然会很难走,他必须竭尽全力甚至是豁出命去拼未来,而她呢,她能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妻子吗?能当贤妻良母吗?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吗?
    很明显,她不能。她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日后恐怕她一进厨房,他就会心惊肉跳。
    他受了伤,她照顾他,可是她却不懂得照顾自己,半夜三更还坐在地上玩电脑。
    病房里,只点着一盏夜灯,电脑屏幕的蓝光一闪一闪。
    “啊,对了薄安睿,我帮你打了一份报告!”
    “什么报告?”
    她神秘兮兮地望了他一眼,小跑着奔向小间,可又想到刚刚他的训斥,连忙又缓下脚步,稳稳妥妥地走过去,捧来笔记本,献宝似的说道,“喏,你看,你申请要用的资料,我都帮你整理好了!好长、好难哦!我的外语又没有你好,弄得好吃力哦……”
    她又故意拖长了尾音,撒娇似的说道。
    她脸上露出一种期待,期待他的感动,期待他的表扬,可是……他却懊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