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小榕看了看手机,确定是在通话中后,又问了一遍:“爸爸,你还爱妈妈吗”
    我想韩野应该是难以作答,于是伸手去抢手机,小榕身手矫捷,一转身就爬到床尾去了,焦急且带着哭腔的对着电话那头喊:
    “爸爸,你说话啊,爸爸,你是不是不爱妈妈了?爸爸,你不要我和妹妹了吗?”
    说到最后,小榕又开启了泪奔模式。
    电话那头才悠悠回了一句:“宝贝儿,我爱你。”
    小榕哭的更凶了:“秦笙阿姨,我爸爸呢?我爸爸是不是丢下我们跟着小措阿姨回美国了?”
    听的人心都碎了。我都跟着湿润了眼眶。
    秦笙有气无力的说:“小榕你乖乖的,你爸爸被爷爷叫进去训话了,我现在困的不要不要的,你别瞎想,你爸爸是最爱你的,你快睡觉,你怎么拿着你妈妈的手机呢?老实交代,是不是偷了你妈妈的手机?”
    “我没有,我今晚跟妈妈一起睡。”
    小榕嘴一瘪,更委屈了。
    秦笙大笑:“好好好,小姨错怪你了,宝贝儿,你乖乖睡觉,睡一觉醒来你爸爸都回家了。”
    “真的吗?你没骗我?”小榕的双眼都在放光,那一瞬间的表情就像是愿望得到了满足一般。
    秦笙耐心的哄着他:“当然是真的了,等会你爸爸出来,我就跟他说,让他回去陪着你。”
    小榕对着手机么么了两口:“秦笙阿姨,我爱你,辛苦你了,你一定要跟爸爸说,我希望一睁开眼就看见爸爸。”
    总算是把这个磨人精给哄睡着了,我也困的不行,我想秦笙是不会骗小榕的,睡前起身去把门留了一条缝,早上醒来的时候只看见韩野睡在我身边,小榕却不见了。
    我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韩野就醒了,习惯性的搂着我说:“黎宝,时间还早,再睡会。”
    我揪着韩野的耳朵:“韩总,你是不是忘记了?昨天在新品发布会上。你还跟小措你侬我侬的呢,小措这刚一转身你就爬上前女友的床,不太合适吧?”
    而且我看了看时间,都快九点了,小榕和妹儿早已经上学去了。
    韩野睡眼蒙松的看着我:“有何不合适?我这是演戏给孩子们看,我要不抱着你睡,小榕就不去上学,我也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的抱着你睡咯,你也不希望看到小榕和妹儿伤心难过吧?”
    我一拳揍在他心口:
    “占我便宜还找孩子们当挡箭牌,麻溜点滚下床去,各回各房,各找各床。”
    韩野嬉皮赖脸的看着我:“睡都睡了,你就别计较睡长睡短了,三婶和徐叔去医院看我爸了,你乖乖的陪我再睡一觉。”
    看着这副小痞子一般的模样,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起来,滚滚滚,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这张虚伪的脸。”
    韩野咧嘴笑着:“滚就滚,不过你这圆滚滚的肚子不太适合滚床单吧,万一把我闺女滚出来了怎么办?才七个多月,生出来应该只有巴掌大,你这个做妈妈的不能这么没责任心,来来来,再睡会儿。”
    反正我只要看见韩野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就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但我又无能为力,我必须承认,他真的能让我抓狂到极致却舍不得离去。
    “你自己慢慢睡吧,我不奉陪了。”
    我刚要下床,韩野又拉着我:“今早上斗志不高啊,这才几个回合你就败下阵来,太不像你这华南区总监的性格了。”
    我没好气的看着他:“我肚子怀的可是你韩家的种,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把我给气坏了吗?”
    韩野四仰八叉的占了大半张床,很不服气的丢给我一句:
    “种是我的,但姓韩还是姓姚,谁说的定呢?”
    我瞬间扳回了一成:“那也是,不过你要想开点,孩子的血液里流着你老韩家的血,姓韩还是姓姚也不重要。好了,你愿意赖在我床上,你就继续赖着吧,我的远哥哥今天应该会来给我做饭,小宝贝,你有口福咯。”
    我趾高气扬的下了床,韩野嗖的一下如一阵风般挡在门口:
    “这么早起床要去哪儿啊?”
    我指着床问他:“你睡不睡?你不睡的话那你出去,你要睡的话我把床让给你。”
    韩野伸手来搂我:
    “前女友。陪前男友荒废一下时光呗。”
    我用手拦住他的脸:“你这么藕断丝连的,你家小措知道吗?”
    韩野唰的一下变脸了:“多么美好的清晨,你提她做什么?”
    我真怀疑他上山睡了一晚脑子被狼给叼走了,昨天还拉着小措秀恩爱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今天就把我堵在卧室里情意绵绵。
    这种失而复得似得未得的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我真心接受不了。
    “请你尊重一下这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爱情好吗?你要想和小措好,你就一心一意的对待人家。”
    韩野的脸朝我凑了凑:“我要是想跟你好呢?你会丢下你的姚医生回到我身边吗?”
    我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会,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韩野怒吼:“曾小黎,你把我比作是一颗小小的芝麻?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渺小且微不足道吗?你太过分了,我告诉你,我...”
    我一巴掌推开他的脸:“韩总,大清早的你该刷牙了,昨天晚上吃了韭菜馅的饺子吧你,嘴里臭死了。”
    跟韩野在一起这么久,我都差点忘了吐槽。韩野是个超级自恋的家伙,还有些轻微的洁癖,尤其是对于个人卫生,他是很在意的。
    所以他紧张的松开我哈了口气,自顾自的问道:“韭菜馅的饺子?秦笙昨天不是说买的是香菇鸡肉的吗?”
    趁着他还在自言自语,我早就溜之大吉了。
    跟他斗嘴真的很消耗体力,幸好三婶给我做好了早餐,都热在锅里了。
    我对自己最满意的一点就是,怀了二宝胃口好,吃嘛嘛香却怎么都不胖,而且近来三婶还颇有感慨的说,我好像越来越好看了,应该怀的是个闺女。
    这一点科学根据都没有的逻辑推理,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祖宗留下的。
    而我和韩野的相爱相杀也蔓延到了餐桌上,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使出浑身解数,小措的电话就来了。
    这男人还真是贱嗖嗖的,前一秒还跟我话里话外调情呢,下一秒就像变色龙一样,语气轻柔的问:
    “小措,你到了吗?累不累?”
    我听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个时候小措应该还在北京转机,我实在听不惯这两人聊天,门铃响的也真是时候。我去开门,姚远站在门外提着两个袋子。
    “早安,黎黎。”
    我惊讶的问:“你提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
    姚远边进屋边回我:“三婶说中午不回来做饭,所以由我来抓住你的胃,家里不是没存粮了吗?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几种水果,你吃早餐了没?”
    韩野彻底的被忽视了,挂了电话的他极其不满的敲打着碗筷。
    我瞪了他一眼:“吵死了,你一边呆着去。”
    一转身,我就递了一块毛巾给姚远:“这都秋天了,你怎么还满头大汗的?”
    姚远冲我一笑:“外面天气好,你吃完了早餐的话,我陪你去晒晒太阳。”
    我立即挽着他的胳膊:“好啊,我正好想去转悠转悠,奈何秦笙在医院没回来,张路那个瞌睡虫还在做着睡美人的美梦呢?”
    人至贱则无敌,韩野将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他上前挽着我的胳膊。坏笑道:“正好我也想出去溜达溜达,今天早上没晨跑,总觉得腿脚伸展不开。”
    我和韩野的拉锯战又展开了,姚远站在一旁忙着收拾桌子,几个回合下来,我都没占到上风。
    “大清早的就上演爱恨情仇,姚医生,你还忙啥呢。过来坐着看热闹呗。”
    张路不知何时起床的,坐在沙发里慵懒的看着我们。
    不过看热闹的人是她,收尾的人也是她,她打着哈欠朝我走来:“今天天气好,我想去看看陈晓毓,你要跟我一起吗?”
    我瞪大双眼把手放在她额头前摸了摸:“你这大清早的也没发烧啊,你去看陈晓毓做什么?”
    张路顺手拿了个苹果,没刷牙没洗脸就咬了一口:
    “古人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就想去看看陈晓毓这个贱蹄子要怎么翻盘?老娘我最近不开心,想去看看坏人遭殃的样子逗逗乐,你就说吧,一句话,陪不陪我去?”
    我轻叹一声:
    “陪,必须陪。刀山火海我都陪你。”
    一提到陈晓毓,韩野收敛了一早上吊儿郎当的样子,极其认真的举手:
    “两位美女,韩师傅乐意为你们效劳。”
    我一巴掌摁在他脸上:“滚一边去吧,有你什么事儿,姚远,中午饭别做了,去看完陈晓毓之后。我们去看看姐姐吧。”
    张路拍好叫好:“我也好久都没见到静姐了,黎黎,你是该去看看我们的大姐了。”
    等张路吃完早餐,姚远开车带着我们,韩野死皮赖脸的要跟去,被张路一脚踹下了车,我们在车里笑的前俯后仰,韩野在后面灰头土脸的喊:
    “姚远你个兔崽子,要照顾好我老婆孩子。”
    张路探出脑袋对着后面喊:“韩总,你操太多心了,别人的老婆孩子关你啥事。”
    可能是早起一睁眼就看见韩野在身边吧,那种未曾失去的感觉让我心情极其的好,张路一路上哼着歌,我就好奇了,马上要见到自己的情敌了,她哪来那么高的兴致?
    到了戒毒所门口。张路拍着姚远的肩膀:“姚师傅,你就在车上等着吧,我们一会儿就出来。”
    但没轮到我们下车,戒毒所门口就一片慌乱,救护车呜呜的,张路下车去找了个人问了问,说是有人自杀未遂被救下来了。
    张路回到车里紧张的问:“该不会是陈晓毓想不开要自杀吧?”
    我拉着她的手:“我们在门口观望观望。”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神色都很慌张。
    姚远坐在前排,看得最真切,指着从门口出来的人说:
    “看,那不是傅少川吗?”
    我和张路都探头望去,果真是傅少川。
    他怀里抱着的应该是陈晓毓。
    “果真是陈晓毓自杀了,不会吧,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真是见鬼了,挑了这么个好日子。”
    我盯着傅少川看了很久,直到他上了救护车。
    “是陈晓毓吗?我怎么感觉她是光着身子的,身上裹的是被单,血渍那么多。”
    我刚说完,张路就紧抓住我的手说:“天啦,不会是死了吧?”
    我安抚着她:“别瞎想,姚远,你赶快开车我们跟上,去医院看看情况再说。”
    我们一路跟随者救护车到了医院,我们赶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陈晓毓已经在抢救室里进行抢救了,傅少川身上的西装本来是盖在陈晓毓身上的,现在摆在他旁边的凳子上,衣服上全是血渍,包括傅少川的白色衬衣上都沾满了鲜血。
    见我们到来,傅少川的眼里满是绝望。
    站在一旁的还有戒毒所里的两个女办事员,张路冲过去问:“怎么回事?陈晓毓怎么了?”
    办事员不哼声,像是难以启齿。
    张路又转身蹲在傅少川身边问:“到底怎么回事?她自杀了?”
    傅少川可能是急昏了头。冲着张路吼:“你是不是就盼着她自杀?你就不能盼点好的吗?”
    我忍不住走过去将张路拉了起来:“路路,我们走吧,在有些人眼里,善意的关心都会变成恶意的嘲笑,傅少川,你个王八蛋,你就守着你的妹妹过一辈子吧。”
    但我用力拉了张路,她不肯走。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我:“黎黎,你先回去吧,医院里血腥味太浓,我要留下来陪他。”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张路心里的天平还是倾向于傅少川的,我想她是真的早就爱他入骨髓了。
    我也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只好坐在抢救室门口陪着她等。
    手术时间很漫长,我们都等得很心急,办事员始终不肯开口说陈晓毓的事情。她们都是刚刚考入戒毒所不久的公务员,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吓坏了吧。
    一个多小时之后,韩野也来了,也问过办事员是怎么回事,但她们依然什么都不愿意说。
    韩野又安慰了傅少川一番,也加入了等待的行列。
    本来就在医院里陪护了韩泽一晚上的秦笙,也马不停蹄的赶了来,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显得特别的憔悴,见我们都不说话,她还开玩笑说:
    “我发现自从我们认识了远哥哥之后,大家总是接二连三的往医院里跑,远哥哥,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换个职业了,要不你去银行里上班吧,我们接二连三的去银行里存钱该有多好?”
    张路冷不丁的丢一句:
    “万一是接二连三的去取钱呢?”
    秦笙的玩笑开不下去了,只好蹲在傅少川和张路身边安慰道:
    “别急,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吗?像陈晓毓那样的坏女人,阎王爷才不想收呢,哪能让她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这个苦难深重的大火锅里,起码要让她再煎熬上几十年才罢休。”
    虽然这番话是用来安慰傅少川的,但我看得出来他十分焦虑。
    在等待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着抱头的姿势,期间还接到过好几通电话,都是询问世界顶尖的医生。看能不能先治好陈晓毓的顽疾,再去想如何戒毒。
    但是医生给出的结论却让傅少川一而再的崩溃。
    毒瘾和x瘾都是难以戒掉的,毒瘾尚且容易,只要依靠着强大的内心和毅力就可以克服,陈晓毓吸毒时间不长,但x瘾却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她对毒品的依赖,二者相互侵入她的身心,让她不管是从心里承受能力方面,还是在身体的自制方面都受到了强大的阻碍。
    在医生的眼里,陈晓毓早就已经被宣判了死缓,而且在缓缓走向毁灭的同时,她所遭受到的折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我想在傅少川的眼中,他对这一个被命运和整个世界无情丢弃了的妹妹,不光是长辈们的嘱托,更是心理上的同情。
    可是再强悍的人在病症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
    就像此时的傅少川,秦笙心疼的在我耳边说:“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大哥的绝望,第一次是因为路姐,这两个女人啊,一个是他想竭力想拯救的女人,一个是他倾尽一切去爱的女人,当鱼和熊掌摆在他面前,他真的好难啊,我好心疼。”
    我能感受到傅少川的挣扎和煎熬,他无法亲手毁灭一个女人,又无法好好拥有自己的爱人。
    所以只能交给他们自己去面对,四个半小时之后,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一脸疲惫的站在门口问:
    “你们谁是患者的家属,跟我来一下。”
    傅少川首当其冲的站了起来,我们都紧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