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韩野哪来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让我家妹儿亲自给他当说客。
    我总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妹儿拿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妈妈,你是不是怕韩野叔叔会对我不好?”
    我不能在孩子面前说韩野的坏话,只好拐着弯问:“宝贝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韩野叔叔呢?”
    妹儿像个小花痴一样的说:“因为韩野叔叔长的帅啊,外婆说我的鼻梁高高的,和韩野叔叔可像了,韩野叔叔还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尤其是像饺子一样的东西,皮薄薄的,特别好吃,比妈妈做的饺子都好吃。”
    原来我家妹儿是个小吃货。
    我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吃过韩野叔叔做的东西了?你经常去韩野叔叔家吗?”
    妹儿突然把头埋进空调被里,似乎不愿意说。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小手指来:“妈妈,我们拉钩钩,你就算知道了也不生爸爸和奶奶的气好不好?”
    我伸出小拇指:“妈妈答应你。”
    妹儿小声说:“妈妈每个月都要出差好几次,奶奶每次都跟爷爷说带我出去玩,其实奶奶每次都把我送回爸爸那儿,然后在楼下小区里搓麻将,爸爸打游戏不理我,我就自己玩儿。”
    我耐心的听着。妹儿吞吞口水,接着说:“我不想吃方便面,但是爸爸不给我做饭,我就去韩野叔叔家蹭饭吃。”
    我陷入了沉默中,我之前确实因为上班忽略了孩子,想着刘岚就算再喜欢孙子,妹儿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女,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肯定是捧在手心里来带的。
    怀孕后沈洋经常在我耳边说,一定要一个小公主,最好能生龙凤胎。
    后来妹儿出生,刘岚很失望,沈洋倒是对生男生女没有多少感觉。
    妹儿在我面前说了很多韩野的好话,她从来没夸过沈洋,我们一家三口出门,她也不喜欢跟沈洋亲近,倒是对韩野格外热情。
    妹儿午睡后,爸爸在木椅中休憩,妈妈和韩野坐在客厅里聊天,也不知他们哪来这么多的话聊。
    见我从房间里出来后,爸爸也醒了,韩野站起身来打着哈欠问我妈:“曾妈妈,我能在午休一会吗?昨天夜里没睡好,下午还要开车回城。”
    妈妈热心的带着韩野去了我的房间,出来后老两口将我团团围住:“黎宝,你这次回来的这么突然,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帮着妈妈剥花生壳:“是有件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但是你们不要急,也不要生气,我们平平静静的来解决这件事情。”
    妈妈性子急,追问:“是不是沈洋又带着小三找你麻烦了?”
    爸爸憨厚,皱着眉训斥我妈:“什么小三,多难听。夫妻缘分前世修,缘分尽了散了就是,不要再去诋毁人家,别人做事不仁,咱们做好自己就行。”
    眼看着爸妈又要争论起来了,我赶紧把话岔开:“妹儿她爷爷去世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张银行卡,卡里面有五百万,你们觉得这钱该怎么办?”
    “什么?五百万?”
    妈妈一下子就傻眼了,把手放在我额头上:“你这孩子说啥胡话呢?他们沈家虽说是城里人,但也就是个小康水平,离婚的时候沈洋连区区二十多万都要算计着你。沈家就算发了横财也不会给你这么大一笔财产。”
    我很冷静的说:“就是横财,沈洋买彩票中了两千多万。”
    妈妈大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离婚前还是离婚后?”
    爸爸抽着旱烟冷不丁的来一句:“甭管是离婚前还是离婚后,这笔钱咱们不能要。”
    我昨晚思来想去,跟爸爸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这笔钱不还给沈洋,他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是留下这笔钱,我就能给父母一个富足的晚年,所以我必须要回家来跟他们商量。
    妈妈一下子就急了:“如果是离婚后的话,那我没话说,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咱不能要这生事端的钱,但要是离婚前的话,这笔钱就应该是咱们黎宝的,为何不能要?”
    但凡意见不合的时候,爸爸总是沉默的抽着烟不发一语,别看妈妈强势,最终做决定的往往是爸爸。
    “三年前中的奖,沈洋一直没告诉我,我昨天才从律师口中得知的。”
    我话刚说完,妈妈噌的一下站起来:“那他沈洋也太过分了,发了横财就把原配给休了,还把小狐狸精娶进门,这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忍不住嘀咕:“妈,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什么休不休的,离婚是双方自愿的,跟古代休妻截然不同好不好?”
    妈妈火冒三丈:“你呀你,从小性格就懦弱,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只会忍气吞声,三年了,你跟沈洋住在一个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难道你就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很无奈:“妈,都过去的事情咱们别提了行吗?眼下这五百万该怎么办?”
    妈妈又坐下了,继续剥花生壳:“留着,我们老两口能养活自己,不花你这钱,但是妹儿还小,你把钱拿去存银行也好,投资也好,或者你开个小店赚点小钱,好好带着妹儿也行,免得你总是在外奔波,你又不想让她在老家上学,现在正好帮你解决了钱的问题,你好好过日子就是。”
    爸爸终于抽完烟了,敲敲旱烟杆:“不成,这笔钱不能要,沈洋这孩子没什么心计,但他身后还有个刘岚,咱们那亲家母是个好糊弄的人吗?就她那一毛不拔的性格,能让咱们黎宝白白拿去五百万?更何况沈洋现在再婚了,别看人家小。也不是个善茬,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给自己惹一身骚。”
    妈妈不同意,立即反驳:“这是夫妻共同财产,是可以去法律起诉重判的,沈洋婚内出轨,小三都挺着肚子登堂入室了,咱们家黎宝不理亏,何必怕他。”
    爸爸语气弱了些:“话虽如此...”
    我怕爸爸说出来的话又拱了妈妈心里的那把火,立刻表明立场:“我的意思是把钱还给沈洋。”
    妈妈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傻呀,那狐狸精抢了你老公害的你连家都没了。你现在要把这笔钱拱手让给别人,他们日子是好过了,你呢,你离了婚还带着孩子,以后的生活怎么过?”
    我安抚妈妈:“您先别急,听我把话慢慢说完,这件事情并非财产分配那么简单,如果钱能解决这件事,那就用钱解决好了,我们把钱还给他们,免得他们成天惦记着这五百万,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本来就是一笔意外之财,没有这笔钱,日子不还得过,与其和沈洋牵扯不清,不如来个干脆利落。”
    爸爸举手赞同:“还是咱们黎宝想的通透,老婆子,你就是钻钱眼里去了。”
    妈妈不服:“我又不花这笔钱,我怎么钻钱眼里去了,这件事情沈洋欺人太甚,不能太便宜他了。”
    爸妈意见相左,话语越来越激烈,韩野从卧室里出来,爸妈才恢复了平静。
    “小野,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休息了?”妈妈有些抱歉,韩野笑着说:“这件事情我支持黎宝,五百万对于一个寻常人家来说确实很多,够一家人好吃好喝一辈子了,但这五百万对沈洋他们来说,其实就是九牛一毛。”
    妈妈不理解,问道:“沈洋就是撑死了也吃不完这五百万,小野你说这话阿姨就不明白了。”
    韩野解释说:“据我所知,沈洋娶了余妃,看似是屌丝逆袭娶了白富美,其实不然,余妃家确实很有钱,但这两年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家族企业并不好做,沈洋没什么本事,余妃娇生惯养的,这五百万就算给了他们,过不了几天就会挥霍掉。”
    妈妈点头认同:“就是。与其让他们祸祸了,倒不如给妹儿留着。”
    我听出韩野话里的意味并不是妈妈认为的那样,爸爸终于和韩野对上话了:“韩先生,你接着说。”
    韩野停顿了片刻:“我支持黎宝把这笔钱还给他们,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就没必要消耗时间,黎宝是个有能力有想法的女人,她没有沈洋的拖累,日子会过的更好,这笔钱对黎宝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因为有了韩野出面劝说。妈妈也不再争论什么,赌气的转过身去假装看电视:“随便你们吧,这个家反正我说什么都不算。”
    韩野起身走到妈妈身边,蹲下身说:“怎么会呢?今天晚上我想吃曾妈妈做的花生炖猪脚,还得由曾妈妈说了算,不然我就是想破脑袋也吃不到。”
    妈妈瞬间心花怒放:“你这孩子说话就是讨喜,老头子,你还不赶紧去老屠家买猪蹄去?”
    韩野起身:“这么热的天还是我去买吧,我正好想晒黑一点,会更有魅力。”
    韩野怎么可能找得到屠夫家,他前脚一出门,我这亲妈连伞都不让我打一把就把我推出门去了。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韩野不由的感慨:“黎宝,你从小生活的地方好美,尤其是你们家,视野开阔,院子里种着新鲜的蔬菜,池塘里养着鱼儿,后院全都是果树,这是多少城里人梦想要过的日子。”
    我还记得第一次带沈洋回家时,正逢雨季,洪水消退没多久,路上泥泞难行,沈洋穿着小皮鞋,艰难的跟着我回家,第一次就甩脸给我看,那时候真的有自卑的想法,觉得自己农村人配不上沈洋这个城里长大的公子哥,加上邻居们一番品头论足后,都说我是高攀了沈洋,所以对沈洋的脾气有了更大的包容。
    他不喜欢乡下,说泥土的味道里夹带着一股腥臭,闻着令人作呕。
    但他做的很好的一点是,他会每个星期都给我爸妈打电话,尽管每次都是说忙,没空回来,但我爸妈心里还是欢喜的。
    对我家人,沈洋也不小气,三姑六婆有个什么事情,他也乐意帮忙。
    就是住在乡下这种事情,会影响他的心情,所以每次回来对他而言都像是一种刑罚,夏天太热蚊子多,冬天太冷没空调。
    “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儿。怎么可能会喜欢农村这种地方。”
    我话刚说完,他就蹿到我面前:“我决定等妹儿长大后,我们就放手让她去闯,我们回到乡下来,把果园好好的打理一番,菜园扩建,最好能把你们屋前面的那亩水平买到手,我回去后让朋友设计图纸,把你们家打造成乡里农家别墅,你觉得怎么样?”
    我摇摇头:“这名字真土,韩叔。你该不会是惦记我们家这几块地几亩田了吧?难不成你还想体验一下掰玉米收稻谷的生活?”
    韩野看着宽阔的田地:“稻谷熟了的时候,我回来帮曾妈妈收稻谷,你觉得怎样?”
    我直言指出:“我觉得不怎么样,现在的农村不比以前,以前收稻谷用脚踩,后来用机器发动,现在都是收割机了,你这城里来的大少爷还是回到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去过奢靡无度的生活吧,农村套路少,不适合你玩儿。”
    韩野有些不服:“你别瞧不起人啊,我生在有钱人家。这不是我的错,可我外婆也是农村人,小时候我还插过秧。”
    我取笑他:“是不是被蚂蟥咬过,然后吓的哭鼻子,你爸妈觉得天都要垮了,立即将你带回家去像个小祖宗一样的供着。”
    我还真是戳中了韩野的糗事,他点点头:“你太聪明了,我那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鲜血长流,那蚂蟥软绵绵的,这头刚从肉里面拔出来。那端又粘巴上了,很恶心的小玩意儿。”
    跟韩野穿过田埂间提及儿时的记录,我忍不住大笑:“田里好玩的事情多了去了,以前收稻谷的时候有好多泥鳅可以挖,现在都很少见了,你们城里的孩子童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韩野不自觉的叹息一声:“城里孩子没农村孩子幸福,比较压抑,从小就被父母灌输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这样的观念,所以城里孩子早熟,当你还是个流鼻涕的小屁孩时,城里孩子都学会抽烟泡吧喝酒打架了。叛逆的人特别叛逆,乖巧的人又特别压抑,不如回归大自然,质朴,纯净。”
    我以前很羡慕城里孩子,我有个小表妹,长的白白净净的,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笑起来两个小虎牙极其可爱,她八岁的拉丁舞已经跳的非常棒了,还会画画。弹钢琴,在我眼中她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小公主。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她从小就知道不能吃肉,会长胖,而且米饭永远只吃半碗,每晚睡前都要做拉伸运动,根本没有周末,永远都在赶各种补习班。
    长大后她成了一个体重一百四的胖妞,脸上嘟嘟的全是婴儿肥,再也不能灵活的跳拉丁舞,坐在钢琴前一首曲子都不会弹了。但她身边多了一个会做饭的男人,不嫌弃她胖,能一口气背她上五楼,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幸福呢。
    对妹儿的教育,我也是由着她的爱好。
    “黎宝,你在想什么?该不会已经在心里构筑我们未来生活的美好蓝图了吧?”
    看着韩野那双贼笑的眼,我没好气的说:“你想住乡里别墅那是你的事,我就不陪着你做白日梦了,你说你好端端的好吃猪蹄,你不怕长一身五花膘啊。”
    韩野笑着解释:“你能不能有点常识,猪蹄是补充胶原蛋白的,尤其是丰...”
    我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走到前头去了。
    吃完晚饭,我给妹儿收拾东西,想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带她去旅旅游,本来想带着爸妈一起,但是老两口说什么也不愿意去。
    结果妹儿也不愿意,抱着我妈不撒手。
    我诱导她:“你不是很想去游乐场吗?我带你去香港迪斯尼怎么样?”
    妹儿摇晃着脑袋:“我不去,我就在外婆家,韩野叔叔,你快把我妈妈拉走,我不想回城里。城里没有小朋友陪我玩。”
    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妹儿就想留在乡下跟我妈每天养鸡喂鸭,我奈何不了她,只好作罢。
    回城的路上,我闷闷不乐的看着窗外。
    韩野开导我:“妹儿说的没错,你们邻居家有那么多的小孩子陪着她玩,她自然不想回去,你也不用太在意,反正你现在和沈洋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好,妹儿留在曾妈妈身边也不错。”
    我感慨一声:“我突然觉得我女儿长大了,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需要我了。”
    韩野转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你觉得失落了?觉得存在感缺失了?她毕竟是个小孩子,不可能像大人一样可以整天关在屋子里看电视玩手机或者睡大觉,她需要交际,需要朋友,城里这种连住在对门的邻居都不认识的生活,不是小孩子心里想要的。”
    这一点我必须承认,我还不如自己的女儿,她至少在四岁的时候就知道邻居家住了一个又高又帅会做饭会讲故事会扮孙悟空的叔叔,并且和他成为了好朋友。
    我在担心妹儿会遇到坏人的同时,不得不为她感到骄傲。
    回到城里已是晚上九点,张路还在咖啡店里忙活,见我回来张口就埋怨:“你们太过分了。夫妻双双把家还却不带上我,干妈说玉米熟了,你们给我带了没?”
    韩野从外头进来,提了一袋子玉米:“曾妈妈说你是个吃货,怎么可能不给你预备着。”
    张路坏笑:“韩大叔,你这是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了?”
    韩野放下袋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倒是愿意,就是你这姐们心太硬,没有金刚钻还真撬不开这扇门,要不你给支个招?”
    张路拍着韩野的肩膀:“欧阳修老先生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你这才追了几天,努力吧,骚年。”
    我都不忍听闻:“拜托,是屈原说。”
    张路尴尬的冲我一笑:“对对对,就是屈原说的,我不过是想开个玩笑逗你们开心开心。”
    韩野从张路身边走过:“胸平就要多读书,不然哪来的脸面跟别人说胸大无脑这四个字。”
    张路气的张牙舞爪的:“宝贝儿,你这什么时候惯了他这顶嘴的臭毛病?”
    我表示冤枉:“跟我无关,我读书少,你们别欺负我。”
    张路哭丧着脸:“城里果然套路深,哎,我好想回农村。”
    咖啡店位段好,加上新开张有优惠,张路店里的生意不错,江边的夜景很美,要是能在包厢里外面的阳台上摆一张吊床就更好了。
    韩野坐了没多久就走了,是一个类似于保镖一样的男人把他叫走的,张路神神叨叨的凑过来:“听说韩大叔是个醋坛子?”
    我抬头看她:“谁说的?”
    张路在我身边坐下:“刚刚韩大叔在,我没敢跟你说,晚饭时姚医生来过了,在我这儿坐了半个小时。喂,你现在是香饽饽,可要睁大眼睛好好选择,论财力物力人力,韩大叔是当之无愧的首选,不过豪门不好嫁,人家新婚你二婚,估计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家伙又开始为我的二婚操心了,我也不打断她,她叹口气接着说:“我好像有点偏向于姚医生了,你看他虽然财力物力人力都不如韩大叔,但是他踏实啊,家境也不错,小富即安嘛,你好好想想。”
    我张了张嘴,张路立即起身:“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傅少川只是我的合作伙伴,廖凯就是个旧相识而已,这两个人都不是我的菜,我闪人了,店里很忙的。”
    难得她这么有自知之明,我伸手拉住她:“我又不催你嫁人,我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张路忐忑不安的坐在我身边:“你确定你不反咬我一口吗?”
    我白了她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觉得单身很好,我不逼你,我就是跟你说说那五百万的事情。”
    张路放下心来:“你说吧,我听着呢。”
    张路端着水杯慢悠悠的喝着,我沉思了一下:“路路,我准备把那笔钱还给沈洋。”
    张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口水噗的一下喷在了刚好进门的那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