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救援的直升机来了。
    太阳驱散黑暗,带来希望,也把被黑暗掩饰的满目疮痍展现在面前。海面上有漂浮的尸体,死亡是如此之近,又如此真实而残忍。
    直升机分批接走岛上的客人,鹤田先生和鹤田夫人是第一批被接走的。下午,顾又礼、白泽芝和孔月影也坐上了直升机。
    一路上,他们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到达马累的暂住宾馆。顾又礼去向有关人员了解相关事宜,白泽芝和孔月影站在角落安静地等待。
    她们之间的距离有两人之隔,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大厅里有些纷乱,进进出出的人,脸上有失落,有迷茫,有痛苦,也有就要回家的希望。
    白泽芝看着周围这些陌生人的脸,应该是一辈子只会在这里擦肩而过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谁也不会认识谁,谁也不会记得谁。人的一生,跟千万个人擦肩而过,在千万次的回眸中,或许可以碰巧找到那个可以相伴着走得远一些的那个人。
    “白泽芝。”
    听见孔月影在叫她的名字,她从怔愣中回神,转过脸去看她。孔月影忽然叫她的中文全名,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孔月影看着她说:“等回去了,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吧?按照我们的约定……”
    “是吧。”白泽芝说。
    “放心,我是守信诺的人,会遵守我们的约定的。”孔月影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有些甜蜜而温柔的笑容,“我会记得昨晚,西蒙给我披上衣服时的那份温暖,有这温暖的回忆的支撑,也够我度过接下来的痛苦的日子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不安生,不撩点火出来就不行。白泽芝之前有些涣散的眼神现在重新在眼眸中聚焦,并锐利起来。她不客气地说:“别自欺欺人了,那不过是出于道义,即使对陌生人也会有的道义。那件衣服,还不知道是哪个陌生人穿过的,和西蒙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别做梦了!对你没好处。”
    孔月影又笑了一下,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忘了吧。”
    “白泽芝,你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不想跟你对话,我们不在一个频率,谈不拢。”
    “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孔月影又说。
    白泽芝态度坚决地说:“不,我们不是朋友。”
    孔月影低下头,不说话了。白泽芝重新转开头,去看大厅里的陌生人,孔月影却又说话了:“佐伊,你为什么救我?”
    白泽芝不得不再次回过头来审视着她,慢慢地说:“莫莉,换成别人,我也会救的。我不喜欢你,可是不能不救你。我也不想记得曾经救过你这件事,你也不必记着。就像过路的旅客,我们不过是碰巧在一段旅程,坐了同一趟列车。下了车,我们就是路人,谁也不认识谁。”
    “真是遗憾。”孔月影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泽芝继续直视着她说:“我不觉得遗憾,我和你,不会是朋友的,别想花招,我们不是朋友。”
    孔月影咯咯地笑了,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气。
    三天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杭州,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