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扫地出门的陆元畅,只带数十亲军,冒着寒风在马背上狂奔,他们一路向北,去接回亲亲闺女。
    过了保安城,即到关中与北境交汇处,天上飘起了雪花,因着速度过快,雪点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不过对于常年行军的陆元畅来说,这些真算不上什么。说她英雄气短,陆元畅会欣然接受,她眼下只想把闺女接回,一家团聚。
    由于北境为陆元畅管辖之地,她所到之处,百官无不开城相迎,为她备好马匹干粮,看着潇洒的太平侯策马绝尘而去。
    “侯爷,饭食已备。”亲随陆五将一碗肉端给陆元畅,看着满脸疲惫的她劝道:“侯爷,再过一县,便到临川,今夜侯爷歇息一晚罢,如此赶路身子吃不消。”
    “不必,今夜坚持一下,明日便能到洛溪村,你派人去杨家通报,与我干娘说我想她的炖肉了。”陆元畅摇头,随意吃着只洒了盐巴的肉,心想自己若不能在年前将果儿接回,顾小芙还不得怎么闹自己。
    亲军们闻言,不由暗笑,万人无敌的太平侯,对上娇滴滴的夫人,永远不是对手,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啊。
    夜间行路,非一般人所能忍受,山路崎岖,四处一片漆黑,只靠着马背上的马灯散发的微弱灯光指引,山间野兽啼叫,阴森恐怖,寻常人行于此间,怕是早被吓破胆了。不过陆元畅一行人气势太过霸道,那战场厮杀凝聚的杀气,反倒让得野兽却步,如此煎熬整宿,在天明时分,陆元畅终于到达了洛溪村。
    宁静,祥和,银装素裹,纯净无暇,鼻间白烟飘散,马蹄儿打破这美好画面,陆元畅一时心头感慨万千,谁想五年前,自己不过是这村中一个受尽白眼的孤儿,而如今,却成了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
    “走罢。”陆元畅在村口注目良久,压下心中翻滚思绪,向杨家而去。
    到得杨家门口,只见里面已掌灯,厨房上头的烟囱正冒着白烟,陆元畅不由眼眶有些湿润,她翻身下马,亲自敲门。
    “干爹,干娘,我回来了。”陆元畅有些哽咽地喊道。
    “哐嘡~”
    屋内一时鸡飞蛋打,一片凌乱,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院门“哗”的一下打开,杨大娘站在院门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元回来了,阿元活着回来了。
    陆元畅见到苍老许多的杨大娘与杨明,在院门处挺身跪地,重重磕头道:“阿元不孝,让干爹干娘为我日夜揪心。”
    “我的儿,你这是作甚!”杨大娘哪里舍得陆元畅这般,一把抱住她,泪流满面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与你干爹,只盼着你平安无事,你受苦了,受苦了。。。”
    陆元畅紧紧抱着杨大娘的腰,刚自己挨进去,那颤抖的身子,显示她此时有多激动。五年,数千个日子,当自己在外面打拼时,当自己流血流汗时,当自己站在朝堂上光宗耀祖时,杨家两老就这般默默地守在洛溪村,日夜盼着自己回来。
    陆元畅身后的亲军,都是铁铮铮的汉子,看到这一幕无不落泪,谁没家,谁没高堂,只是于他们这些军人来说,家只是个梦想,太遥远了。
    哭了好一会儿,杨大娘与陆元畅才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杨明抹去泪,说道:“地上凉,阿元快起身,这一路赶来累了罢,进屋,大伙儿都进屋,你干娘昨夜听闻你要回来,整宿没睡,一直在为你做好吃的。”
    杨大娘把陆元畅扶起,细心地拍去她膝头的雪渣,在杨大娘眼里,陆元畅只是自己的孩子,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统兵千万的太平侯,紧紧地握着陆元畅的手进屋,忙碌着将备好的饭食弄热给陆元畅。
    亲军们在院中胡吃海喝,这些日子他们跟着陆元畅着实受了不少苦,陆元畅则是在屋内咪着杨大娘自酿的土酒,吃着暖烘烘的烧窝炖肉,心里也暖极了,这味道,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干娘,果儿可好?”陆元畅吃了个半饱,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个闺女。
    “好,果儿极好,老神仙时不时带她过来让我们瞧瞧,懂事极了。”杨大娘提到果儿,嘴便闲不住,骄傲地说道:“果儿如今学医,认得好多草药,武艺也不错,听老神仙说来年便要教她把脉。年初村里闹瘟疫,幸亏有老神仙,不然咱们村怕是要死绝了。”
    “瘟疫?”陆元畅疑惑地问道。
    “这些年你在外头打仗,与家里不通消息,自然不知。今岁春季,不知怎得村里人接连病倒,后来死了好些人,村长请了县里的郎中过来瞧,说是瘟疫,郎中命人将尸体烧了,留下一方子便不愿再来。那方子不管用,村里一直没有起色,正当大伙儿想着是否搬离之时,老神仙下山了,他赠医施药,才把咱们村救了回来。后头老神仙带回果儿,果儿哭得死去活来不愿上山,老神仙哄不住,我舍不得便让她在家里住了些许日子,后来果儿与老神仙慢慢熟了,才不情不愿上山去了。”杨大娘心疼地说道。
    陆元畅听着不是滋味,那心一揪一揪地疼。
    “上山之后也不知老神仙施了什么仙法,果儿去了到是欢喜,听说她整日领着小团子把老神仙的草庐搅得鸡犬不宁,珍贵草药一片片弄死,医药典集全翻乱了,每回老神仙下山,都没了以往的仙气,直说收徒不慎,其实心里头就欢喜咱们果儿。”杨大娘得意地说道。
    “呵呵,果儿淘气,回头我收拾她。”陆元畅闻言乐不可支,原想着果儿从小不喜言笑,上山到是变了个人。
    “你可别,咱们果儿机灵,闹些又怎的,她师父也没说什么,女娃娃不宠着疼着咋行,回头你生个大胖小子,怎么收拾我也不拦着。”杨大娘闻言立刻急了,果儿可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啊,谁都不许动。
    陆元畅无奈地笑了,要说她如何舍得下手治果儿,用过饭,洗过脸,陆元畅换上了杨大娘为她做的衣服,便独自上山去了,并留话给亲随,命他们去汾城陆府备好马车等一应物品送来洛溪村,为村民发放年礼。
    如今洛溪村已大变样,成了临川地界的第一村,听说太平侯微服回乡,村民都激动万分,争相奔走相告,不过当他们集结之后到得陆家老宅之时,陆元畅早上山去了。
    陆元畅不辞辛劳,运用轻功飞快在林间穿梭,眼下她很心急,极想看看自家闺女淘气成啥样。在天黑之际,她终于到达神秘山谷,穿过幽深狭径,便看到一个小小人儿蹲在药圃前,摆弄着不知名的草药,她的身边,趴着一头极为强壮的狼。
    “啊呜~”小团子极为敏锐,陆元畅才出狭径,便已嚎叫。
    果儿听到小团子尖锐的叫声,便知不是师父回来了,他们这里极为隐蔽,无人能进入此地。果儿立马起身,扭头看过来,便见到一个衣着素净,但一脸风尘的陌生人,而此人却是紧紧盯着自己,活似要吃了自己一般。
    “你是谁?”
    脆脆地声音进入陆元畅耳中,陆元畅不敢相象面前这个小人儿便是自己的闺女,那眼睛似顾小芙,那轮廓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不再如自己刚走时那般稚嫩,五官长开了,漂亮极了,眼睛带着山里特有的灵气,黑溜溜警惕地盯着自己。
    “我是你阿爹,果儿。”陆元畅欣慰地笑道,没想到她能有个如此出色的闺女。
    “你骗人,我阿爹在打仗呢!”果儿早不记得陆元畅的样子,只记得顾小芙与她说陆元畅去打坏人了。
    “打完了,阿爹回来了。”陆元畅缓步走到果儿面前,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想伸手摸摸果儿。
    谁想果儿一个轻跳,便退了好几步,到是小团子,还记得陆元畅身上的味道,上前小心地舔着陆元畅的手。
    “小团子这般大了?娶媳妇了没?”果儿的躲避,令得陆元畅有些伤心,不过总归是自己的闺女,血浓于水,这亲情怎么也断不了。
    “呜呜。。。”小团子被陆元畅摸头很受用,趴在地上极为乖巧,果儿这才有些相信,再次问道:“你真是我阿爹?”
    “如假包换。”陆元畅感叹顾小芙心细,从怀中摸出一只小金手镯,对着果儿说道:“看,这是你阿娘给我的,与你手上的可一样?”
    果儿认真地看着那个手镯,果然与自己所戴的一模一样,这才怯怯地挨近陆元畅,低声叫道:“阿爹。”
    轻脆的声音,可让陆元畅的心都化了,她一把抱着果儿,亲了又亲,起身向草庐走去。进门一看,发现屋内无人,便问道:“你师父呢?”
    “师父去了山那头,明日才归。”果儿小手搂着陆元畅的脖子,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留你一人在这里?”陆元畅闻言,微皱眉,果儿才五岁,老郎中怎的这般粗心。
    “有小团子陪我。”果儿到是习以为常,挨着陆元畅讲些山上的趣事。
    陆元畅听着听着,真心后悔当初怎会把小圆子送给王超了,山里清冷,多条狼陪着总好些。此时天色已暗,陆元畅肚子早饿了,便带着果儿去厨房做饭。
    “阿爹,果儿来。”
    陆元畅看到果儿熟练地烧火,踩着常用的小板凳,小胳膊拎起于她来说有些沉的锅铲,极为认真的炒菜。陆元畅那心啊,别提有多疼了,堂堂太平侯府县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闺女,居然五岁便已学会照顾自己,这要是让顾小芙看到了,指不定怎么哭呢。
    “果儿,阿爹来。”陆元畅一把抱下果儿,自己亲手上阵,她活了二十多年没做过几回饭,今日便为闺女做一回。
    果儿开心地搂着陆元畅的腿,就在一边看着,虽然陆元畅动作很是忙乱,但果儿心里高兴极了。果儿喜欢山上,可是更喜欢爹娘,她不懂为何爹娘会把她扔在这里,她一直以为爹娘不要自己了。
    陆元畅手忙脚乱做了一顿不太像样的饭,不顾自己饿得直叫的肚子,亲手喂果儿吃。
    “来,一口饭,一口菜,咱们果儿快快长大。”陆元畅喂得极小心,怕自己手重伤到果儿。
    果儿吃着吃着,便哭了起来,陆元畅见到小人儿眼泪直流,一下慌了神,将果儿抱在自己腿上,软言细语地哄着:“咱们果儿乖,不哭,是阿爹不好,这回阿爹接你去见阿娘,到时让阿娘给果儿做新衣裳,做好吃的,阿爹带你去街市玩,京师可热闹了,有唱戏的,杂耍的,捏糖人的,画脸谱的,果儿要是愿意,咱们去皇宫里玩。。。”
    “果儿要阿娘。。。”果儿这回可找到了发泄渠道,陆元畅越哄,她越是哭得起劲,陆元畅终于感受到老郎中的无奈,这娃咱实在是哄不了啊。
    用过饭,陆元畅笨手笨脚给果儿洗香香,陪着果儿讲故事,果儿喜欢听陆元畅在战场上的事,也不怕砍人流血,反到觉得那些极有意思。
    月过树梢,果儿终于含笑入眠,只是小手却是紧紧抓着陆元畅的衣角。陆元畅亲了亲她的小脸,一时思绪万千,如今天下安定,她也不想果儿再回山上,只是已正式拜师,果儿的去留还得与老郎中商议。
    清晨,一大一小都早早起身,在草庐前面的空地上练功,陆元畅见果儿练得极认真,便试探她的武艺。大半年的习武,果儿惊人的武学感悟让陆元畅心惊,虽然人小力薄,但脚底的步伐,却是极为迅速,招式有板有眼,内里还有些许内劲。
    “哈哈,将军果然来了。”
    陆元畅转身一看,见是老郎中,忙拱手行礼道:“一别多年,老先生风采依旧。”
    “师父,您回来啦~”果儿拖长音,飞快跑去拉着老郎中的手。
    “老啦,怎比得上将军英武。”老郎中摆手,引陆元畅进屋。
    果儿乖巧地为两人泡上茶,便一本正经跪坐在老郎中身旁,看得陆元畅心里不是滋味,她好好的闺女,咋就变成这老家伙的童子了。
    “老朽算着时日,想是将军该来接果儿了。”老郎中慈爱地摸着果儿的头,果儿这个小机灵对着他甜甜笑着。
    “贱内对果儿甚为思念,眼看春节将至,我便来接果儿回京,一家团聚。”陆元畅点头道。
    “果儿乖巧,老朽实不舍她离去。不过骨肉亲情自是大事,老朽亦不敢挽留,只是过完节,将军当将果儿送回。”老郎中缓缓说道。
    “老先生,今天下大定,世道安宁,你俩一老一小在山上我等实为担心,我与贱内商议过,想接老先生回京颐养天年,如此果儿也能常伴您左右,学些真本事。”陆元畅思寻着说道。
    “老朽已年迈,只愿寄情山水,安静度日,京师喧嚣,老朽去了怕是没几年的光景。”老郎中婉拒道。
    当初陆元畅答应老郎中的要求,有着众多考虑,她没想到能如此快速平定天下,眼下想要回果儿却是有违诚信,刚才那些话已是极限。
    “如此,在下便领果儿回去了,待积雪融化,春回大地之时,在下亲自送果儿回来。”陆元畅叹气道。
    “果儿,回屋收拾一下,跟你阿爹去罢,记得要时时练功,日日读书,莫要贪玩耽误功课,师父等你回来。”老郎中不舍地摸着果儿的头,殷殷嘱咐道。
    “果儿舍不得师父。”果儿钻进老郎中怀里扭了好久,才闷闷不乐地自己收拾行装去了。
    “老先生,这些是在下近年搜集的医药典集,望老先生笑纳。”
    “呵呵,将军若送些别的物什,老朽定然不要,这些书籍,到是正中老朽下怀。”老郎中笑呵呵收下了。
    日头已高,陆元畅不愿耽搁时间,背着果儿离开了神秘山谷。
    作者有话要说:果儿像是被抛弃的小可怜
    三千那啥在群里,本君不单独发送,不好意思。
    小剧场
    过个年,很累很累,今天一家人从灵隐寺回来,本君躺着装死,夫人在梳妆台前看自己的脸,熬夜让她觉得老了。
    夫人:我突然很想变成黑人。
    本君:。。。鬼一样的半夜醒来非吓疯不可。
    夫人:人家牙白的。
    本君:半夜一张嘴更像鬼(白眼)
    夫人:你不觉得他们不睡觉即使有黑眼圈也看不出来吗?
    本君:。。。你的眼膜用光了吧!
    说起黑人,想到一个故事。本君有一同学在北京读书,某年某冬某个寂静的夜晚,她从图书馆独自回寝室,突然看到一团白色飘过,那个地方是那学校传说的闹鬼之处,她尖叫倒地吓哭,后来壮着胆子再仔细看看,却发现是一个黑人穿着白色外套骑自行车潇洒而过,因为太黑了,只看得到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