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商船一前一后,缓缓在三清镇的渡口码头停靠好后,夜萤等人先后下了船。
    金月下船后,便用好奇的眼光到处打量着这个未来她要生活一段时间的地方。
    而夜自清下了船,便迫不及待地赶过来,和夜萤等人打招呼。
    端翌和夜萤商量好了,先不在众人面前道破俩人的身份,依旧是以原来朋友的状态相处,等到哪天时机到了,再揭晓真相。
    否则,也怕村民们一时接受不了。
    因此,看到夜自清,端翌只是在他打招呼时微微颔首,退到边上,指挥着自已人往下卸行李。
    夜自清看到夜萤是和端翌同行,心里虽然疑惑了一下,但是面对堂妹这条大粗腿,终究觉得装糊涂地为好,不想得罪堂妹。
    说起来,堂妹和端翌还是比较配的,堂妹嫁那吴大牛,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和第一次在三清镇时遇到回乡的夜自清相比,这一次的夜自清一身长衫,意气风发,身边甚至跟了一名书童,帮他提着书箱和行李。
    果然,考上了秀才的夜自清,神采气度便和往日的童生天差地别。
    庄户人家要供一个读书人不容易,童生到秀才,虽然只是一场考试,但是考上考不上天差地别。
    考不上秀才的,就算一把年纪,依然只能称为童生,夜萤记得历史上,广东有一名考到一百多岁仍考不上秀才的童生,被人们戏称为老童生。
    当然,夜自清能考上秀才,并不是他有多聪明能干,书读得多好。
    实则,以他的水平,若是没有夜萤去知会王财主,让王财主暗中出力,夜自清根本考不上秀才。
    今年二月,夜自清参加县试,之前他伏低做小,很是求了一番夜萤,夜萤乐意帮他,也自有一番打算。
    因此,两下达成默契,夜萤便让王财主出面,夜自清最终中了个附生。
    本朝的秀才,根据考录成绩分为三等,分别是廩生、增生、附生。
    廩生可以从公家那领取廩米津贴,但是每年的考试都要位列三等;而增生和附生公家都不供给粮食,尤其是附生,为增生外的再增加的名额,为诸生之末,但好歹也能对外称秀才了。
    而且乡下愚夫,没有读书参加科举的话,根本分不清这三生的区别,都以为考上秀才就是前途一片辉煌。
    倒是夜自清却知道自已到底有几斤几两,这次能考上秀才,若不是夜萤一句话,他依旧是个老童生。
    见识到夜萤的能量之后,夜自清当然对夜萤毕恭毕敬,拼命想抱紧堂妹这条粗腿,所以心里即便掠过堂妹是不是和端翌有了一腿这样粗鄙的想法,仍是面色不显,依然十分谦顺。
    “萤妹,真是巧,你这是去哪?竟然和你同时抵达。”
    夜自清热情地道。
    “哦,我从府城刚回来,都不知道堂兄也要从府城回乡,否则还可顺路一起走。”
    夜萤客气了一句。
    得,在府城她根本就没有想起他好不?若不是他对她尚有用途,夜萤对夜家除了自已家人外的其它人,都抱着一股天然的警觉之心。
    所幸,夜自清只要想奔仕途,牛鼻子就会被自已抓住,拴得牢牢的,不敢使坏。
    “呵呵,哪里敢叨扰萤妹。萤妹要不要我帮你拿行李?”
    夜自清腆着脸道。
    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见了知县等各种官员都不必行礼下跪,却对夜萤一介白身的普通女子如此谦卑,若是不知道内情的普通百姓,肯定看得瞠目结舌。
    夜萤却晓得夜自清的心思,她微微一笑道:
    “不用劳烦堂兄,自有下人帮忙。对了,堂兄一向在府城苦读诗书,也快参加秋试了,为何有空回乡?”
    “哦,前几日家里送信来,说我爹上山烧炭,不曾想炭窑塌了,他也不小心受伤,因此赶紧回来探望。”
    “伤得厉害吗?”
    夜萤做关切状。
    相比夜大郎,夜二郎虽然也在他们母子微时不闻不问,但好歹没有无故施加打压,在他们日子好过后,也没有时不时跳出来,眼红做乱。
    因此,这也是夜萤愿意帮助夜自清的重要原因。
    至少,他的家人没有太过份,触及她的个人底线。
    “应该还好,听说是烧伤。希望无大碍吧。”
    说到父亲的伤情,夜自清脸上还真的实打实浮出一抹忧色,如果父亲受伤太重,不幸亡故的话,他可得守孝三年,不能参加科举,眼看又要被耽误了。
    “我们一起同行的傅大夫,医术精妙,待回家我让他去给三叔看看。”
    “那就多谢堂妹了,村里也没有什么好的大夫,只有那采青草药卖的曾老头,也不知道父亲现在伤势是否有好转。”
    夜自清叹了口气道。
    “不妨事,只要不是大面积的烧伤,傅大夫一定能妙手回春。”
    几次之后,夜萤现在对傅大夫有一种莫名信任的感觉,便大包大揽地道。
    “堂妹,你不知道啊,马上我就要参加秋试了,不过现在又遇上父亲生病,哎,一颗心乱糟糟的,也无法沉下心去念书。我怕这次秋试会黄了。”
    今年的秋试,是皇上开的恩科,就是为了庆祝他的降诞日,其实也是为国招揽人才的意思。
    夜自清运气挺好的,刚考上秀才,就开了恩科,否则,他就要等到明年了。
    夜自清这么说,言下之意是什么,不言自明。
    夜萤闻言,微微抿嘴一笑,道:
    “堂哥你才高八斗,是咱们柳村第一个考上秀才的文曲星,还担心什么秋试啊?”
    夜萤这话说得,全是水份,一点实质内容也没有。
    但是夜自清听了,却觉得,夜萤话里并没有一口拒绝的意思,还留有余地,看来,只要自已再多想想办法,巴结好她,一定有戏。
    而夜萤呢,即便愿意帮助夜自清,但是也不会轻易应允他,免得他觉得一切来得太简单了,便不把她放在眼里,便有意搓磨了他一下。
    夜自清读书不算太聪明,在揣度人心上,却是个人精,见夜萤话没放死,心情一下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