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鸣见势不妙,分开宝瓶和宝器,走到众人跟前,喝道:
    “陈阿四,你想做什么?不要忘了,这是在柳村的地盘上,你们六个人不要逞强行凶,否则,我们柳村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们!”
    见夜鸣挺身而出,虽然少年身板还显得单薄,但脊背却是挺直的,夜萤不禁微微点头,夜鸣虽然年少,但已经学会担当了。
    陈阿四被夜鸣一斥,这才意识到自已的确还是站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不说柳村的人比他们六个人多多少,就是场里也有二十来号工人,都是和夜家签了长契的雇工。
    那些人如今得到主人家的号令,已经纷纷去找趁手的工具,如果大家围上来,他们这六个人势单力薄,就被群殴了。
    不管怎么样,看来今天他们六个人是讨不回公道了。
    陈阿四哼了一声,回头对另外五个人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柳村恃强凌弱,咱们今天就先把这冤屈咽到肚子里,走,柳村的人这么不厚道,咱们何必呆在此地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几句话陈阿四说得还挺硬气的。
    夜萤感觉这个人虽然长得粗野凶蛮,但似乎并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相反,他懂得审时度势,还懂得煽动人群,在风向不对的时候,还懂得及时收手。
    如果说之前夜萤只觉得这陈阿四不过是个短工而而,现在倒是对他有几分另眼相看了。
    只是这个人虽然颇有些才智,但毕竟上不了台面,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工作挑肥捡瘦上。
    夜萤能想像,象陈阿四这种人,如果放在后世,就是有点小聪明,但是却整天想着天上掉下馅饼能砸到自已的吊丝。但是这种人却又往往不努力,改变不了生活,他们总是有借口怨天尤人 。
    为了谋生,他们或许会找一份工作,但是找的工作,一定是要最轻松的,并且在最轻松的工作里,也要用自已认为的最能偷懒的方式来行事。
    这时,场里的雇工们回过神来,晓得自已是主家这一方的人,这种时候,势必要表现一下给主家看,所以都抓着随手找来的趁手的工具,围了过来。
    这下,几十个人围着六号人,谁强谁弱,自不待言。
    陈阿四也挺光棍的,见状,知道自已这方没有胜算,便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咣当”一扔,冷哼道:
    “弟兄们,我们走!柳村真是穷山恶水,有什么好待的?我们出去另想它途,吃香的喝辣的,比在这里干活赚死钱好多了。”
    夜萤不动声色,继续观察,见这陈阿四还真有几分草莽英雄落魄的味道,不由地心内暗自好笑。
    所谓的农民|起|义军里,领头的就是象他这般人物吧?
    能言善道,把黑说成白,又长得有几分气势,不过,他在场里的表现,注定了夜萤不可能信任他。
    一个能成事的人,不管是在什么处境下,都能独善其身,用良好的心态对自已的工作。
    否则,夜萤还真有几分欣赏陈阿四了。
    “哈哈,陈阿四,你是看打不过我们才落荒而逃的吧?”
    别看陈阿四说得好听,工人们也不傻,见他此时还要逞强耍横,有人就当面嘲讽他了。
    “我呸,谁说我打不过你?你有种来单挑啊?”
    陈阿四下不去面子,便指着说话的那个工人恶狠狠地道。
    “算了,你还是趁早卷铺盖滚蛋吧,我们可没空和你们耍,小猪饿得哼哼叫了,我们要去喂猪了,一个月三两银子的活可不那么好找,兄弟们,咱们开工喽!”
    说话的工人说完,当着陈阿四的面拎着泔水桶就走了。
    工人们一阵哄笑。
    陈阿四被这连番打击之下,早就失去了气势,没有心情再组织大家反击,只是悻悻地垂下头,转身要走。
    “慢着。”
    夜萤此时发话了。
    “夜姑娘?你想做什么?”
    陈阿四警惕地看着她,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夜萤想找他秋后算账了?她说他不按规程来,弄死了好多场里的小猪,是不是要找他赔钱了?
    陈阿四双手紧紧握着拳,眼睛偷瞄着地上方才他扔掉的锄头,准备如果夜萤要找他赔钱,他就拼个鱼死网破,反正他烂命一条,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宝瓶一看对方那神情,警惕地往前一步,把自已隔在他和夜萤之间。
    倒是夜萤很淡定,道:
    “宝瓶,不必如此。我只是想告诉陈阿四,他把工钱结了再走,阿全,给他们六个都结算清楚了吧。一个人再多发一两银子的失业费。”
    听到夜萤这么说,陈阿四顿时楞了,没想到东家不光没有恶狠狠地找他索赔,还要结给他们工钱,甚至还要送他们一两银子?
    这……
    陈阿四攥着的拳头松开了,脸上狠戾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一丝失落……
    这么好的东家,是不是自已不够珍惜?
    夜萤从陈阿四身边走过,脊背挺得直直的,不再看他一眼,对着剩下的工人们道:
    “各位,从现在起,阿全会再强化工作规程,大家以后务必要严格遵守,鞋子、衣服进出该换的换,沾染到病死猪时,该烧的烧,必须照章行事。明白吗?”
    “明白。”
    大家齐声道。
    亲眼看着夜萤把人开除,这些工人们心内自是震撼,虽然他们签了长契,但是每个月夜萤一样给他们发月钱,和短工同样的待遇,吃喝东家的,如果不花钱买其它的,每个月的工钱都能实打实剩下来。
    大家都有脑子,算一算就知道了,再这么做七八年,如果踏实攒钱,就是一笔挺大的财富。到时候换回自由身,娶妻生子盖宅子都不是梦。
    所以现在这些工人对夜萤的指令无不服从,不就是麻烦一点,多换鞋子多消毒嘛……
    陈阿四耷拉着脑袋,象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头蔫脑地往领了工钱,和另外五个人一起离开了柳村。
    夜萤处理完场里的人事,一身轻松地往回走。
    宝瓶此时才有空好奇地问夜萤:
    “夜姐姐,那陈阿四分明对场里造成了不利,为什么还要如此善待他?给他工钱结清就很好了,为什么还要给什么失业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