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靠在寺院前。
    凌宵天带着苏白桐进了寺内。
    临来之时,凌宵天备的马车上没有任何绯王府的标记,而且他也没有穿着能表明身份的衣饰,寺里僧人也只当他与苏白桐是一对有身份的贵人。
    凌宵天带着苏白桐在寺里走走停停,原本不大的寺院里景色倒也极佳。
    他们先是去大雄宝殿里上了香,然后顺着寺内的小路信步赏景。
    寺内香客并不多。凌宵天身边只带着鬼面,与苏白桐走走停停,眼见前面出现了一道院墙。
    凌宵天低声道:“就在这里。”
    苏白桐抬眼望去,只见院墙一直延伸到极远处,除了一道小门外,再也有其他入口。
    苏白桐迈步便想往里走。
    这时从小门里出来一名僧人将他们拦住了。
    “施主请留步,此处香客不便进入,还请施主去别处。”
    苏白桐愣了愣,身后凌宵天微笑着上前道:“我们只是随便走走,见院里景致不错,我夫人前几日做了一个梦,刚才她告诉我说梦中的景象与你们院中的景致倒有些相似,所以我们便想进去看看……我们又不会走远。只在这附近转转,请行个方便吧。”说着他从袖中摸出块银子来,不着痕迹的塞过去。
    那僧人接了银,脸上立即带了笑,“非是我故意为难两位,只是寺里主持有命,这院子外人不得入内,施主夫人既是梦到此处,想必定是有缘,我放你们进去……不过却不能走远。”
    “多谢,多谢。”凌宵天笑着拉住苏白桐的衣袖,两人从小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环境清幽,地上尽是金色的落叶,与寺外不同的是,这里的地面不见任何脚印,显然是鲜少有人经过。
    凌宵天以衣袖遮住他握着苏白桐的手。两人状似悠闲的往前走。
    “此处为何不允外人进入?”苏白桐小声道。
    “我之前派人来打听,可是这里的僧人都说没有见过你母亲。”
    闻听此言,苏白桐的眉梢不禁微微蹙起。
    是苏明堂亲口告诉她,他十年前将紫瑶送到了这里,就算她母亲现在不在此处,可至少这里的僧人应该会有印象。
    苏明堂好歹也是朝中官员,做到吏部尚书之职,这官位已是不小了。
    “这其中只怕另有缘故。”凌宵天低声道。
    二人正往前走,苏白桐忽然瞥见一侧石阶上站着一位妇人,一身素衣装扮,正呆呆的望着天空,不知在看什么。
    苏白桐的脚步猛地一滞。
    凌宵天觉察到她的异常,顺势望过去。一时间也愣住了。
    那个女子虽然已是妇人,可从那侧影望去,她的样貌竟与苏白桐有七分的相似。
    苏白桐的手在他的手掌中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如果说,这不是她的幻觉……
    那个人。也许就是她的母亲,紫瑶。
    她刚向前迈出一步,只见那位妇人的身边突然冒出两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她们警惕的盯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个婆子向下喝道,“这里是不允许香客擅自进入的,你们快些离开!”
    苏白桐手指下意识的收紧,尖锐的指甲前端刺的他手掌微痛。
    他本可以提醒她,或是放开她的手,可是这种微痛的感觉却让他觉得极其熟悉。
    就像他当初远远的望着嫦昭,满怀着期盼与紧张的情绪,不求多。只求她会看他一眼。
    哪怕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也能让他欢喜。
    两个婆子凶神恶煞般的朝他们吼,台阶上的那个妇人转过头来,望向他们这边。
    苏白桐只觉胸口阵阵发紧,一颗心仿佛要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饶是她性子再淡薄再从容,亲生母亲就在她的面前,在她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时,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着实令她手足无措。
    台阶上的妇人看了他们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突然见到陌生人时的惊讶,也没有对身边两个婆子凶悍表示歉疚,她只是神色木然的站在那里。
    “走了,快些回去!”其中一个婆子催促道。
    妇人慢慢转过身,就像她出现时那样,悄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两位施主……”守角门的僧人闻讯跑来,一脸紧张道:“施主还是快些离开吧,若是被我们主持知道了,定会责我的不是……”
    凌宵天似不解道,“为何她们几个就可以进来此处随意走动,我们却不行?”
    僧人一脸为难:“施主有所不知,这里本是关着个疯子,平时不让香客进来也是怕她伤了人。”
    疯子?
    刚才看那妇人倒没有什么疯癫之色,不过她那淡漠的样子却也不似常人。
    僧人敷衍着,急催着他们往外走。
    虽然从始至终苏白桐一言不发,但离开的时候,却是频频回首。
    出了角门,凌宵天便带着苏白桐离开寺院。
    苏白桐独自坐进车里,将慧香打发了出去。
    凌宵天原本骑马行在一侧,但随着车轮转动的同时,他听见车厢里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鬼面惊见绯王突然纵马靠近马车,也没容马车停下,竟直接纵身从马背上跃下,跳到了马车上。
    慧香吓了一跳。
    凌宵天丢下一句:“没有吩咐莫要进来。”便进了车内。
    苏白桐靠在车座上,漠然的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凌宵天突然进来都没有发觉。
    凌宵天注意到她的眼角微微发红。
    “桐桐……”他唤了句。
    苏白桐这才回过神来,唇角勾了勾,露出一道弧线,可是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凌宵天叹息一声,“我记得你以前告诉过我,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同样在我面前你也不必如此辛苦。”
    苏白桐唇角的弧度僵住了,渐渐消失不见,“她应该就是我母亲。”她喃喃道。
    尽管她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可还是在看到那妇人的一刹那,认出对方来,想必这就是血缘间的微妙之处,无需多言,却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
    “可是,她好像认不出我……”苏白桐的神情有些迷乱,清透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水气。
    沉默了许久,她用微哑的声音道:“父亲说,在我出生的时候,她便疯了,几次三番想要杀死我……”
    凌宵天以前只知道她在苏府不受待见,没有人护着,可是这件事他却是头回听说。
    她倔强的在他面前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可是她越是这个样子,越让他心如刀绞。上司向技。
    他伸出手去,毫不犹豫的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忘了吧,都过去了。”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脊背,就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耐心的劝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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