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到了衙门。
    不过苏白桐并没有遭到任何盘问,而是有小厮带路,直接去了一处僻静的偏院。
    屋子不算大,却收拾的很干净。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有米粥么?”苏白桐问。
    小厮不知道为何苏白桐突然要米粥,又没到用饭的时辰,不过临来之前御史大人吩咐过他,但凡苏小姐需要,就让他照办。
    于是小厮去厨房吩咐厨子,现熬了锅米粥。
    鬼面进门的时候,看见苏白桐安静的坐在窗边,细心的将勺子里的米粥吹凉,慢慢喂给膝盖上趴着的小香狸。
    鬼面觉得这动物看着有些眼熟。
    苏白桐看到鬼面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继续喂着那嗷嗷待哺的小东西。
    “御史大人寻我有事?”她头也不抬的问。
    鬼面微微垂首,“是……大人有些不舒服。所以想请苏小姐过去看下……”
    “我不是大夫。”苏白桐直言道,“这种事应该去请苗大夫才对。”
    鬼面无奈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大人这几天恢复的不错,可是刚才却说胸口的伤处有些难受,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都有些担心,这才想着要来请你过去瞧瞧……”
    鬼面嘴上说着,偷眼去看苏白桐,心里却在不停的打鼓,思忖着要是苏小姐拒绝了,他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他主子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自从那日苏白桐走后就再也没有过消息,别说来看看他们王爷,就连派人捎个信都没有。
    李师爷之前还担心她会因此而赖上他们王爷,现在看来,就算是上门去请她都不会来。
    京都那帮人很快就会到达祁凉城。到时就会寻了城防图丢失的借口打发王爷回京。
    回京之后想必又是那老一套的情形:治罪、责罚,或是禁足在府中,或是派他去苦寒之地办差……
    “苏小姐……”鬼面见苏白桐无动于衷,只得将心一横,“就请您看在今日之事的情份上……”其实绯王并没有让他提及此事,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想在离开之前尽快将苏白桐的案子办了。不然等他离开,梁府跟苏府的人就会对她不利。
    苏白桐突然站起身,轻轻的将小香狸放回篮子里。
    “走吧。”她直接出了门。
    鬼面愣了愣,她竟然应了?
    李师爷掀起帘子,苏白桐微微低头进了屋。
    她正准备向凌宵天行礼,还没等膝盖弯下去,就看见了头发湿漉漉的凌宵天。
    因为在养病中,所以他身上穿着淡青色的袍子,整个人显得既苍白而慵懒,唯有那对桃花眼风采依旧。
    他见苏白桐的身子停在了那里。没有向他见礼。
    “苏小姐?”他唤了声,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苏白桐猛地直起腰来。一贯平静无波的面容露出怒意,她几步走到凌宵天身前,冷声命令道:“把衣裳脱了!”
    站在门口的李师爷腾地红了脸,这简直……成何体统!
    鬼面一语不发,抓住李师爷将他拖出了屋子。
    “放开我!她怎么能……怎么能……”李师爷气的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你忘了,苏小姐还救过你的命呢。”鬼面沉声道。
    “我当然记得,可是……可是她也不能如此不顾廉耻,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
    “王爷都没有说什么,师爷你操的心也太多了吧?”鬼面一路将李师爷拖到院外,这才松了手。
    “苏小姐救过我,我当然记得她的好,可是咱们主子可是王爷啊!她是什么身份,怎么就敢……”
    众目睽睽下竟命令他们王爷脱衣裳,他们王爷的脸以后可往哪搁!
    “她还有什么不敢的?”鬼面淡淡道,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她坐在桌前替他缝补披风的那一幕来了,“正因为她不在意这些,所以才能救得你跟咱们王爷的性命。”
    李师爷的脸涨得通红,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鬼面这话说的让他无法反驳。
    若苏白桐真是内敛守礼的女子,他们早就死了。
    慧香跟海棠站在屋外廊下,刚才李师爷一路吵嚷着的话她们也听见了。
    海棠因为见识过了苏白桐救人的骇人场面,所以还算冷静,可是慧香就不同了,她慌张的站在那里,不知是该进屋去护着小姐还是应该退的远远的。
    凌宵天坐在那里,看着苏白桐眼底隐隐浮现的怒意,不由得心中惊诧。
    “苏小姐是要帮我检查伤处么?”他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好像完全没有顺从对方的打算。
    “脱下来!”苏白桐冷冷道,“你不是说伤口不舒服么,你若是不脱也罢,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
    还没等她走出两步,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你生气了?”
    回过头来,正对上的是凌宵天无奈的笑脸。
    “我没有骗你,本来一直好好的,可是刚刚沐浴过后就开始疼起来了。”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跑掉似的。
    “苗大夫没有叮嘱过你,在伤愈之前不能沐浴么?”苏白桐不悦道。
    “这几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出了不少汗,觉得不舒服便冲了下。”凌宵天解释道,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的脸色。
    苏白桐虽然板着面孔,可是他知道,她的内心并不是这样的。
    从他在陈府看见她的第一眼时起,便知道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她的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与他一样,无法将那些说出口,只能独自默默承受。
    而且最重要的,她每次见到他时都会失态。
    她曾说过他,他生的极像她的一位故人,也许在她眼里,他从来都不是他,可是每次当她直视着他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们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凌宵天看着苏白桐打开她的香料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支拇指长短的线香。
    “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把这香燃起来。”她叮嘱道。
    “这是什么香?”
    “云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君之所愿,夜当重现。
    “你身上的伤处还需要苗大夫来处置下,我不是大夫,有些事帮不上忙。”苏白桐道,“不过我的香却可以让你晚上睡的安稳些。”木宏亩技。
    “听说此香可以让人在梦中达成愿望?”凌宵天凝视着那支短短的线香,“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三百两一支。”
    凌宵天扬了扬眉,“难怪苏府愿为此大动干戈。”接过云梦香,他转头望着苏白桐,眼中满是笑意,“接下来,你想如何做?”
    “不管我如何做,你都会帮我?”苏白桐看着他。
    “是。”凌宵天笑得优雅,明亮的双眸就像阳光下泛起波纹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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