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和翠芸传达了主子的慰问之词,便各自回去复命了。
    凤康和叶知秋等人来到内殿,分两间厢房安置下来。
    在行宫留宿的人太多,房间很紧张。这两间屋子,还是好不容易调换出来的。于是莎娜带着添香、小蝶、佳禾和桂粮四人住一间,另一间留给他们夫妻,以便两人能单独说话。
    进了门,叶知秋便迫不及待地问:“父皇醒了吗?”
    “嗯。”凤康点了点头,“就是施针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醒来已是筋疲力竭。跟汤先生和能了大师说了几句话,服过药便又睡下了。
    皇后娘娘领着芸母妃和僖嫔娘娘守在那儿呢,太医也都在。”
    “可是恶化了?”问这话的时候,叶知秋的语调有些艰涩。
    凤康回话的语调也极为沉重,“嗯。”
    “这阵子不是一直很稳定吗?怎么突然恶化了?”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听了准信,叶知秋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也这样问过苏木兄。”凤康神色黯然地道,“他说父皇脑中的肿块开始转移了,原来的肿块的确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然新生的肿块有了抗药性,先前使用的药方对它几乎无效,是以生长速度很快。”
    叶知秋刷地白了,据她了解,肿瘤这东西最怕的就是转移。一旦开始转移,基本上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那……父皇……”
    “若能找到克制的药方,就还有希望。若找不到,那就……时日无多了,多则半年,少则一两个月……”
    凤康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便转过身去。
    叶知秋也跟着红了眼圈,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苏木一定有办法,他一定能治好父皇的。”
    “我知道。”凤康转身,将她揽进怀里,反过来安慰她道,“父皇是一国之君,吉人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两人相拥良久,借着彼此的体温,让心情平复下来。
    “父皇的病是不是瞒不住了?”叶知秋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问道。
    “只怕瞒不住了。”凤康叹了一口气,“经此一事,我那些兄弟和大臣们都已心生疑窦。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病症,可也都猜到是绝症了。
    父皇临睡之前叫全德传旨,说天亮继续进行第二轮考验。想必这事完了,就会当众宣布。”
    “那苏木……”
    “和王太医一道守在父皇寝宫,以防病情反复。”凤康知道她想问什么,索性一口气说完,“目前只有他有希望治好父皇的病,等父皇公开宣布了,他势必要长期留在宫里。
    回去之后,你最好写封信,把情况跟闻家二老说一声。
    你告诉他们,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将他们的儿子毫发无损地送回清阳府。”
    叶知秋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她知道,即便有凤康的承诺,闻家二老也不会放心,更少不了埋怨她将闻苏木拖下水。她现在只希望凤帝能多活些日子,其它的事情日后再考虑吧。
    这会儿已近四更,便是睡也睡不了多久。两个人也不费心收拾,和衣躺下,眯一会儿便罢。
    到了五更时分,有人在外面敲门。
    凤康起身出去,在门口跟人说了几句话,又回来躺下。
    “谁啊?”叶知秋睡眼惺忪地问。
    “十一。”凤康拥住她,闭上眼睛道,“他刚刚接到城里传来的消息,裕亲王府走水,二哥一家趁乱逃走了。哼,他倒是懂得抓住时机。”
    叶知秋有些吃惊,睡意便消了几分,“不用去追吗?”
    “随他去吧。”凤康语调淡淡的,“以他犯下的罪行,不管谁继承了皇位,都不会留他活口。他罪有应得就罢了,孩子们何其无辜?
    想必父皇也有意放他一马,否则凭他现在的能力,怎么逃都逃不出去的。父皇放任他逃走,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所以我告诉十一装作不知道,只管把围场保护好就是!”
    叶知秋想起汐儿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一逃就是山高路远,也不知道那孩子吃不吃得消。但愿二皇子一家能找到一个隐世之所,从此远离皇权斗争,安居乐业。
    因事不关己,便不多作纠结。
    又迷迷糊糊地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外面便有了动静。
    凤康记挂着凤帝,起来之后,用冷水洗了脸净了口,径直去了后殿。
    添香、小蝶和桂粮三人去灶房排了许久的队,才领到冷水热水各一桶,用脸盆勾兑了,大家轮番洗漱过。收拾整齐了,便在屋子里坐等天亮。
    每一会儿的工夫,全德便一路小跑地来了,面带喜色,“皇上一觉醒来,瞧着精神头大好了,嚷嚷着要吃王妃亲手做的榨菜肉丝面呢。”
    叶知秋听了前面两句还挺高兴,听到“榨菜”两个字,又蹙了眉头。腌菜都有多多少少都含有致癌物质,这个节骨眼上,怎的偏偏要吃榨菜肉丝面?
    犹豫了半晌,又释然了。认真追究起来,这世上没有几样东西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不如把心放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只要不过量,想必也没多大影响。
    说句不甚乐观的话,那老爷子还能活多久?趁着还能吃,尽量满足他吧,大不了日后多做些抗癌的东西给他吃。
    想通这一层,便领着添香和桂粮来到膳房。
    因全德事先知会过,一应材料都准备齐全了。她洗了手,便忙活起来。
    和好面放在一旁醒着,将大块的榨菜和肉分别切成细丝。榨菜丝放入水中泡去咸味,肉丝加调味料稍加腌渍。起油锅,加肉丝和榨菜丝,煸炒出香味,盛出备用。
    胡萝卜切丝,鸡蛋加少量盐打散,煎成蛋皮,同样切成细丝。
    另起一锅,加猪骨高汤调味烧开,放入切好的面条煮熟。加胡萝卜丝,豌豆苗,连汤带面出锅,放上炒好的榨菜肉丝和蛋皮细丝,撒一点切碎的香葱,淋少许香油。
    一碗色泽鲜亮、香味扑鼻的榨菜肉丝面就完成了。
    当然,她不止做了一碗,连穆皇后、芸妃、凤康、凤玥、莎娜和汤远修的份儿也都带出来了。另外做了一碗素面,叫人送到能了大师的房里。
    这边刚忙完,全德又来了,“王妃,皇上要见您呢,您赶紧收拾收拾,跟奴才走一趟吧。”
    叶知秋回房重新洗了脸,换了一身衣服,便跟着全德往后殿而来。
    走到寝殿门口,正好瞧见宁妃携着一身怒气从里面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四个宫人,各个低垂着头,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两下打了个照面,全德忙躬身招呼,“见过宁妃娘娘。”
    叶知秋没打算施礼,宁妃也没想受她的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能小人得志到何什么时候?”
    说罢便擦身走了过去。
    叶知秋权当没听见,跟着全德继续往里走。
    全德见左右无人,主动告知,“宁妃娘娘听说皇上醒了,便赶来哭诉,说雪亲王无缘无故刺伤了霍家子弟,让皇上给她做主呢。”
    叶知秋一听就都明白了,想来宁妃是在凤帝那里碰了钉子,六气不顺,把这笔账也一并算在了她和凤康头上。新仇加旧恨,这梁子还真是越结越深了。
    她一直以为宁妃鲁莽的性子多半是装出来的,今天她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自己的丈夫刚刚脱离危险,夫妻之间再怎么没感情,这个时候也该表现出一点儿“担心”的样子,而不是大张旗鼓地跑来添堵。
    这要是装的,也装得太过火了吧?
    嘀咕着进了门,就见凤帝上身披着一件短袍,下半身盖着被子,闲散地倚在暖榻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确如全德所说,精神头很好。
    穆皇后不在,想是回去休息了。芸妃和凤玥一个坐在他身侧,一个坐在下首,眼睛都红肿着,却极力端着笑,显然已经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了。
    叶知秋上前见了礼,便笑着问道:“父皇感觉好些了吗?”
    “吃了你做的面,感觉好多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凤帝笑眯眯地道。
    这玩笑之语,让芸妃和凤玥不约而同地湿了眼眶。
    “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咒自己?”芸妃用帕子点着眼角,声音哽咽地嗔怪道,“您要是出了什么事,让臣妾可怎么活?”
    “是啊,父皇,以后可不准再提那个字了。”凤玥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凤帝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转而问叶知秋,“丫头,听说昨日有人借题发挥,欺负你来着,可要朕帮你出气?”
    “谢父皇。”叶知秋大大方方地道谢,“不过不用了,打架打输了就回家找大人,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儿。
    反正欺负我的人都没讨到便宜,父皇就省下力气把身子养好,儿媳还想给您做百岁宴呢。”
    “你这丫头果真牙伶齿俐。”凤帝捋须大笑,“好,就冲你这话,朕说什么也要活到一百岁。”
    叶知秋弯了唇角,“君无戏言,芸母妃,玥儿,你们可都听见了,帮我做个见证。”
    芸妃和凤玥被她感染,双双破涕为笑。
    又说了一阵子话,凤帝便笑眯眯地赶人,“爱妃,玥儿,你们守了朕一夜,想必是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芸妃和凤玥都是灵透之人,瞧出他这是有话要单独跟叶知秋说,便起身告退了。全德也识趣地退到门外,只留下翁媳两个……
    ——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