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正和添香带着两个小丫头整理礼单,就听人禀报,说定亲王来了。她握着礼单的手微微一顿,旋即笑了,“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呢?”
    “小姐。”添香表情紧张起来,“定亲王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兴师问罪呗。”叶知秋嘴角的笑意有些冷了,吩咐通传的人道,“替我跟定亲王赔个不是,就说我刚刚沐浴焚香过,正在抄写《女诫》、《女训》,不方便会客。
    这宅子里多半都是女眷,未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请定亲王以后不要来了,有什么事最好去找雪亲王商议。”
    那人应了声“是”,迅速退出门去。
    添香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这样不会得罪定亲王吧?”
    叶知秋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从我决定跟凤康在一起,就注定要得罪他了。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看我不顺眼,我又何必瞻前顾后,战战兢兢?索性怎么痛快怎么来吧。”
    太后是长辈,有个“孝”字压在头上,她忍让几分也就罢了。凤况不过是个平辈,而且比凤康小,她没有忍让的必要。
    来京城这些日子,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对皇家人根本不适用。退了那一步,只会让人觉得你性子软好欺负。
    不过以凤况张狂肆意的性子,只怕没那么容易被打发走。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小姐,不好了,定亲王闯到后院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冷喝,“都给本王让开!”
    “十一殿下,此乃内院闺房,您进去于礼不合。”随后响起张弛一板一眼不卑不亢的声音。
    “让开。”凤况声调陡然拔高,带出了明显的杀意,“不要以为你们是九哥的人,本王就不敢动你们。本王要杀你们,跟捏死两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所以你们最好识相一些,从本王面前滚开!”
    不用亲眼目睹,光听这对话就能想象出外面是怎样的剑拔弩张。添香唬得一张脸煞白,紧紧地拉住叶知秋的袖子,“小姐……”
    “没事。”叶知秋在她手上安抚地拍了两下,站起来整了整衣裙,便迈步向外走去。
    添香定了定神,喊上两个小丫头随后跟上。
    院里院外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元妈和几位嫂子远远地站着,没有靠近。
    凤况眉目高扬,一脸煞气地立在门外,与张弛、洛晓雁二人相隔了两丈的距离对峙着。
    看样子这两人并没有被他刚才那番话吓住,一左一右,将门口把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滚开”的意思。
    “张大哥,洛大哥,请定亲王进来吧。”叶知秋在门里停住脚步。
    张弛和洛晓雁闻言对视一眼,没怎么犹豫,便闪身退到两旁,齐齐躬身,“十一殿下请进。”
    凤况冷冷地哼了一声,两步跨进门来。目光冷中带怒盯了叶知秋一眼,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去,“本王要跟你单独谈话。”
    “小姐……”
    添香想说什么,却被叶知秋用眼神止住了。
    “你们就留在外面吧。”她吩咐一句,转身进了屋子,见凤况背对门口,负手而立,一副嫌弃她这里的椅子会弄脏衣服的架势,便不虚礼让座。
    走到他对面站定,“王爷是为王妃晕倒的事来找我算账的吧?”
    凤况大概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惊讶之下,初进门时的气焰不自觉地矮了一截。见她脸上分毫没有慌乱和愧疚的神情,嘲弄地牵起唇角,“我是该夸你镇定自若呢,还是该说你脸皮厚如城墙呢?
    我一直以为一个人再怎么不堪,总该有那么一点廉耻之心。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王爷‘以为’的事不止这一件吧?”叶知秋忽略前后,只拿他“以为”的那一句说话。
    凤况挑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叶知秋不答反问,“王妃亲口告诉王爷,我欺负她了?”
    “怎么可能?”凤况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以为锦儿跟你一样吗?她心地纯善,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坏话。即便你那样待她,她也不曾说过你半句不是,还一直为你辩护,说不是你的错……”
    “那王爷为什么不相信王妃说的话呢?”
    凤况一噎,随即恼羞成怒,“她都被你伤成那个样子了,让我如何相信?”
    叶知秋面上依然淡淡地笑着,“这么说,王爷根本不清楚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就自作聪明地以为我欺负了王妃,冒冒失失地跑来找我算账了。
    王爷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我欺负王妃,而是王妃欺负了我呢?”
    “哈……”凤况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嘴里溢出一串长长的嗤笑,“她会欺负你?可能吗?”
    叶知秋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不可能?”
    凤况感觉她这个问题问得无比愚蠢,不屑地哼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原来如此。”叶知秋了然地点了点头,倏忽敛了笑意,身子晃了两下,便软软地倒下去。
    凤况一愣的工夫,就觉背后风动,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他身侧一闪而过,抢在叶知秋落地之前将她抱住。一稳住身形,立刻抬头看向他,怒然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对上那两道寒意凛然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急忙辩解,“九哥,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你给我闭嘴。”凤康显然不信,抱起叶知秋,一边向里走,一边对着门外大声吩咐,“快请大夫。”
    “不用了。”晕倒的人睁开眼睛,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放我下来。”
    凤康依言松了手,却是一脸的疑惑,“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明白,凤况却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愤怒地瞪着叶知秋,“你居然敢陷害本王?!”
    “王爷,我要是真想陷害你,就会一直装下去,而不是马上‘醒’过来了。”叶知秋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我只是想用事实告诉你两点:
    第一,说一个人的坏话,不是非得用嘴不可。
    第二,你认为明摆着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相。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认定我是欺负人的那一个,我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我就不做那无用功了。
    还是那句话,王爷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凤康,不要随随便便闯到我的院子里来。你不在乎我的名声,我自己得在乎。”
    不理会凤况阴晴不定的脸色,看了凤康一眼,“交给你了。”
    说完便径直往里间走去。
    凤况脸如锅底,死死地握着拳头,“九哥,这个女人实在太……”
    “住口。”在他说出不好听的话之前,凤康便冷声喝住了他,“十一,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会插手你和华锦郡主之间的事,我也不希望你们插手我和叶知秋之间的事。
    我不会在你面前评论你的女人,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评论我的女人。
    你违背约定,插手了我们的婚事,现在又闯到这里来对我的女人出言不逊,我对你很失望。
    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若再有下一次,你我的兄弟之情就到头了。”
    “九哥。”凤况听他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大惊失色,忍不住争辩,“是那个女人先对锦儿……”
    “你还说?!”凤康厉声截断他的话茬,“你想让我现在就跟你一刀两断吗?”
    凤况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九哥,为了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你居然连我们多年的兄弟之情都不顾了?”
    “你又何尝顾念过兄弟之情?但凡你有所顾念,就不会明知叶知秋是我最珍视的人,还挡着我的面一再贬低她,轻视她,侮辱她。”凤康不愿再费口舌,背过身去,“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走吧。”
    凤况盯着他的后脑,眼睛缓缓眯起,又缓缓张开,而后轻声地笑了,“好,我走。
    不过麻烦九哥转告你的女人,以后不要再招惹我的女人,否则我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女人,定要让她好看!”
    凤康并不回头,淡声地道:“据我所知,我的女人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你的女人,你还是把这话留给自己吧。”
    凤况咬了咬牙,还想说几句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最后将满腹的不甘和愤然化作一声冷哼,掉头离去。
    叶知秋从里间走了出来,看了看凤况走远的背影,叹息道:“看来十一对定王妃的感情比我们想的要深。”
    “也许吧。”凤康似乎不太认同,皱了皱眉头,“但愿他不会有因华锦郡主受伤的那一天。”
    叶知秋上前挽住他的手,担忧地望着他,“你为了我跟十一闹翻真的好吗?”
    “我和十一之间早就产生隔阂了,就算没有你,迟早也会闹翻的。”凤康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地道,“你不用为这种事情操心,只管安心备嫁,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嗯。”叶知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又问,“对了,你不是在宫里帮着操办莎娜的洗尘宴吗,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说到这个,凤康脸上泛起笑意,“是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