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巧姑,叶知秋忍俊不禁,“前两天死活不睁眼,现在眼睛倒是睁开了,不过失忆了。只认得儿子和公公,其他人一概不认得。”
    阿福听她,不由惊讶,“她是装的?”
    叶知秋不置可否,“按照苏木的说法,她思儿心切,却被儿子嫌弃不认,精神上受到创伤,很有可能在潜意识里抹去自己认为羞耻或者不愿意面对的那段记忆,出现局部失忆。”
    阿福“嘁”了一声,“不是我说他,知秋姐姐,你那位干哥哥就是个书呆子。我一听就知道是装的,他还煞有介事地搞出一大套词儿来。”
    “这怨不得他,他是大夫,在没有确诊之前,不能随便怀疑自己的病人,更不能出言诋毁。”叶知秋微微蹙了眉头,“巧姑不是问题所在,难搞的是那个林短斤。
    这才来了几天,就一口一个‘爹’,把爷爷哄得团团转。要不是我拦着,老爷子昨天就认他当干儿子了。”
    阿福有些疑惑,“知秋姐姐,你明知道是麻烦,为什么还要把他们接到家里来住啊?”
    叶知秋看了她一眼,“如果巧姑是你母亲,你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如果是我娘,没二话,赶走了事。”阿福不假思索地答,“穷的时候她为了自己过好日子,扔下我跟人跑了。现在我x子过好了,她又拖家带口地来揩油,我才不认这样的娘。”
    叶知秋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落在你头上,你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巧姑纵有千般不是,毕竟是给了虎头生命的亲娘。
    别说是亲娘,就是要饭的上门,还要给个馒头呢。一时赌气把人赶走容易,可赶走之后呢?巧姑要是有什么意外,不管是谁的错,虎头都会良心不安。
    即便巧姑没事,她要是豁出颜面不要,到处嚷嚷儿子不管她,虎头脸上就有光了吗?世人都有仇富心理,虎头如今比他娘过得好是事实,人家不会去翻他娘的旧账,只会骂他无情无义。
    听爷爷的意思,将来是想让虎头去参加科举考状元的,他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想法。自古‘孝’字大如天,顶着一个‘不孝’的名声,你觉得他的仕途会顺利吗?”
    阿福皱了一下鼻子,“还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知秋姐姐,你肯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吧?”
    叶知秋明白她什么意思,“有没有我都不会出头,这件事必须让虎头自己处理。”
    “为什么?”阿福不解。
    “他已经十四岁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事事依赖我,有问题就让我来帮他处理,这样他永远都长不大。这个血缘是要跟随他一辈子的,这次处理不好,永远都是麻烦。
    再说巧姑是他娘,不是我娘,我没有处理这件事的立场。我不希望他将来因为巧姑的事埋怨我,跟我生出嫌隙。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导他,让他尽可能地做出正确的决定。”
    叶知秋往窗外看了一眼,“我给了他七天的时间去考虑,现在还剩下三天,看看他到时候怎么做吧。”
    阿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说没娘的孩子可怜,我看有娘的孩子也幸福不到哪里去。”
    “你在说你自己吧?”叶知秋打趣道,“是不是牛婶又做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唉,别提了。”说起牛婶,阿福五官都皱到一块儿了,“自打那年我嫂子跟她打了一架,她就记上仇了。隔三差五去找我嫂子的麻烦,我大哥没辙了,捎信儿求我帮忙。
    我心疼我哥和嫂子,就让她和我爹跟我出去走走。我寻思到了外面,她能收敛一些,谁知道她比在家还能惹事儿呢。不是去铺子里指手画脚,就是背着我收别人的东西。
    人家喊她一声老夫人,她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没经过我的同意,应下一笔上万两银子的大买卖。要不是我发现及时,丢钱是小事,丢了信誉,以后谁还愿意跟咱们做生意?
    最可恨的是,她趁我不在,私自给我定了亲。对方是知府的小舅子,人长得倒是不丑,可一看就是个浅薄无知的花花公子。她一门心思攀官亲,根本就没想过我以后能不能幸福。
    我把聘礼给人退回去,她就摔盘子摔碗骂我不孝顺,我都快被她气死了。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娘?”
    “再不好也是你母亲,你还能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不成?”叶知秋说着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老牛叔和牛婶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没回来,我让他们走亲戚去了。”阿福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两口,继续说道,“知秋姐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那个嫁到外县的二姨母吧?
    我娘姐妹三个,就属我二姨母长得漂亮,嫁得也好,以前我娘对她别提多羡慕多嫉妒了。这几年我家的日子过好了,她总提我二姨母。这次我就收拾了一车东西,让她带着到我二姨母家串门去了。
    去这一趟,她不显摆够了是不会回来的,我和我哥我嫂子也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叶知秋被她逗笑了,“你这招也太损了,你就不怕你二姨母被你母亲折磨出病来啊?”
    阿福满不在乎地挥了一下手,“没事,我外婆家的女人没一个是善茬。我二姨母跟我娘那是半斤八两,谁折磨谁还不一定呢。”
    叶知秋嗔了她一眼,“你也是掌管上百间铺子的大掌柜了,怎么有时候办事还跟小孩子一样?”
    “现在生意上基本没什么事能难倒我,可一碰到我娘就没辙了。”阿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说我娘了,我这两天一直在赶路,没怎么休息,我先去补上一觉。”
    叶知秋含笑点头,“晚上我做一桌好菜给你接风。”
    “等的就是这句话,好长时间没吃过知秋姐姐亲手做的菜了,都快想死我了。”阿福嘿嘿地笑了两声,起身抱了她一下,“那我先去了,等睡醒了再跟你汇报铺子和账目上的事儿。”
    叶知秋在她背上拍了拍,“去吧,做好饭我叫你。”
    “还是回家好啊。”阿福一边打着呵欠感叹一边向外走去。
    叶知秋闲来无事,看看刻漏,已经申时过半了,也该开始准备晚饭的材料了。于是换上一身干活儿的衣服,用布巾包了头发,推开门,就见林短斤从成老爹的房间出来。
    看他笑容满面,怀里鼓鼓的,肯定又从成老爹那里哄了什么东西。这几天衣服、吃食和物件,已经被他拿走不少了。她眸色沉了又沉,等林短斤出了院子,便来找成老爹,“爷爷,你又给林短斤什么了?”
    “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就是多寿上次回来给我带的那个燕窝,不是有好几盒吗?他稀罕,我就给了他一盒。”成老爹笑呵呵地招呼她,“秋丫头,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儿跟你说。”
    叶知秋无奈苦笑,那燕窝可是多寿走镖的时候花高价买来的,一盒就是上百两银子。怕他心疼不肯吃,才骗他说不值什么钱。这么好的东西,就被他当废品一样送出去了。
    现在告诉他实情也来不及了,再把他刺激出个三长两短来就不值当了,只能按下这茬不提,“爷爷,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儿?”
    “你坐下。”成老爹拍了拍炕沿,等她依言坐下来,才语重心长地道,“秋丫头,你今年都二十二了,是老姑娘了。这十里八村的姑娘,跟你年岁差不多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前几年你忙着挣钱,一给你说亲你就说没工夫。现在咱家的钱够花了,你不是那么忙了,也该说门亲事了。再不成亲,就啥都耽搁了。
    我瞧着林家那大小子不错……”
    “爷爷,你等等。”叶知秋听着话头不对,赶忙打断他,“你说的不会是林短斤的儿子吧?”
    “对,就是阿乐。”成老爹握住她的手,“那孩子虽说比你小了几岁,可模样儿长得周正,有手艺,人也聪明,又愿意入赘到咱家来。
    他早年读过书,因为家里穷,买不起文房就给停了。等你们成了亲,可以让他接着读书,将来考个举人状元啥的,也给咱们成家增光不是?
    有个男人帮衬着你,你往后就不用那么操劳了。”
    叶知秋眉头大皱,“爷爷,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林短斤的意思?”
    “老实是你的长辈,你咋能一口一个喊他的外号呢?”成老爹板了脸训斥她道,“甭管是我的意思,还是你林大叔的意思,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康九爷呢,可他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连个面儿都没露,摆明了就是不想娶你。再说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嫁过去能有好?
    你听爷爷的话,别再攀那高枝了。找个老实本分的,抓紧成亲生娃,好好过日子……”
    叶知秋见他受了林短斤的撺掇,要撮合自己和林长乐,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怒意。又因他提到凤康,戳到了心头的痛处,更是怒上加怒,猛地抽回手来,“爷爷,你怎么分不清里外呢?林短斤是你什么人?你听了他几句好话,就要把自己的孙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rs( )